伊諾大隊長見我們回來了,很高興,在我這個當小組長的向他報告過我們剛從中隊長訓練班結業歸來之後,他笑着和我們握手,說道: “祝賀各位結業歸來!還要祝賀你,雷克建,給你改任新的職務了。”
我們幾個人彼此望了一眼,站在我身邊的米洛上尉沉不住氣了: “我早就說過嘛,訓練班主任是不會饒過你這個愛出怪點子的傢伙的,這回可好哇,我也祝賀你,被人家給降爲普通飛行員了!”
伊諾大隊長那寬展豐潤的臉上,顯出溫厚的笑容,一雙黑色的大眼睛和善地眯縫着:“他的怪點子我們是知道的,等他坐進戰鬥機的座艙,就讓他好好出出怪點子好了。不過,駕駛這種飛機,可不像駕駛a-10型飛機那樣容易……雷金上尉被任命爲飛行大隊中隊長了並晉升少校。”
說到怪點子嘛,那是因爲我在空戰訓練中常常喜歡獨出心裁地琢磨一些高級特技動作,或者根據空戰需要改變一些高級特技動作的樣式,同伴們就在說說笑笑之間,把這個愛出怪點子的美名安到我的頭上來了。
我們的中隊長訓練班主任,由我們的飛行集羣副參謀長李江雁少將兼任,他主張循規蹈矩地、四平八穩地駕駛飛機,對一切新鮮事物,他都抱着看看再說的態度,他自己飛行的時候從來不帶激情,他也絕不允許別人帶着激情飛。
大隊長剛纔說等他坐進戰鬥機的座艙……,這是什麼意思呢?噢,我明白了!他們不是剛從那些白色的大木屋裡,一架又一架地拖出來好多架嶄新的草綠色的戰鬥機嗎?乾乾淨淨的殲擊機,真象剛從雞蛋殼裡孵出來的雛雞,可真惹人喜愛。
那還用說,機場上來了新飛機,那對飛行員們來說,可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我們一齊朝着大木屋擁去。
就在這時,空中傳來斷斷續續的飛機響聲,大家不約而同地一齊擡頭仰望天空,一架陌生的大飛機正從高空飛來。
“這是什麼?”
“是大飛機。”
“可不只是一架喲!還有戰鬥機的呢!”
可不是嗎?在那架菱形機翼的四發轟炸機的周圍,還有4架戰鬥機護航呢?這些飛機是剛從我國內地上空途經這裡向西飛的
。
“大飛機。”
在我初次受訓的時候,就聽人說過大飛機,現在,當我們都在仰望天空的時候,不由地勾起了我對當年的回憶……
那是3年前9月的一天,蘭州市上空突然飛來一架飛機,也許是爲了吸引有人來參觀吧!這架飛機在空中盤旋了好幾圈,然後才降落在機場上。
全基地的人都擁向這裡,我們這些菜鳥可比老鳥利落,跑起來飛快,最先擁到這裡的當然是我們這些菜鳥了,儘管飛機旁邊已經佈置了崗哨,我們這些到底還是擠到了飛機跟前。
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冰冷的機翼,還湊到發動機跟前去聞了聞從來沒有聞過的熱騰騰的滑油味兒,不管怎麼說吧!也許正是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產生的感受,決定了我的未來。
那時,大飛機這個詞,對我來說,是既神秘又悅耳的,它喚起了我的求知慾望,引起了我對飛行的幻想,我對轟轟烈烈的事業充滿了幻想,夙願終於實現了,我終於飛上了具有無限魅力的無邊無際的天空。
我們來到一架已經裝上起落架的f-10飛機跟前,機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你們都傻呵呵地楞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點給我爬進座艙裡去看看!”大隊長說完,就朝着一個正在啓箱的大木屋那邊走過去。
我們一個接着一個地爬進嶄新的殲擊機的座艙,走馬觀花地看了看座艙裡的各種設備。
“怎麼樣,喜歡這種飛機嗎?”大隊長拐回來以後問道。
由於飛慣了螺旋槳飛機,對於噴氣式飛機,誰也沒有吭聲,剛剛看了一眼,誰也說不上該如何評價這種飛機。
“好了,帶上你們各自的東西,儘快動身吧!”
我們急忙離去,準備啓程。
經烏蘭巴托開往蘭州-烏魯木齊-塔什干去的列車是晚上開車,臨行前的準備時間,只剩下半天了,我們約定在火車站候車室集合,緊接着,就各回各的住處去做準備
。
路上,米洛上尉遇見了我們鄰舍的年輕的蒙古姑娘弗洛麗雅克,他掉隊了,他跟她說了些什麼?我可不知道,不過,當他追上我們的時候,我見他眉飛色舞,神采飛揚,快活極了。
我們住的房子,是從一個從前的大商人那裡租來的,他有三間大屋子出租給外人住,我們很少見到房東,只要他們在家,那廚房裡的香味兒就準灌滿走廊,房東總是很勤快地把我們住的房間打掃得乾乾淨淨。
回到住處以後,正當我準備收拾東西的時候,有人來敲門,是房東登門造訪,這個老頭兒今天顯得比往常格外精神,他用手向上指了指天棚,神氣十足地問道: “您看見了嗎?”
“什麼?”我聳了聳肩膀,儘管我知道他想要說什麼。
“你們這些飛行員沒看見,太大了!”房東很激動:“以前,在我跟您閒聊的時候,軍官先生,我就猜想過,一年以後,準會有意想不到的東西到我們這裡來,這我是跟您說過的,您瞧,我沒有說錯吧?一年剛過,他們果真來了。”
“那有什麼辦法呢”,我假裝嘆息地說:“一切竟如您預料的那樣發生了,也許,您的大商店很快就會人滿爲患。”
“別開玩笑了,軍官先生,我一向把您看作正經人。唉!您怎麼跟我說起這種沒來由的話頭來了呢!……我老了,活不上幾天了,誰來都一樣,只要沒有戰爭能夠生活就行。”
“大飛機從上空飛過去的時候您不是挺高興的嗎?”
“這話是誰跟您說的?”
“從您的神態上,我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您怎麼能這樣說呢?我在掛念着新西伯利亞那邊呢?我的兄弟在那裡,從前,每逢星期天我們都能聚會,可是如今呢?…”
“早晚總會回來的。”我肯定地說。
房東睜大了眼睛,在期待着我繼續說下去,也該轉一轉話題了。
“今天付給您房租。” 房東沒等聽完我這句話,轉身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