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火壇外。
這周圍除了眼前這座玄火壇,便是空無一物的空地,沒有任何遮掩。
但幸好這裡沒有什麼人守衛,三人身形又快,轉眼間就到了玄火壇底部。
一接近這玄火壇附近,空氣中的熱氣頓時高了數倍不止,縱然修行如常生這般地步,竟也感覺到一陣心煩意亂,額頭隱隱有汗。
身邊二人正準備尋找入口,卻被常生制止,眼神示意有人過來,三人便飛進了玄火壇下方,隱身在一根粗大的白玉石柱後面。
不消片刻,漸漸有腳步聲發出,顯然有人走了下來,忽聽有個蒼老聲音緩緩地道:“既然谷主相請,我自然要去。只是你們倒是告訴我,那些魚人爲何突然如此暴戾,竟然到了要攻打山谷的地步?”
常生藏身在石柱陰影之中,向外望去,只見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男的俊俏,女的秀媚,站在一起極爲般配,便如神仙座前的金童玉女一般。
二人跟在一個灰衣老者背後,神色恭敬地走了下來。
而那灰衣老者面容清臞削瘦,身上一襲灰袍,簡單樸素,舉止從容,並無什麼出衆地方,但是常生卻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如海如淵般的氣息,他估計這老者至少也是求生境三層的存在。
果然跟在他身後的二人對這位平凡老者十分尊敬,舉止間不敢有一絲怠慢。
此刻聽到那老者問起,那個男性修士猶豫了一下,隨即道:“師叔明鑑,其實是那些魚人蠻族的族長死於非命,所以這些怪物狂性大發,這才……”
這時三人正好走下了玄火壇,灰衣老者眉頭一皺,淡淡道:“魚人族長是怎麼死的?”
男性修士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旁邊的美貌女修道:“回稟師叔,那位魚人族長是在三日之前,與呂順呂師叔在北邊合股山‘無名古剎’見面之後,離開古剎不到一里地方突然被高手狙殺的。”
灰衣老者“咦”了一聲,顯然有些吃驚,道:“兇手是誰?”
男修搖了搖頭,道:“我們查了數日,還沒有什麼頭緒。”
說到這裡,他似是遲疑了一下,然後才繼續道:“本來此事早該稟報師叔,只是谷主念及師叔鎮守玄火壇重地將近百年,早已不問俗事,所以纔不願打擾師叔的。”
灰衣老者笑了笑,道:“谷主一番好意,我豈能不知,想來若不是這些蠻族還有可用之處,而當年老夫在收服這些蠻族的時候還有些威名,谷主也不願麻煩我這個糟老頭子了。”
男修訕訕一笑,正想說些什麼,灰衣老者卻似乎也不願就這個話題再說什麼,便岔開了話道:“當時呂順不是也在場麼?不到一里地方,難道他也找不到那個兇手?便是挖地三尺也早挖出來了。”
男修聞言,不禁與身旁的女修對望了一眼。
女修遲疑了片刻,輕聲道:“想來是那兇手實在太過狡猾,道行又高,一擊得
手之後即刻遠遁,所以連呂師叔也抓不住此人。”
那灰衣老者哼了一聲,此番卻沒有再說什麼了,但在神色聲音中,一股不屑之意呼之欲出,顯然很是看不起李洵和燕虹口中那位呂順呂師叔的樣子。
三人邊走邊說,空地上不過三丈的距離已走了一小半過去,離常生也漸漸遠了。
常生慢慢放下心來,但身子仍不敢放鬆,待他們的身影完全在夜色中消失,常生等人才慢慢從玄火壇下走了出來,三人對視了一眼,都感覺到剛纔那名灰衣老者的強橫,金瓶兒沉吟片刻,緩緩道:“想必那對年輕男女就是焚香谷的傑出弟子——李洵,燕虹,而那位老者就是名震天下的上官策吧!果然名不虛傳,”
常生轉過身子向玄火壇望去,口裡淡淡道:“時間不多了,我們快些探查這神秘玄火祭壇吧!”身形隨即向上躍去,二人也隨即跟上。
眼前這座巨大的建築巍峨聳立,即便是身旁一根白玉石柱,在夜色中看去也如此高大雄偉,更不用說在它之上那片赤紅的殿堂樓閣。
而所有的臺階都是用與高處一樣的那種奇異赤紅石材所建,與周圍欄杆石板渾然一體。
常生來到了玄火壇上,站在聳立於玄火壇中央的那一座高大殿堂之前,望着比自己高大百倍的巨大建築,望着那如利劍般直刺蒼穹的塔尖,心裡仍是不由自主地泛起渺小感覺。
相同材質的赤紅石材,被切做大小相等的巨大石塊,每一塊幾乎都有半人多高,堆砌而成了一座宏偉的殿堂。
走到近處,在那片燥熱空氣之中,仔細觀察,卻看到這些石塊竟然連接的如此緊密,中間的縫隙看去似乎連刀片也無法插入的樣子。
實在是無法想像,當初焚香谷的先人究竟是如何造出瞭如此鬼斧神工的一座殿堂。
甚至他幾乎要產生一種幻覺,在自己面前的根本不是一座殿堂,而是一團熊熊燃燒的巨大火焰。而且這火焰是如此巨大,似乎馬上就要壓倒下來,將渺小的自己吞沒一般。
常生定了定神,將心中驚佩感覺壓了下去,很快就找到了入口,那是一扇高一丈,寬六尺的木門。
看着身後二人震驚的神色,常生輕咳一聲,把二人驚醒後,指了指不遠處的木門,向前飛去,二人會意,連忙跟上。
“吱呀!”
下一刻,他推開了門。
雖然是木門,但入手感覺依然沉重,在常生用力之下,玄火壇上這扇沉重厚實的門,發出“吱呀”一聲悶響,緩緩向裡推開了。
門裡,一道淡淡的紅光照了出來,周圍的空氣彷彿又升高了幾分,燥熱之極。
玄火壇中,看上去並不光亮,除了不知哪裡照來的一絲紅光,似乎更多的還是幽暗,與周圍這等酷熱並不匹配。
常生又摸了摸左臂,擡頭望去,才發現整個大殿裡散發着的那種紅色光亮,都源自大殿中央。
越接近大殿中央,周圍就越是光亮,遠遠望去,在那道紅光的映襯下,大殿之中彷彿是一團熾熱火焰正在燃燒一般。
常生等人邁步,向那紅光深處緩緩走去。
隨着越來越接近那團紅光,周圍的空氣越發熱了,此時此刻,幾乎和置身地底熔岩旁差不多。
忽然常生停住了腳步,眼睛望向地面,身後二人也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地面。
“咦!”
赤紅石塊堆砌而成的平整地板之上,居然出現了圖案。
就在常生的腳下,石塊之上出現了指頭粗細的刻痕,向兩邊延伸開去,但看去彎彎曲曲,絕不平整。
而在常生身前一尺地方,同樣是這種指頭粗細的刻痕,在堅硬的赤紅石塊上筆走龍蛇,組成了一幅一尺大小的圖案。
那是一個神祇!
一個常生之前從未見過、從未聽聞的神祇。
蒼勁的刻痕在地面上緩緩延伸着,邊角處隨處可以見到被歲月磨礪的痕跡,顯示着這些圖案存在的久遠年月,透露着一絲蒼涼。
神祇的頭頂沒有頭髮,卻有如羊角一般微微彎曲的犄角,面孔眉目與人差不多,只是在那一雙陰森森空洞的眼孔之下,口中分明是尖利的獠牙。
雕刻者甚至在獠牙的旁邊刻出了幾個微小細孔,猶如正在滴下的鮮血,更增添了幾分兇惡與猙獰。
而這個神祇的身子,便與人大大不同,如虎豹一樣強健的軀幹上赫然有着四隻手臂,一手握刀、一手握盾;剩下的兩隻手,一隻緊緊抓住了一個痛苦扭曲的人體,那人彷彿正對天嘶喊,而另一隻手輕輕託舉着一物,兀自鮮血淋漓,竟是人的心臟。
原本古拙蒼涼的刻痕到了這裡,突然變得憤怒奔放,那力道,那內心裡的憎恨,就像一下子爆發出來一般。
常生竟然如此真切而不可思議地感受到那一股瘋狂,在這刻痕中騰騰而起。
平緩的刻痕瞬間激烈,從軀幹飛瀉而下,在這兇惡神祇的下身融爲一體,化作熊熊燃燒的火焰。
紅光閃爍照耀,這神祇嘴角似也有一絲獰笑,彷彿就要破地而出的復活一般!
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巨匠,竟有如此鬼斧神工的天才!
一幅圖刻,便彷彿奪盡了世間造化!
那刻痕還在地面上延伸,常生等人不由自主地向旁邊走去,逐漸發現了第二個神像、第三個神像,最後,在圍着中央那團紅光火焰繞行一圈之後,他總共發現了地面上篆刻着的八個神祇圖像。
“凶神!”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因爲在這些圖像之中,人完全成了這些神祇的祭品,就像是食物一般。
其實在豬、馬、牛、羊的眼裡,人又何嘗不是兇人!
觀察角度不同,得出的結論也就不同啊!
這個世間本沒有對錯,只是人的理解不同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