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厲、碧瑤和小白不由仔細向着山腰處望去,但見一些強壯的苗族士兵此刻正簇擁着一個看上去已經有五十幾歲的老者一步一步緩緩朝他們走來。
此刻,碧瑤低聲朝鬼厲,道:“小凡,你看那個老者,想必剛剛的那一聲極具震懾力的聲音應該出於他口!”
鬼厲點點頭,看了看碧瑤,又看了看小白,悄然道:“這個想必誰都清楚,只是咱們以不變應萬變,但且先看看他們說些什麼。”
碧瑤聽了不由一愣,笑了笑,悄然道:“說些什麼?倒是他們說些什麼,我們哪裡聽得懂啊?”
一旁的小白卻嫵媚一笑,道:“那可不一定啊!也許……也許他說的語言,我們能夠聽的懂呢?”
說話間,但看前方,原本激動爭吵的人羣又一次漸漸平息下來,更是所有人紛紛低頭,似乎對這個老者表示着自己的敬意!
待這位老者走得近了,慢慢分開兩旁人羣,緩緩來到鬼厲等三人面前,但見他仔細看向他們,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們一番,同時的,鬼厲三人也仔細打量着眼前的老者。
這老者身材壯實且相當高大,不過,看上去畢竟上了歲數,自然發前鬢角上都出現了絲絲白髮,但看上去依舊精神健旺,一雙眼睛發出凌厲的光芒,此刻,他緊緊皺起眉頭,向着他們又是仔細探看了一番,然後嘴裡又是說着讓他們聽不懂的嘰裡呱啦的語言。
鬼厲神情一怔,看了看小白,緊皺眉頭道:“你不是說他的語言也許我們能聽得懂麼?怎麼還是……”
一旁的碧瑤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道:“我看不論是誰,反正說出來的話就是讓我們聽不明白的。”
小白思索了一番,低聲道:“雖然聽不明白,但是能猜個大概,我覺得他說話的意思可能跟剛剛的苗人士兵是一個想法,也許他們看我們的樣子,又看着剛纔你的手勢,想必是想問我們從哪裡來,或者是問咱們的身份,到底上這裡來幹些什麼吧!”
鬼厲冥想了一下,低聲道:“倒是管不了那麼多了!”說話間,他又細細打量了一下那位老者,雖然聽不懂他的意思,但還是想努力一試,道:“我們當真來這裡有要緊事,不是刻意做那個手勢的,所以……”說着,剛想擡手,忽然醒悟,連忙放下手,口中平和道:“我們上這裡,是想找尋一位南疆大巫師……只是……”
其實鬼厲說出此話的時候,心中也在萬分苦惱,畢竟這樣說來說去又有何用?只是那些苗人怎麼可能聽懂他話中的意思?可是不說倒是顯得自己沒有禮節,只怕如果若是不說,更是會讓這些苗人狐疑,說不定會觸怒他們,當下心中卻不知到底該怎麼辦纔好!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似乎天遂人願,這老者聽着鬼厲說話談吐,突然眉頭一皺,當下用着那種鄙夷怪異的神色朝着他們看去,更是用着一種不是十分地道的中土語言,道:“你們是……難道是中原人士麼?”
突然一句話說出,倒是鬼厲三人沒有想到的,只是鬼厲此刻大喜,不曾想在這苗人之中,居然真的有人能夠聽懂他們這中土話語,當下鬼厲不由心想;看來這位老者應該熟悉這中土話語,不然如何能說出?
這般想着,他不由連連點頭道:“是啊,我們確實從中原而來,只是有要緊事情,想拜見苗族大巫師。”
那老者又是上下仔細打量了他們三人一眼,但見他們口中說着中土話語,但身上卻穿着南疆邊陲的民族服飾,不過這衣服倒很是質地粗糙,當下道:“你們好生奇怪啊,爲何口吻聽上去是中原人士,但這衣服看上去卻是南疆邊陲的民族服飾?你們到底搞什麼彎彎繞啊?”
一旁,碧瑤看了那老者一眼,朗聲道:“我們沒有搞什麼彎彎繞,只是我們真的找苗族大巫師有事!”
那老者緩緩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找大巫師?找他又有什麼事情?”
碧瑤剛想說話,倒是一旁鬼厲一擡手,緩緩向前走了一步,施禮道:“這位……老丈,是這樣的,我有一位朋友,三魂七魄盡然被散去,只留下一肉身,十年來……”說到此處,他不由得貌似說不下去一般,倒是腦海中漸漸浮現起陸雪琪如今依然躺在狐岐山寒冰石室裡的孤獨身影,一時間情不能自已,更是眼前似乎泛起陣陣白影,聲音更是顫動至極,似乎他說話之時,更是由於激動而有些哽咽,目光中也漸漸泛起晶瑩的淚光。
一時間,雖然周圍衆人都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些什麼,但看他那懇求的神色,倒是知曉他內心之中一定萬分痛苦,當下不由的有些同情和可憐起這個年輕人。
至於碧瑤和小白,碧瑤自是十年間跟在鬼厲身邊左右,自然知曉他內心憂鬱痛苦之情,更是面色上顯示出一種雪霜撲面的憂傷痛心之感。
而小白則是用那一雙如秋水般的雙眸仔細望着鬼厲,此時此刻,她嘴角邊那一絲彷彿看破紅塵俗世的淡淡笑意,也漸漸消失,爲之呈現出一副肅然的神情。
此時,鬼厲穩定下心神,慢慢道:“只是我聽一高人說過一些南疆奇異之事,得知這裡有懂得還魂奇術的異人,只要找到此人,那麼一定就可以招回失散魂魄,方可痊癒。我十年間歷經千辛萬苦,怎奈天大地大,我卻依然沒有辦法尋找到。不過……”說着,他又細細看了一眼身邊的小白,聲音因爲激動而哽咽道:“不過,天地庇佑,近日讓我遇到此人,更是聽說這裡的大巫師能施展這樣的回魂奇術,所以……我懇請……我跪求貴族的大巫師一定要施以援手,在下有生之年,定當不忘高義!”說着,不由跪下身去,更是口中哽咽不已。
那老者聽了之後,眉頭緊皺,面色上大有複雜之感,不過他看了看鬼厲誠懇的神色,又看了看面色肅然的碧瑤和小白,似乎看樣子,他們不像是在說謊,於是沉吟了一下,低聲道:“難得你們這般有情有義,至純至潔,不過這件事情不是我所能做主的,但是我也有心幫助你們,這樣……”頓了頓,他又看了看山腰石臺之處,慢慢道:“你們先在這裡等我一下,我上祭壇請示一下大巫師,如果說他老人家同意的話,那麼此事定會好辦,但如果他老人家不同意的話,那我也沒有任何辦法,即便有心……哎……”
鬼厲不由心中高興萬分,口中連連道:“多謝老丈,感激不已!”
老者用着一種有些憐愛的神情看了看他們三人,轉頭對着身後的苗人戰士說了些鬼厲等人聽不懂的語言,隨後那幾個苗人戰士又是嘰裡呱啦的不知說着什麼,然後陪伴着這位老者慢慢向着半山石臺祭壇走去,剩下的苗人戰士則迅速把他們三人包圍起來,倒是讓人看了,不由覺得怪異,即是答應幫忙,爲何又這般包圍,讓他人看了,也不知他們是在奉命保護他們呢,還是在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呢,也許沒有人可以說得清楚吧!
至於其他苗人男子或者婦女,多數看見那位老者和這三個人嘰裡呱啦的說着什麼鳥語,當下又看着那位老者慢慢在一旁苗人戰士的簇擁下走回山腰石臺祭壇處,一時間不由議論紛紛,耳你我語。
衆目睽睽之下,似乎三人之中,只有鬼厲心事重重,心有所思,腦有所想,對比碧瑤和小白不同,他並沒有注意周圍任何人的目光,而小白則依舊露出一副嫵媚的微笑,向着四周緩緩看去,碧瑤卻冷冷的觀看四周無數不同的目光,似乎感覺這一切的注視光芒都是這般無聊。
不過,鬼厲肩膀上的小灰卻似乎對這一切都很感興趣,更是一瞬間,它那毛茸茸的腦袋似乎東瞅西望,更是看着對面小溪裡遊動的小魚大魚覺得那般有趣,嘴角也時不時裂開笑着,身子也蠢蠢欲動,似乎想要跳下去暢快遊玩一番。
此時,鬼厲的目光直直望着山腰石臺祭壇處,但見那是由巨大石頭所建成的,周圍自是一四方平臺,看樣子相當平坦,而平臺後方,自然就是祭壇所在。
遠處。那老者看着四周陰沉暗淡的光線,慢慢的走進這用石塊建造的祭壇之中,剛一進入,不想,這周圍的溫度突然間下降了很多,似乎也突然間陰冷了很多。
但凡能進入這祭壇之中的,自然身份非凡,但見這老者走進這個神聖之地,卻也沒有任何猶豫,貌似熟悉一般,慢慢的向着祭壇深處走去,路上偶爾會遇到幾個苗人巫師,雙方還很友好的打着招呼,如果這時的情景讓鬼厲、碧瑤或是小白任何一人看見,估計多半可以猜出這位老者的身份。
不過,就算不是鬼厲、碧瑤或者是小白,就算是一個普通人想必也能猜到,這裡能擁有這樣讓苗人巫師問好的,恐怕除了祭壇中其他巫師之外,那麼剩下的也只有苗人族長了,除了此人,還會有誰有這樣的權利?
此時,老者慢慢的向前走着,緩緩地,通過寬敞的通道,他便來到祭壇的最深處,也就是整個祭壇中心的最大房間。
但見石門之上,垂掛着用牛骨做成的門把裝飾,周圍石牆之上,到處都塗抹着鮮紅的血液,貌似這樣可以象徵着對祖先的虔誠。
黑暗之中,這裡看上去是如此猙獰和恐怖,又這般讓人驚秫和驚駭!
不過若是外人定有這樣的感覺,但是對苗人來說,這裡卻是最爲神秘又神聖的地方,此刻,那老者面容上呈現出一種嚴肅神情,但見他在門前整理了一下服飾,慢慢的走了進去。
偌大空洞的石室之中,空空蕩蕩,似乎周圍還有一絲黑暗陰沉的感覺,倒是最裡面,卻慢慢燃燒起一團通紅炙熱的火焰,似乎在這黑暗陰沉的空間中顯得異常醒目。
火焰前方,是一座同樣用整塊巨石雕刻而成的古怪石像,頭爲犬狀,但身子上卻有十足,腳上更有鋒利尖爪,而且在背上還有兩對翅膀,實在是很奇怪的雕像,看來這應該就是苗人所信奉的神明。
而偌大的石室中,卻只站有一人,那人的背影看上去如此滄桑而又充滿蒼老之感,此刻,他默默的坐在火焰前,似乎沉默、似乎冥想,也許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詭異的地方,給人一種壓抑卻又讓人有種時間停滯之感,當真怪異之極。
這裡,彷彿一瞬間,時間如此靜謐而又沉默。
火光熊熊,熊熊火光,照的那人的身影,狹長而又靜默。
老者緩緩走上前去,在那人身後慢慢停下,仔細看着那滄桑的背影,施禮低聲道:“大巫師!”
坐在火焰前的滄桑身影,似乎動了一動,不過,倒是沒有轉過身,而是緩緩道:“圖麻骨,你有事情麼?是不是我剛剛說的不明白、不清楚?犬神的事情似乎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難道你還有什麼不解的地方?”
當然,這個叫做圖麻骨的老者,自然就是南疆苗族的族長,此刻,他恭恭敬敬道:“大巫師,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當然也是清楚的,而且我也會按照犬神的旨意去做,不過,我現在來倒不是爲了此事!”
大巫師依舊沒有轉過頭,不過他的聲音卻有着一絲怪異,道:“哦?是麼?既然你說已經很清楚這件事情,那麼現在你回來是爲了什麼其他事情?”
圖麻骨族長目光中透出一絲說不出的神色,更是他猶豫片刻,這才慢慢道:“大巫師,事情是這樣的,剛剛我出去的時候,發現七裡峒來了三個陌生人,當我下去查問時,卻發現他們三人全部都是中原人士,而且在我細細盤問下,他們三人是想要見大巫師一面,自然有些要事!~”
火焰前方的大巫師身子動了動,一直面對着火焰和火焰前方那個犬神石像的頭顱也微微轉動過來,但依稀只能看到他完全發白的稀薄的頭髮。
“哦?有人找我?這倒是很怪異啊,畢竟我已經有好多年沒有走出這裡了,更不要說前去中原了,怎麼今日還會有中原人士前來找我,還找到了這裡?”
圖麻骨道:“是啊,這件事情我也很是怪異,只是我看那三人的樣子很是誠懇,所以簡單盤問了一下,現在我來向大巫師請問下,要不要讓他們進來,把話說清楚?”
大巫師沉默了一下,慢慢道:“他們有沒有說明來到此地的目的?”
圖麻骨道:“這個倒是說了,一男兩女,而且那男的說的很是仔細,這幾人是想要請大巫師幫忙救助他們的一個朋友!”
大巫師冷冷哼了一聲,道:“這點小事也值得如此“興師動衆”,真是太可笑了!”說話間,他又淡淡道:“我這裡如此忙碌,哪裡會有時間幫忙他們?你且幫我回絕一下吧!”
圖麻骨怔了一下,面色一緊,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道:“好,我這就去跟他們說明您的意思。”說着,轉身朝外走去。
只是還未等他走出幾步,背後又一次傳來大巫師鄙夷的聲音,道:“等一下。”
“怎麼?”
圖麻骨轉過身來,目光透着怪異,道:“難道大巫師還有什麼事情?”
大巫師慢慢轉過他那張蒼老的面頰,更是褶皺的面容上露出點點疑惑目光,道:“他們有沒有說明,到底找我要醫治什麼病?”
圖麻骨道:“只是大巫師,您既然不打算理會他們,爲何還……”
大巫師擺了擺手,默然道:“我倒是好奇他們來這到底要醫治什麼病?”
圖麻骨道:“是這樣啊,我聽他們說,好像是一種相當古怪複雜的病症,似乎那人的魂魄已經十之去九……”
大巫師在火光中的面色突然一怔,身子不由晃動一番。
圖麻骨繼續說道:“那男子說,似乎是一高人告訴他,這裡只有您可以用還魂奇術才能醫治那人。不過,我也奇怪,那人從哪裡聽說的,如此還專程跑了過來求您醫治。”
圖麻骨慢慢的,一字一字說完,大巫師看上去似乎沒有任何反應,可他那張怪異的面容上卻似乎透露着什麼。
也許沒有人知道,他現在到底在內心深處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