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中原三大門庭之中,鎖心殿的華月仙子素來以低調爲主,天都谷的林破念則是虎踞雄關,唯獨這清風閣的端木,卻是形跡難尋,罕有人見,即便是那已經隱隱將成中原領袖的林破念,當年也不過只是得見幾次,且都是匆匆來往,所以清風閣自來竟是不知端木,只知智木。
所以端木閣主一向都是神秘莫測之人,而今其他的兩門競相凋零,叱吒風雲的人物也若塵般隨風而去,這端木閣主的真容終於浮出了水面。
只不過此時的端木再不是中原的中流砥柱,而是南荒的國師,即將揮兵踏平中原。
顧勝瀾看着眼前的端木,只覺得此人竟能生出這般陰冷的面容來,當真是讓人吃驚,那雙冰冷的眼睛再配上那對斜飛入鬢的眉毛,分明是一派梟雄模樣,這人若是到了俗世,也必然是從者如雲號令八方。
端木也不住的打量着顧勝瀾,印象當中的這個年輕人,只有在十萬大山之中與鬼冥鬥法,也就是那一戰,讓顧勝瀾聲名鵲起,如今的中原,再不是那中原三大門庭的天下,而只有這一個人的名字,顧勝瀾。
顧勝瀾入得南荒端木閣主早就知道,此時卻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當日因爲聖女之故而離開了金帳,卻尋找所需要的東西,畢竟這南荒比不了中原的清風山,有些東西找不到,卻沒想到顧勝瀾竟就那麼風光的把聖女搶走,若說這聖女對於端木本來已經無什麼大的意義,當初所以要這樣做只是爲了對抗那南荒的大薩滿,將狼王蠱惑住,如今一切都已經除掉,聖女已經沒有什麼作用,但無論怎麼樣,自己尚無法與狼王撕破臉皮,畢竟修真之人無法與俗世相爭,還需要狼王之力,在狼王的眼睛裡,此時的聖女已經是軍心所向,所以待端木回來之後,狼王大發雷霆,一定要端木將聖女找回來,否則的話將對戰事不利,自己也恐再無法將八部號令。
端木千算萬算,卻也沒能算出這樣的變化來,按理來說,華笙與顧勝瀾有斷臂之恨,顧勝瀾又怎麼可能以身犯險前來救她,所以端木才安心的離開,哪知道顧勝瀾竟就是這麼個古怪的人,非但就這麼救走了,還解了華笙體內的種種禁制,讓端木再無法對華笙進行控制。
眼前這個年輕人,便是如今中原的彗星崛起的人物,端木也看過他的手段,只不過讓端木感覺到有些不安的並不是這些,而是他似乎完全把握不出顧勝瀾行事的規律,難道清風閣的全盤大計就要毀在這個年輕人手裡嗎……
顧勝瀾仍是一臉沒所謂的表情,中原三大門庭他已經見的多了,他轉頭看了看華笙,只見此時的華笙卻是一臉的蒼白,似乎想起了什麼,身體也不自然的有些發抖。
顧勝瀾關切的把手伸過去,就那麼握住華笙的一隻小手,入手一片冰涼,顧勝瀾心裡不由得一憐,一股的暖意透過掌心直入到華笙的身體裡,這才讓華笙逐漸的平靜下來,只見華笙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說道:“就是他,把我弄到這裡的,也是他,把小烈變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原來那一日華笙神志不清的站在山崖邊上,卻被端木發現,一見到華笙的根智,端木立刻知道這就是自己所需要的那種人,便以秘法將華笙神海清魂禁制住,而將其重新灌輸,於是華笙也就一搖身變成了聖女模樣。
而楊烈因爲追趕華笙,險些被端木所殺,幸好華笙一明不滅,將其留在了身邊,但卻也再沒辦法知道從前的記憶,楊烈就那麼一直跟在華笙的身邊,就如同在天都谷時候一樣,只不過如今的華笙已經是南荒荒人膜拜的聖女,而自己則成了聖女身邊的守衛。
直到顧勝瀾來到南荒,楊烈才終於看到希望,知道有機會救出華笙回到中原。又恰逢華笙被大薩滿下了巫術,這纔不顧一切的尋找到顧勝瀾想說明白這一切,只可惜天意弄人,最後還是黃沙埋骨命喪南荒。
顧勝瀾聽罷此言臉色一變,這些事情他雖然早已經知道個大概,但眼見着此時的華笙臉色蒼白,不由得心生怒氣。
“端木,既然來了,就一起把帳都了結吧,天都谷雖然勢落,但弟子也不該白白就死掉,今天你來給我了結這筆賬!”
端木點了點頭,說道:“無論何由,你我總要有這一天,既然如此,便也無須再多掩飾了……”說罷衣袖一捲,一條長長的青鞭從手臂中滑出來,那鞭子彷彿就是一根青藤一樣,上面竟還長着細細的青刺,從端木手臂中滑出後靈活之際,鞭子末端不住的跳動,若蛇一般。
“此鞭曰木王,乃我清風閣鎮山之寶,威力無比,你且要記得……”端木雙眼凝視靈鞭,口中對顧勝瀾說到。
顧勝瀾朗然一笑,單手一招,一道紅光脫體而出,直接懸在了顧勝瀾的身側,透過紅光,只見一把古拙的長劍正緩緩的轉動,劍身之上兩道金線流轉,不住的符咒隱現。
顧勝瀾看着長劍,長聲說道:“此劍曰紅蓮,乃天都谷鎮穀神兵,劍下奪魂無數,你且要小心!”
說話間單手一指,紅蓮神兵破空而起,直橫在天,劍芒吞吐不定對向了端木,端木面無表情,一條木王神鞭卻似乎無限延長一樣,一圈一圈的竟將端木圍在了最中央,此時那神鞭上面青光熒熒,確實非同凡響,只顧勝瀾尚且不知道這神鞭到底有什麼妙用。
清風閣能屹立與中原不倒,自然有其獨特的秘法,木族幾千年未曾消失,自然非同小可,顧勝瀾深深吸了一口氣,神念所動,紅蓮神兵劍芒吞吐,直奔端木而去。儘管此時的顧勝瀾與昔日大不一樣,但卻很想試試清風閣的分量,所以並未引動朱雀之力,而獨以紅蓮之威與端木鬥法。
紅蓮神兵劃破長空,只嘶的一聲,一道火紅的劍芒直刺端木,似中間的距離完全不存在一般,端木面無表情,一對陰冷的眼睛彷彿根本沒有看到那火紅的劍芒一樣,仍不錯神的看着顧勝瀾。
就在那劍芒將接近端木之時,那一圈圈圍在他身外的木王神鞭忽然一動,如同迅雷一般炸起,那細細的鞭梢宛若蛇頭一般,直向那劍芒攔過去。
伴着一道青光,空氣之中竟無端生出絲絲的閃電來,準確的切住了那紅蓮劍芒。一擊不成,無功而返。
這時候顧勝瀾才恍然明白,這木王神鞭所以要以此般的形態圍住端木,都因爲以作防守之便。卻在這個時候,忽然端木沉喝一聲,只見在另一隻手中,竟又滑出一樣東西,卻是一柄短劍,這柄短劍通體成褐色,若木質削成一樣,完全看不出神奇之處來。
顧勝瀾卻是知道,有一守必有一攻,若木王神鞭是守,那此時這柄木劍必爲攻者。
果然端木一揮手,那柄短劍凌空而起,剎那間放出一片光芒來,端木口中唸唸有詞,表情肅穆無比,顯然這柄短劍非同小可。
這邊紅蓮神兵仍是劍芒吞吐,不住的向那木王神鞭所形成的一個個圈子突破,奈何那神鞭就如同有無窮盡的生命力一般,被神兵斷去了無數,竟仍能自行而出,而鞭身上那些小刺,如今也是抽枝出葉,相互交錯,就如同一張青藤織出的網一般,閃着濛濛的青光,紅蓮撕開一塊,就立刻又有一塊補上來,一時間竟是莫之奈何。
端木站在那神鞭保護之中,絲毫不看一眼紅蓮,只雙手向上托起,如同托起一個千斤重物一樣,那把短劍在端木的頭頂爍爍放光,忽然閃電般消失的無影無蹤,似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顧勝瀾眼睛一直盯着那把木劍,知道這一攻必然非同一般,可卻沒想到竟然會憑空從自己的眼睛裡消失,一驚之下,全身氣息頓時蔓延出來,單手之間一個佛印隨手而出。
下一刻,那柄短劍就那麼神乎其神的出現在了顧勝瀾的眼前,直迫向顧勝瀾額頭正中的天眼。這天眼乃是顧勝瀾朱雀神魄所寄之所,若此一破,即便顧勝瀾那謫仙之體也是無用。
顧勝瀾冷哼一聲,天眼忽然睜開,一道灼熱的光芒從天眼中鬥射出來,同時單手五指變幻,虛實捏出一個法印來,直向那短劍罩過去。
再看那把短劍,被那天眼光芒的罩定,似一下子再動彈不得一樣,無法再前進一下,而顧勝瀾的金剛手印則如同泰山一般死死的向下壓過去,誓要將這短劍壓的粉碎。
以自己如今手印的威力,顧勝瀾完全相信可以將其收服,而天眼之威,又豈是這把劍所能抗衡的。
就在顧勝瀾以兩大神力壓控這把短劍的時候,對面的端木忽然嘴角閃出一絲冷冷的笑意來,似乎完全不擔心這短劍被顧勝瀾所控制。
顧勝瀾的手印含金剛之威,直向那短劍印來,而那短劍在天眼光芒的照射下一動不動,就彷彿凝固了一般,可顧勝瀾卻覺得有些的不對,似乎這把短劍完全不是方纔的那一把,因爲相比之下,現在這把劍更加的短,更加的小了。
怎麼會是這樣!顧勝瀾心中猛動,手印卻是去勢不斷,仍向那劍罩過來,眼看着就要將這短劍罩在金剛手印之中,忽然奇異出現,這把劍竟然再次的消失了,從天眼那灼熱的光芒中竟然又消失了。
天眼乃上界蒼神纔可擁有之神力,顧勝瀾陰差陽錯才得之,卻沒想到那短劍竟然能逃脫,這讓顧勝瀾如何不心驚!
卻在這個時候,顧勝瀾猛的感覺到一陣的刺痛,只見額頭正中,一個細若微芒的東西正直直的點在了那天眼之上,卻正是那第二次消失的短劍!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猛的停滯了下來,顧勝瀾張大了嘴,一雙眼睛驚愕的看着額頭上那細若微芒的短劍一點點的末進了自己的身體。
那短劍就如同一根草一般,此時已經完全變成了綠色,就那麼宛若水珠一般的滲進了顧勝瀾的額頭,隨着那一點綠色最後消失,顧勝瀾額頭正中那灼熱的光芒刷的熄滅了,只餘下顧勝瀾仍如同一個呆子一樣,面容驚愕的站在那裡,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連華笙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顧勝瀾會變成這樣,卻在這個時候,忽然見那一直站在木王神鞭之中的端木雙手一揮,口中唸唸有詞,兩隻手如同抽絲拔線一般向外拉扯。
隨着端木雙手的動作,顧勝瀾那呆立的身體猛的一動,接着就如同個木偶一樣騰空而起,隨即四肢呈大字型張開,就那麼被定在了空中,而顧勝瀾此時的表情,已經痛苦到了極點。
只見他雙眉已經緊緊的皺在了一起,想動似乎又動不了,而身體之中,似乎有什麼奇怪的東西,發出噝噝的聲音來。
華笙嚇的幾乎要喊出來,她沒想到才眨眼的功夫,竟然就變成了這樣的情景,可此時的她卻是一點力量都盡不上,自從顧勝瀾把她體內的禁制去掉後,她的修爲就一直沒有完全恢復,如今的她只能比那俗世的人強上一點,連御物飛行都是不能。
此時華笙驚恐的看着懸在半空中的顧勝瀾,只見在顧勝瀾的身體之中,發生了讓人不寒而慄的事情,在顧勝瀾的體內,似乎有無數的生命,充滿了力量不斷的向外生長一樣。
那樣子就如同春回大地小草從地裡冒出來一樣,只不過此時要破開的是顧勝瀾的身體。
那些生命就彷彿在拼命的從顧勝瀾的身體中汲取養分一樣,忽然聽得啪的一聲,只見一個綠綠的彷彿白花一樣的植物竟穿透了顧勝瀾的身體,長了出來。
華笙啊的一聲,再無法掩飾內心的驚恐,猛的閉上了眼睛,再看顧勝瀾的身體,竟隨着有無數的白色小花從裡面鑽出來,在陽光下煞是鮮豔,卻讓人看的不寒而慄。
端木冷笑了一聲,說道:“劍名回春,乃我木族神靈所留,你即便有萬般的佛力,又怎麼會將這自然之力化解,你即便有朱雀之烈焰,又怎知道野火無情,而春風又生!顧勝瀾,你當真是沒有把我請風閣放在眼睛裡,自以爲有朱雀之力,紅蓮之威便可以橫視天下了嗎……”
說着話,端木手一振,木王神鞭自動收縮,那不知有多長的一條鞭子,竟然又重新的縮回了他的衣袖,端木就那麼大搖大擺的從神鞭的保護下走出來,隨手青光一蓬,向紅蓮纏過去,絲毫沒有把這千年的神兵放在眼睛裡。
此時顧勝瀾的身體之上已經是一捧捧的白花,就如同在空中盛開了一般,而顧勝瀾的身體已經完全沒有了反映,只有那雙眼睛,瞪的大大的,卻再沒有了半點的身採。
“今日收了你,也省去我很多的麻煩,不然日後與中原,你也必然要阻攔我的去路,這便是天意,顧勝瀾,你真是一時糊塗,當日在十萬大山封印臺上,我親眼看過你的神通,若沒有把握,我怎麼可能前來找你!只可嘆你狂大自負,竟不用全力,當真是太小窺我清風了……”
端木此時那張陰冷的臉上出奇的閃出了一絲的笑意,卻是笑的如此得意,他來到顧勝瀾懸着的地方,擡頭看着顧勝瀾那長滿了花朵的身體,就如同在看一件自己生平的傑作一樣,眼睛中無比的自豪。
華笙此時忽然清醒過來,她猛的嘶喊道:“你這惡魔,你竟然殺了他!你以爲我還會和你走嗎!”
端木聞言莞爾,少有的笑道:“你不用和我走,我也從來沒想要你和我走,我是要帶聖女走……”
華笙聞言臉色大變,驚恐的看着端木,蹬蹬的倒退了好幾步,現在她即便是死在這裡也再不願和這個惡魔一樣的人回到那裡成爲人家隨意擺佈的工具。
端木臉上呈現出一種溫和的表情來,說道:“回到中原,又有什麼意思,再無需多日,中原便也是我掌中之物,到時候你就是那從者如雲的聖教之女,地位何等崇高,又何必在這裡執着不放呢……”
說完,端木雙眼之中閃出異樣的光芒來,似滿懷希望的投向了華笙。而此時的華笙,則猛的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生怕再與這雙眼睛對視。
卻在這個時候,忽然端木聽到在自己的頭頂上,竟有一個聲音響起,這聲音入耳極其的熟悉,可此時此刻,這個聲音又怎麼可能再出現!
只聽見那個聲音說道:“端木閣主,你不用費心了,她不會和你走,還是讓我來送你回去吧……”
端木聞言身體劇震,不可置信的擡頭望向天空,頓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只見在自己的頭頂半空中,一個人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