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的腳步在使館前頓住,兩人相視一眼,殷正良微嘆了口氣,忙行禮:“瑨王爺!”
蕭涼宸輕皺眉,冷哼一聲:“本王正好奇着,丞相大人的四千金何時成了哈必國六公主,莫非丞相大人的四千金是撿來的不成?”
每逢想到此,他心裡就一陣堵塞,若她真是哈必國六公主,她與殷瀟庭就非親兄妹,那麼兩人的關係就不止那麼簡單。
殷正良無奈嘆嘆氣:“此事老臣甚是不解,想來必是有不少緣故,因而特來詢問個清楚。”
他眼一寒:“既是如此,丞相大人請吧!”
冉舒玄淡笑着掃了一眼兩人:“不知兩位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殷正良見蕭涼宸抿嘴不語,輕咳一聲忙道:“打擾三皇子,深表歉意,老夫特來求見六公主,還望三皇子成全!”
他哈哈一笑:“真是不湊巧,慕蕊已歇下,還請兩位請回,若有要事,我可代爲轉告,兩位意下如何?”
蕭涼宸悶哼一聲:“本王非見她不可!”
冉舒玄嘴角輕勾:“不知瑨王爺有何要事非見慕蕊不可?”
“她是本王的王妃!”
他輕呼口氣:“瑨王爺可真是有意思,莫非您就斷定我哈必國的六公主會選你爲良君?瑨王爺的自信,我甚是佩服,佩服!只可惜,慕蕊的心上人未必是瑨王爺,我哈必國雖有意和親,但爲公主選如意郎君豈是如此隨便?兩位請吧,慕蕊的如意郎君過幾日定當有分曉!”
冉舒玄不再客氣,直接送兩人出了使館。
殷正良滿臉愁容:“她這丫頭都折騰些什麼,瀟庭也真是,任由她胡來麼?”
蕭涼宸一臉鐵青,微眯眼:“丞相大人可知二公子在何處?”
殷正良咽咽口水,搖搖頭:“現在仍無他的消息!”
石晏尾隨他身後,默默踏着月色而行,忽地冒出一句:“王爺,屬下這就找幾個人‘接’王妃回府!”
他搖搖頭,哈必國曆來與大晉朝勢如水火,如今突派公主和親,而公主竟是她,其中有太多的不明朗、太多的疑點,他不能輕舉妄動,不然,剛在使館,他早已動手搶人了:“石晏,傳令雨竹和冬蓮密切監視使館的動靜,本王要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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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必國六公主?!”他微搖搖頭,笑了一笑:“真是愈來愈有意思了!朕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這位公主欲與何人結親!尤回,你說說,六公主會選何人爲夫君呢?”
“皇上!”尤回躬了躬身:“小的不敢妄言!”
皇上捋捋鬍鬚,斜睨了他一眼:“在朕的幾個兒子中,你又比較偏向哪個呢?”
尤迴心裡頭咯噔一下,慌張的跪下:“皇上,小的——”
“朕讓你說,你就說!”他不悅的皺起眉頭。
“小的,小的——”尤回擡手抹了把冷汗,瞥見他的臉色漸漸沉下去,戰戰兢兢道:“幾個皇子皆是龍章鳳姿——”
皇上長唔一聲,尤回吞嚥了一下,吞回奉承的話語,裂開嘴角,低聲道:“二皇子體弱多病,六皇子無心朝事,七皇子尚年少,八皇子年幼!”
他點點頭表示贊同,接下去道:“太子,溱王,瑨王,還有遠在邊關的羽兒,真正有些作爲的也只有他們了!”
尤回眨了下眼,憂心他再追問,置評皇子實乃非明智之舉,輕咳一聲:“皇上,日前皇后呈來奏帖,欲封瑨王府的昭夫人爲瑨王妃,還請皇上——”
他輕哼一聲,擺擺手:“先擱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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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娘拭了把細汗,倒了一杯茶入口,搖頭嘆了口氣:“這兩日我一直盯着使館,見都沒見着一面,想進去,又被攔下,可真是急死我了!”
謝翎埋怨道:“殷瀟庭也真是的,現在還不見個人影。依你們所說,那六公主定是殷灼顏無疑,只是她爲何舉止如此反常?我都要按捺不住親自去找她了。”
“你不許去!”趙淑慧臉色微慍,沉聲道:“我不管他們都在折騰什麼,翎兒你乖乖留在暖香館,別攙和他們的破事,明白了沒有?”
雲娘揚揚眉,笑吟吟拍拍她的手:“就是,你現在有孕在身,切不可勞神動氣,有二公子在呢,你別操心了,我再想些法子見見灼顏就是。”
她無奈點點頭。
三人正坐着閒聊,忽見殷正良風風火火進了暖香館,厲喝:“謝翎,殷瀟庭那混賬在哪?”
趙淑慧埋怨的擋住他:“老爺,你這是幹嗎?會嚇着咱的孫兒的!”
他冷哼:“我倒想知道他們兄妹倆都在折騰什麼?在算計什麼?謝翎,殷瀟庭在何處,讓他出來,我非要好好教訓他一下不可!”
雲娘清清嗓子:“丞相大人,有話好好說,到底何事惹丞相大人如此生氣?”
趙淑慧、雲娘好不容易勸殷正良坐下,他的第一句驚愣住幾人:“她和親選的正主是皇上!”
謝翎嘴角抽搐了幾下:“會不會是弄錯了?”
“哈必國三皇子在大殿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是說,我一人聽錯不足爲奇,總不能文武百官都聽錯吧!”
雲娘繃緊臉,斬釘截鐵道:“絕不可能,灼顏絕不可能會這樣做的!丞相大人,莫非是那個三皇子控制了她,要不怎麼見一面也不準呢?”
“我不相信!”謝翎搖搖頭:“殷瀟庭明明只是不放心灼顏纔去找她的,怎會轉眼之間又想到什麼來折騰一番呢?不可能,那女子絕不可能是灼顏!”
殷正良怒不可歇,一掌拍在桌上:“有何不可能?那女子分明就是那妖孽,連瑨王爺和太子都確認無疑,還會有錯?”
“可是,灼顏已有孕在身!”話一出口,謝翎忙掩住口,低垂着頭,不敢正視三人探詢的目光。
氣氛更顯詭異起來,她忍不住想狠狠抽自己兩巴掌,殷瀟庭臨走前千叮囑萬吩咐,她一個不留神,竟兜了出來。
殷正良倒吸口氣,仍是不確信:“謝翎,此事非同小可,你老老實實說來!”
謝翎遲疑了好一會,見三人神色嚴肅,知道此事的嚴重性,再也隱瞞不得,囁嚅道:“殷灼顏他們現在芮牟國,灼顏已有身孕,殷瀟庭放心不下才和從柳去找她的,依我看,殷瀟庭十有八九要等到灼顏生下孩子後纔回洛京。”
三人頭上如同狠狠被敲了幾下悶棍,沉默了片刻,趙淑慧終於忍不住問出打轉在三人舌尖的話語:“孩子是誰的?”
謝翎咽咽口水,這個她鐵定不會說了,若說了,殷瀟庭定會掐死她,乾笑了兩聲,扯開嘴角道:“孩子自是灼顏的,還能是誰的?”
殷正良狠狠瞪了她一眼,卻沒有再問,沉吟了一下,擺擺手:“不對,不對,宮宴那晚我也在場,雖燈光迷離,但那張臉分明是灼顏,莫非我連自己的女兒都會認錯?”
她微聳聳肩:“說不定,灼顏有個孿生姐妹呢?”
“不可能!”趙淑慧和雲娘同時脫口而出,兩人相視一眼,有些尷尬,趙淑慧清清嗓子道:“當年她出生之時,我和老爺都在,分明只有一個孩子,哪有孿生姐妹?”
見殷正良有些心神不定,雲娘溫聲問道:“丞相大人,你擔憂的是什麼?”
“希望一切如謝翎所言,瀟庭和灼顏如今在芮牟國,若非如此,他們吉凶難料!只可惜,芮牟國與大晉朝相隔甚遠,想要求證,來回至少得一個多月,而過兩日皇上將做出裁奪,迎不迎六公主爲妃。”
“丞相大人能否想些法子拖延一下,或找個機會見見六公主?”
他捏捏眉心,紛繁雜亂,理不出個頭緒,搖頭嘆氣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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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在他眼前的現實比她當日逼他寫下休書還要令他肝腸寸斷,心頭陣陣抽痛,如刀割、似火炙。他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突然不知該何去何從,不知不覺走出城門,來到竹林,順着小徑而去,在竹屋前站定,深眸暗淡無神。
他就這樣站着,定定看着竹屋,肩膀抽痛了一下,仿若又見她狠狠咬在他的肩膀上。昔日的溫柔又在眼前,而此時,她卻選擇了令他痛徹心扉的路。
你若選蕭澤,我或許還不至於如此難受,只是你爲何偏偏選擇父皇?你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或是隻是報復我的一個手段呢?
站立着,久久,竹林上空,風雲涌動,天色突地暗沉下來,烏雲密佈,粒大的雨滴啪啪灑下,他動了,手中突兀多了一把長劍,他像是一隻發狂的狼,躍進竹林中,發瘋似的揮着劍。
雨、竹枝,纏繞而落,銀光過處,一道道長長的劍痕留在竹竿上,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來回反覆着。
他,拄着劍停了下來,隨着陣陣刺耳的噼裡啪啦聲,他所到之處,翠竹紛紛截斷,亂七八糟倒在地上,他仰望着灰濛濛的蒼天,長嘯一聲。
雨一直下着,那麼的孤寂,那麼的淒涼。
酒,一口口灌了下去;痛,一點點沉澱下去。
朦朧中,似見她穿透雨簾盈然走來,他笑笑,踉踉蹌蹌的起身,朝她走去,一手將她攬入懷裡,低低喚了聲:“翩兒——”
他睜眼醒來,已躺在竹牀上,身邊傳來的柔膩暖意、怡人香氣讓他微皺眉,一張秀臉赫然映入眼簾,他臉一沉,一把將一手環在他腰間的人兒甩下牀:“你是何人?滾——”
水眸剎那盈盈,她楚楚可憐道:“突下暴雨,我適巧路過,想在竹林避雨,正巧遇見公子,誰曾想到公子忽地抱住我,不停的喚着‘翩兒’,然後就瘋狂的,瘋狂的——”
說到後面,她難以啓齒,只顧流着眼淚。
蕭涼宸揉揉額頭,頭昏沉的厲害,一丁點都想不起來,厲喝:“出去!”
她支吾了一下,臉一下緋紅,蕭涼宸微皺眉,這才見她衣衫已撕扯着不成樣子,白嫩的肌膚隱隱若現,他嘆了口氣,起身穿戴好,冷聲道:“你且在這裡呆着,我會令人回來安置你。”
他大步出了竹屋,嚶嚶哭泣聲自竹屋中傳出,他煩躁不已,一拳狠狠砸在竹杆上:他怎會如此糊里糊塗將一個陌生女子當成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