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 兩塊點心
第二天一大早,知府就讓人貼了榜單告示元一方丈要開壇的消息,滿城轟動。元一方丈因爲潛修的緣故已經許久沒有現於人前,更別提是了,一聽這個幾乎,晉陽的信男信女都開始準備,沐浴吃齋,以其能夠領悟佛法。甚至連臨城也有不少人涌了進來,本來蕭條的晉陽開始有了繁榮的趨勢。
在元意鬆了口氣的時候,雲子若找了上來。
“你要回京了?”元意驚訝地看着已經黑了不少的雲子若,十分好奇他怎麼突然間就要回京,“不若你再等等,與我們同回如何?”
雲子若搖了搖頭,心領了她的好意,“我還要帶着嫌犯回京,路上有所不便,只能先行一步。”
到時候蕭恆勢必要帶魏泰、赤那和騰格里塔拉等人回京,已經極爲麻煩,實在不宜再爲其他事情操心。更何況,他帶着太子的餘黨——李氏全族回京,多多少少可以吸引些別人注意,到時候蕭恆也好輕鬆些。
元意也知道無法強求,只是好奇的問了下,“那礦山的礦工鬧事是怎麼一回事?”
她問的是礦工第一次鬧事的事情,那些人明顯是屬於李玄陽命令,但是李玄陽和其黨派都在監控之下,怎麼會聯絡得上那羣人?
“是陸李氏。”雲子若說了一句,待看到元意明顯的疑惑之後,又重新解釋了一句,“是嫁到陸家李玄陽庶女,拿着李玄陽的手信通知的。”
原來初來晉陽時勾引蕭恆的李家庶女四娘,她因爲是外嫁女,所以看顧不嚴,難怪會被找到機會引導了暴亂,並且還在攻城之夜起到了不可忽視的威脅。
元意沒有再問李四孃的結局,只是與雲子若客套了幾句,讓素梅準備了些晉陽特產給他順道帶回去,便相互辭別。
第二天的時候,雲子若就帶着被監押的李氏家族和其他餘黨一路浩蕩地踏上了回京之路,元意與蕭恆一起去城門口送行,直到逶迤的軍馬送着他們消失在大道盡頭,才悵然地收回了視線。
“我們也很快就回去了。”蕭恆以爲她心中焦慮,悄悄地握緊了她的手安慰。
元意淺淺地笑了笑,也不解釋,而是輕聲慢語地說道:“這些日你好生養傷,有什麼事吩咐下去就得了,免得到時候長途跋涉,身體受不了。”
她雖然歸心似箭,但是也意識到蕭恆身體的不適,她理智上知道應該拖延時間讓他養好傷,但是不管是遠在京城的皇帝還是被關押在房間裡的魏泰等人,都禁不起等。她唯一能做只有讓他在有限的日子裡調養身體。
蕭恆點頭應承,嘴裡答應,但實際上有許多事都不能離開他,一會去還是和前幾日那般忙得不見人影,元意無可奈何,只能吩咐廚房做多些滋補的傷勢和湯藥,讓蕭全按時地給他送去。
元一方丈開壇的日子很快就到來,才一大早就聽到了府外的喧譁之聲,熱鬧得宛若新年似的,每個人都穿戴一新,臉含信仰和期待,像個虔誠的信徒一般往玉林山峰頂寺涌去。
因爲人羣的熱鬧,街上的還衍生了不少相關的生意,佛像、檀香等等,一應具有,叫賣吆喝聲連續不覺。元意作爲提倡者,元一方丈她不去怎麼也說不過去,所以一大早就起牀準備,穿了一身素淨雅緻的衣衫就出門了。
“阿孃,好多人吶。”鴻奴指了指紗窗外邊,興奮地嚷嚷道。
元意敷衍地點了點頭,重新把視線放回書本上,百無聊賴地看着紙張上的墨字,卻怎麼也印不上腦海裡。沒想到在古代走一遭,也體會到了堵車的滋味,馬車卡在中間已經許久沒有動彈,窗外是絡繹不絕的人影和參差的馬車,整條路都蜂擁起來。
可以讓六輛馬車並駕齊驅的大道都會被堵住,可以想象這是怎樣的一番盛景,元意甚至懷疑整個晉陽的人都出來了,簡直是太可怕了。
聽着鴻奴還在激動地大喊,元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若不是這小子吵着要跟來,又怎麼會耽擱功夫,陷入如此境地,要再這樣下去,還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趕得上峰頂寺。
“阿孃,爹爹爲什麼不來?”
鴻奴不知道元意正恨不得打他屁股,看膩了外邊的熱鬧就窩在她的懷中,分外地怨念地問着。
感情和她出來還不盡興啊。元意哭笑不得掐了掐鴻奴的鼻尖,“爹爹有事,不能來。”
先不說蕭恆不信佛,就憑晉陽如今這樣的盛景,蕭恆也不得輕鬆,肯定得四處照看着,就算有手下代勞,他每日要做的事情也不少,根本就不能抽空陪元意母子出來。
鴻奴興致缺缺地哦了一聲,開始把注意力放在元意手中的書上,“阿孃,唸書。”
元意每天都要給鴻奴唸書,還兼顧,鴻奴如今也忍得不少字,興趣漸漸高昂,倒也坐得住學習,不再讓人像以前那樣費心地哄騙了。
難得他主動要求聽書,元意來了興致,低緩悠揚的嗓音在車廂裡緩緩流淌:“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兩母子一讀一聽,時不時還有鴻奴童稚的問詢,天真而富有趣味,往往讓人忍俊不禁,車廂裡充滿了歡樂之聲,時間如此過去,倒也不覺得時間難捱了。
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隱約聽到了外邊有了聲響,芭蕉掀開簾子進來,滿臉喜色,“夫人,外頭有衙役通路過不了多久就可以行車了。”
元意臉上也是一喜,“太好了。”鴻奴在一旁也懵懵懂懂地鼓掌,鸚鵡學舌,“太好了。”元意撲哧地一聲笑了起來,點了點他的腦袋瓜,“鬼靈精。”
這時候車窗被有節奏地敲響,顯現出一個正騎着馬男人身形,還沒等到元意有所動作,鴻奴早就興奮地撲過去,掀起簾子,甜甜地叫了一聲,“爹爹。”
來人正是蕭恆,他揉了揉鴻奴的小腦袋,衝元意一笑,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包東西來,“這是我剛買的點心和果脯,你和鴻奴若是餓了就吃上一些。”
元意接了過來,沒有打開就知道是晉陽最負盛名的喬家點心,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隊要買,蕭恆能夠在今天這個日子買到,大概也頗是費了一些功夫。
儘管馬車上備有的果子不少,但是吃到蕭恆親自買來的點心和果脯,又是另一番滋味。她捻了一塊青梅放進嘴裡,眯起了眼睛,笑道:“好吃。”
鴻奴則是拿了一塊點心心滿意足地咬了一口,與元意相似的眸子幸福地眯起來,又向蕭恆伸過去,“爹爹,吃。”
蕭恆看着留着鴻奴半月牙印的點心,輕笑了一聲,低頭把剩下的全叼進嘴裡。鴻奴傻眼地看着只剩下碎屑的小胖手,嘟了嘟嘴,“爹爹壞。”
不過他今日大概是心情好,很大度地沒有計較蕭恆吃完了他的點心,而是重新拿起了一塊,像小松鼠一眼抱着啃起來,肉嘟嘟的小臉一鼓一鼓的,時不時還偷瞄蕭恆一下,生怕他給搶了。
看着他惹人憐愛的模樣,恨不得使勁地蹂躪他一番。因爲鴻奴在長牙,元意怕吃太多點心不好,所以對他都是嚴格控制,對這些點心都寶貝得很,所以之前能原諒蕭恆已經算是他心胸寬廣了。
元意尚且剋制,蕭恆就忍不了了,帶着薄繭的手指捏了捏鴻奴的小臉蛋,直讓鴻奴猝不及防間把嘴裡的點心噴了出來,那一瞬間,距離最近的元意幾乎可以看到鴻奴眼中的悲痛和難以置信。
果不其然,鴻奴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痛心疾首地看着滾落在車廂木板中的半塊點心,把腦袋埋在元意的懷中抽咽起來。
元意的臉色頓時就綠了,把鴻奴移開來,果然看到胸前月白的衣襟上沾着口水和電綠色的點心渣,狼藉一片。
接收到元意憤怒的眼神,蕭恆也開始傻眼了,尷尬地收回了手,乾巴巴地說道:“我不是故意的。”這時候鴻奴也擡起掛着眼淚的小臉瞪他,蕭恆開始心虛,輕咳一聲,又一臉嚴肅地會瞪鴻奴,“男子漢大丈夫,不過是一個點心,哭什麼哭。”
鴻奴這輩子的弱點就是男子漢這詞了,天知道他對着個詞有多執着,每天都念着要當爹爹一樣的男子漢,大英雄,蕭恆這話簡直戳中他的死穴。
雖然他很想挺起胸膛當一個男子漢,但是想到再次陣亡的點心,不禁悲從中來,抽抽噎噎地控斥道:“兩塊了。”
元意只許他每日吃兩塊點心,所以說,包括剛剛被蕭恆吃掉的和剛剛掉地上的點心,剛好就兩塊。鴻奴雖然鬼靈精,但是一謝算還不清楚,懵懵懂懂地分不清拿,把拿了兩塊和吃了兩塊聯繫起來,難怪這麼傷心。
蕭恆和元意對視一眼,立馬就明白了鴻奴的邏輯,俱是哭笑不得,元意也將錯就錯,不給他解釋清楚,而是貼心地再次拿了一塊放在鴻奴手上,笑道:“鴻奴別哭,阿孃允許你今天再吃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