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 臨城救急
因爲細心調養,再加上身體結實,鴻奴的風寒很快就好了起來,又開始滿府地上躥下跳,只是這次他再也不敢靠近池塘了。
突厥攻打晉陽的消息早就傳入了京城,蕭恆把捷報寫了奏摺遞上去,幾日過後,隨着皇帝的表彰下來的,還有京都裡的家書,他們都對蕭恆、元意和鴻奴的安全憂心不已,還在勸着要元意先帶着鴻奴回京。
元意看了朱父的家書,言語殷切,慈父情懷在筆觸之間自然流露,讓她忍不住紅了眼眶,但是她此時就算想要回去,在嚴峻的情景下,怕也不安全,恐怕還會給蕭恆添了麻煩。於是她只好繼續畫了兩幅油畫,讓使者分別寄給蕭家二老和父親。
這些日子,突厥人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安靜地不可思議,只是安安分分地紮營做飯,每日煙火嫋嫋,仿若是來晉陽郊遊一般。
但是晉陽城中卻一點都不平靜,事情像是約好了似的一連竄地暴動了起來。
比如之前屬於李家的私礦就出了事。趙家的私礦就在東城,那裡的一整的礦脈都是屬於趙家的,就算是蕭恆已經把私礦判給趙家和鄒家代爲管理,但是他們手下根本就沒有熟練採礦之人,所以依舊沿用着李家之前的人手。
以前還相安無事,這幾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突然間開始暴動起來,暴起殺人,好幾個鄒趙兩家的管事都被那些下人殺死。一千多人的暴動非同小可,蕭恆不得不從中城調遣了一千人去鎮壓,以防他們再出變故。
大概是有了軍隊的鎮壓,那些暴民終於安靜了下來,但是爲了防止他們再次暴動,那些士兵依舊在東城守着。
這次的下人暴動,蕭恆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李玄陽,但是李玄陽和他的得力手下一直都在監控範圍之內,根本就無法指令那些人,就算是雲子若親自調查,也找不出他出手的痕跡。
蕭恆聞到了陰謀的味道,卻查不到源頭,他心中警惕,加派了兵力守護都督府。
除此之外,臨城還向晉陽遞來求救信。
晉陽作爲阻擋突厥人深入的中原的重要關隘,身後的城池都受着晉陽的屏障,所以說,只要晉陽不破,後面的城池基本無憂。但是,最近各地都有太子舊黨起義,而且他們手中有着聖旨,打着名正言順、嫡子繼承的名義,雲集者衆,雖然魏泰如今身在突厥,但是一旦回到中原,將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這也是突厥王當初爲什麼會把軍隊的指揮權交給魏泰的一個重要原因,不管怎麼說,他們的勝算無比地大。
隨着起義的隊伍的擴大,逐漸往邊疆蔓延,因爲魏泰身處此地的關係,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所以毫無防備的臨城就被亂軍威脅,已經瀕臨危險,才向蕭恆發來求救信。
“大人,我們要不要派兵?”
此時在都督府的前衙中,衆位將軍被召來議事,看着桌子上的急件,皆是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不妥,怕是聲東擊西的陷阱。”屠將軍不同意,“我怕是前太子意欲分散咱們的兵力,再趁機攻城。”
“若是不攻城,臨城被攻陷,百姓受苦不說,怕是在朝中的百官也會彈劾大人見死不救。”另外一個資深的將軍摸了摸鬍子,面帶憂慮,“另外,若是匪軍攻陷臨城,咱們晉陽面臨的將是兩面夾擊的境地,到時候情景怕是更加艱難。”
此話一出,大家都沉下了臉,雙方各執觀點,爭論不休,最後還是看向了一直沒有說話的蕭恆,“大人,應是如何,你給個決斷吧。”
蕭恆的雙眼一直都盯着地圖,似乎沒有聽到他們的爭執,這時候才擡起頭,對他們說,“如果我方派出兩萬兵力支援臨城,突厥人攻城,以他們如今的兵力,要多久才能破城?”
雖然不明白他爲何有此一問,但是衆位都是經驗豐富的將軍,很快就給出了答案,“若是突厥七萬兵馬全力以赴,我方四萬人據險守城,最多隻能守五天天。”
這個五天,大家都心裡有數,要是真的要延遲這麼久,他們晉陽一方和突厥一方恐怕也是兩敗俱傷,若非非常時期,雙方都不會選擇這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
蕭恆敲了敲桌子,“若是兩萬人對上三萬人,勝算有多少,需要多久。”三萬人,是包圍臨城的亂軍。
“亂軍雖然有三萬,但實際上是正規軍的只有一萬五,其他的是一些被鼓動的強人土匪,於烏合之衆差不多,若是我方指揮得當,勝算有五五之數。”屠將軍眼睛一亮,忍不住拍了拍桌子,“最多三天,三天就可以決定勝負。”
“很好。”蕭恆眼眸驀然深邃起來,蘊藏着無人逼視的光芒和銳利,他的手指在地圖上指點,道:“屠將軍,本官命你爲主將,黎簡爲副將,率領兩萬兵馬,從東城門口出發,配合臨城守軍,殲滅亂軍。”
屠將軍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立馬站起身,朝蕭恆行了一禮,“末將領命。”
蕭恆看向他,臉色嚴肅,“記住,此場戰役,只許勝利,不許失敗。晉陽的生死存亡就寄託在你們的身上了。”他的聲音頓了頓,又繼續道:“東城有一萬常駐守軍,若是你們實在不敵,可以調配,但是我希望你們用不到。不然,突厥人就有了可乘之機。”
屠將軍的雙頰漲的通紅,當即立下軍令狀,“若是末將不能殲滅亂軍,誓死不回。”
“好!”蕭恆被他激起了男兒豪情,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召集衆人仔細地定製了作戰計劃,“這三日,我們必須死守晉陽,保存兵力,不能讓突厥人破城。”
“誓死守衛晉陽城!”衆位將軍都是血性男兒,被蕭恆說着心潮起伏,異口同聲地喊出了心中的志氣和決心。
兵貴神速,既然做出了決斷,蕭恆就不再延遲,調令了兩萬兵馬,讓屠將軍和黎簡當夜就率軍出發,其他人才在夜色中悄悄地離去。
蕭恆回到主院的時候,鴻奴和元意已經睡了,他去偏房看了一眼鴻奴,才悄悄地回到他和元意的房間,衣服也沒有脫,輕手輕腳地上了牀。
這時候元意突然翻了個身,他頓時僵住了身體,就保持着坐着的姿勢,也不敢躺下,怕驚動了她。
“從遠,你回來了。”一聲低啞的聲音緩緩地響起,帶着濃濃的睡意和若有若無的疲憊,在清亮的月光映照下,可以看到元意正鳳眸微張,睡眼朦朧地看着他。
“是我吵醒了你?”蕭恆的聲音有些歉疚,這些天元意的睡眠不怎麼好,前幾天一直都在照顧鴻奴,又在爲戰況憂心,之前纔好不容易養回來的一點肉的身體又迅速地消瘦下去。
元意搖了搖頭,坐起身子替蕭恆把外衣脫了,“沒有的事,最近的睡眠比較淺,本來在等你,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蕭恆把衣服掛起來,重新回到牀上躺下,把元意攬在懷裡,“以後軍情緊急,說不定還不能回來,你不用等我。”他想了想,說不定還有半夜出門的情況,“要不我去偏房睡吧。”
“我不要。”元意連忙摟住他的腰,猛地搖着頭,像是小孩撒嬌一般,“沒有你在身邊,我睡不安心。”
事實上,自從聽到亂軍包圍了臨城之後,她的心裡就安寧不下來,剛剛入睡就夢到晉陽被戰火波及、突厥攻陷的場景,她曾有一瞬的後悔,她不該任性,當初就不該把鴻奴帶來晉陽的,但是這個想法明顯地不妙,既然已成事實,再做追悔已經無用,所以就本能地把不利的情緒給壓在心底。
也正是因爲她刻意的壓抑,情緒愈發不好,總是沒有安全感,導致睡不安穩,也只有蕭恆在身邊,她才能踏實下來。她俯首的那個胸膛,寬廣而厚實,彷彿蘊含着天地間最強勁的力量,不管何時何地,都能保障她和鴻奴的安全。
在戰爭的面前,元意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無能爲力。
感覺到元意的不安,蕭恆嘆息了一口氣,手掌在她消瘦的背脊上劃過,安慰道:“意兒,不用擔心,我一定會保護你和鴻奴的。”
他的話音放落,嘴脣就被一片柔軟給覆上,綿滑香甜之中帶着急切和不安,讓蕭恆詫異地張大了雙眼,看着元意近在咫尺的臉龐,而後迅速反應過來,反客爲主,翻身把她納在身下,溫存纏綿。
寂靜無人的黑夜,萬物都陷入了沉睡,星光在浩淼無垠的夜空閃爍,無悲無喜地看着朝代的變遷,人事的悲歡。對於天地宛若蜉蝣一般的人類,卻在星光下掙扎着生存,反抗着命運。
此夜之中,有多少人在相互靠近,用彼此的懷抱和溫度,相互安慰,相互汲取力量,明日過後,再用勇氣去面臨無法預知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