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希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行爲有多麼不妥,頓時也紅了耳根。
“那個……我,我不是……不是有意要唐突你。我當你……當你是兄弟,忘了你是女人……”
玉明希語無倫次,前半句還好,後半句說完,自己都恨不得把舌頭咬下來。
“呸,你看我這張嘴,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我是……”
“算了,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若平斂了眸,掩掉了眼中的幾許黯然。
“玉公子,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查查這件事?主子現在不在京城,我暫時走不開。”
“這麼客氣做什麼,我幫你查就是了。”這是若平第一次鄭重其事地稱呼他爲“玉公子”,一向被粗虐對待玉明希還有些不適應。
“還有,你能不能將荼蘼花畫下來,我……想對照一下。”若平雙手攥着衣襟的下襬,低着頭,似乎還在顧忌着剛纔的尷尬。
“行,我這就畫。”玉明希從來沒見過若平這種嬌羞的樣子,一時覺得新奇,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等到若平擡眼看他,才連忙移開目光,取了紙筆,低頭開始作畫。
不消一柱香的功夫,玉明希放下了筆,將那張畫了一朵花的紙遞到若平面前:“我不擅長丹青,只能畫個大概,你看看是不是你……那朵。”
若平接過來,凝視看了片刻,微微蹙眉:“形狀頗似,只不過……我的是火紅色。”
“荼蘼花多爲白色,花香極致,開花卻甚晚。有道是數卷殘書香篆息,園花落盡到荼蘼。紅色荼蘼極少,我沒見過。不過,倒是可以着了色再看。”
玉明希重新調了赤紅色,從若平手中抽走那張畫,小心翼翼地上着色。
赤紅如火般的花朵漸漸躍然紙上,若平不自禁地將手撫上了自己的肩頭。
“像嗎?”玉明希見她呆愣愣地望着那朵花,輕聲問道。
若平回過神來,連忙將手放下:“嗯,可能差不多。這個……給我行嗎?”
“稍等一下。”玉明希在花旁提了兩行小字,才道,“認識這麼久了,也沒送過你什麼東西,這張畫權當是個小小的禮物吧。”
“嗯,多謝玉公子。”
“呵,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玉明希調笑道,“只要若平姑娘以後別總對我橫眉冷對,我也就知足了。”
“若不是你總惦記着撬我家主子的牆角,我又何苦如此對你。”若平又恢復了以往的氣勢,反脣相譏。
玉明希苦笑着搖頭:“慕容楚那個大冰山真是命好,媳婦對他死心塌地,就連下屬也時時維護於他。”
“主子雖是嚴厲了些,但對人卻是極好的,我們這些屬下哪一個沒受過他的恩惠?就如我們姐弟倆,如果不是主子搭救收留,恐怕我倆早就死了。”
對於若平姐弟倆的身世,玉明希也是略知一二的,他輕嘆了一聲,轉而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若平擡眸看了看他道:“小時候我和阿明吃過不苦,那時候我倆特別羨慕那些有爹孃疼愛的孩子。被主子收留之後,和那些個兄弟們在一起,我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挺好的。讓你幫我查這件事,只不過是想確認一下自己的來歷。至於今後……,走一步看一步吧。其實我倒是挺願意繼續現在這種生活,再過幾年,給阿明娶上一房媳婦,我也就沒什麼牽掛了。”
“你自己呢?”
“我?”若平嘴脣翕動了幾下,最終卻只是搖了搖頭。
……
天近黃昏,北寧王府的主院中,陸氏躺在榻上,整整三天過去了,除了那兩個丫鬟,再沒有一個人來過。
屋內的光線逐漸暗了下來,門被從外面輕輕地打開,陸氏連眼睛都沒轉動一下,繼續直勾勾地盯着帳頂,她知道是丫鬟進來掌燈了。
果然,兩個丫鬟將燭臺上的蠟燭點燃,撤下了一口未動的午膳,把新做的飯菜擺在桌子上。
其中一人道:“王妃,請用膳吧。”
陸氏依舊一動不動,連個眼神都沒給她們。
丫鬟也不多言,直接退了出去。
帷帳上的金絲縷線在燭光的映襯下閃着點點亮光,盡顯奢華之氣。這是陸氏最喜歡的一幅幔帳,富貴大氣,襯得整個屋子都顯得富麗堂皇了幾分。
如今這奢華的背後卻透着無限的清冷和落寂。這裡只有她一個人,不僅王爺沒來,自己唯一的兒子也沒來。
開始她以爲是慕容靖忠下了令不讓人來探望,昨天她試着跟前來送飯的丫鬟說,讓她們傳話給慕容齊,讓他來見自己。丫鬟居然沒有拒絕她,答應會跟祥管事說。可最終等到的回覆卻是,大公子不想見她。
這三天是她嫁進北寧王府近三十年裡最爲冷清的三天,失去了夫君的疼愛,失去了兒子的孝順,甚至連前擁後簇的僕從都失去了。只有兩個面無表情的丫頭,一天三次準時出現在房裡,看着就讓人討厭。
空蕩蕩的屋子裡安靜得只剩下蠟燭燃燒時細碎的噼啪聲,和自己同樣細碎的呼吸。陸氏的心一陣陣地揪疼,就如當初聽說皇上降旨賜婚給那個清風霽月般的男子時一樣。他要娶妻了,可惜娶得不是自己。
她愛那個男人,從尚未及笄時第一眼看到他就愛上了。象他那般有權有勢,又風神俊朗的男人誰能不愛?她就是從那時開始沉淪,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成爲他的妻,雖然她也知道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的奢望。
奢望總有破滅的一天,他十里紅妝娶了別的女人。可是她依舊不甘心,除了他,她不想嫁給任何人。
她等了三年,聽說他的母妃要爲他納側妃。她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想盡一切辦法去接近他的母妃,討她的歡心。
終於她如願以償嫁入了北寧王府成爲他的側室,被擡進王府的那天,她覺得自己幸福得都快要窒息了。可夜裡,她的心再一次沉入了谷底,因爲他沒來與她洞房。
派了陪嫁的丫鬟出去打探,才知她的新婚之夜,他居然還是宿在了正妃江氏那裡。
如果說之前她對江氏只是嫉妒的話,從那夜開始,仇恨的種子就在她的心裡生了根、發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