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崔叔叔！”長勝帶着援朝告辭出來。
“麼舅舅，下一步咋個辦？”援朝問道。
長勝說：“立刻去找牛局長，牛平安！”
牛平安仍在公安局大樓裡辦公。一見長勝，牛平安馬上把長勝和援朝領導辦公室後面的休息室談話，他握住長勝的手說道：“長勝，你總算回來了，我和崔副主任爲了尋找林市長，在全市撒下一百多名便衣警察，在全市各個角落探查，找到了當天下午在人民公園裡遊玩的市民，他們說當時有一輛白色麪包車，車牌號是31-36375，停在荷花池岸邊，林市長在公園溜達了十多分鐘，真要返回家中，走到荷花池邊的時候突然從麪包車竄出五、六個身穿綠軍裝、用口罩遮住臉的人，用一個大麻袋套住林市長擡上了車，車子立刻點火開跑了。當時就有幾個遊客喊起來：‘有人綁架林市長了！’當時有人就在公園前派出所報了警，我們立即去查，發現是市羣專指揮部的車。據司機反映，三天前就被人借走了，是羣專負責同志批准借出去。找到這位負責同志，他說是劉旭打電話叫把這輛借給鍾向左的。劉旭說鍾向左他們接車是去抓四個逃跑現行反革命分子，任務完成後當晚停車師院操場上，晚上被人偷走了，他們找了三天，三天後發現車子被拋棄在東海頭公路邊。線索就此斷了，我懷疑是鍾向左搞鬼。我做了廣泛的調查，包括全市許多廠長領導和學校幹部，還有羣衆，凡是接觸過她的人都說林市長工作能力強，待人和藹，很會團結人，絕沒有和人結怨記仇。五月我曾聽說你生母羅院長在從嘉木市革委會主任退下來之後向黨中央和*寫了陳情書，指明*存在八大錯誤，被‘旗手’一夥人定爲現行反革命，逮捕入獄了。‘太上皇’下令要挖後臺查死黨。聽說還派人去四川抓你和你大哥，聽說你大哥大嫂都被他們的人打死了。這事鬧到了省裡，省裡反應到黨中央，黨中央下令停止追查，纔不了了之。我推斷這曹劉二個傢伙一定是想趁機除掉林市長，無法明裡下手，這原因有二：一林市長的父親是老革命、又是龍江省革委會主任。連東北‘太上皇’都有些忌憚他；二林市長是‘九大’代表，省委委員，市委副書記，在中央和省裡都掛了名。公開陷害不成，只是來暗的，暗殺要驚動中央，只能鬧失蹤這種把戲。所以我敢肯定百分之八十是鍾向左幹得這樁事。這個原因很簡單：鍾向左是曹劉請出山並提拔起來的，而且鍾向左一向與文書記和林市長有宿怨舊恨……”
牛平安的話，讓長勝像看到了隧道盡頭的光亮。他一拍手，說：“牛局長，既然這樣，咱們能否把鍾向左抓起來，一問不就明白了嗎？”
牛平安又搖頭又擺手，說：“不行。一來他現在還掛着‘羣專指揮長’的牌子，曹忠衛讓我們公檢法靠邊站，由羣專來負責全市治安管理，我有權利嗎？二來沒有證據。林市長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沒有任何結果，單單一個失蹤，如何定罪？如果是被鍾向左綁架，關在何處，不知道。如果被殺，屍體呢，沒有。所以很難辦。我已經安排一組十名偵查員日夜監視鍾向左的住處和工作地點，到目前還沒發現異常，這確實令人費解。”
“這樣不行，那也不行，多喒是個頭啊？”援朝耐不住了，抱怨道。
牛平安看看他，有用眼徵詢了一下長勝。
長勝明白他的意思，抱歉地說道：“他是我的外甥，也算是我媽的大外孫吧，一道和我回來尋找我媽的。”
牛平安聽了，點點頭表示原諒了他，說道：“同志，你急，我更急、林市長從我跟文書記當警衛員的時候就是我的首長，像大姐姐一樣關心我們，我能不着急嗎？這件事我只能一步步來，從今天起再多派人手尋找，擴大範圍……”
“謝謝牛局長！”長勝和援朝齊聲說道。
辭別牛平安出來，援朝問道：“麼舅舅，下一步咱們咋個辦？”
長勝想了想說：“從崔叔叔和牛局長的分析中可以看出來，我媽的失蹤與曹劉二人肯定有關，而鍾向左是具體實施的嫌疑人。咱們下一步得和曹衛忠、劉旭面對面幹一仗。走回家，打電話預約一下明天見曹劉二個傢伙。”
援朝點頭說：“好，就這麼辦。”
第二天長勝依約十點來見曹衛忠和劉旭。
曹衛忠和劉旭在市革委會主任辦公室正式接見了長勝和援朝。
一見面，曹衛忠十分熱情地同長勝握手，“喲，長勝同志，果然名不虛傳，一表人才。睿智精明，不愧是咱們市巾幗女市長林嵐同志的兒子。我老早就聽說你是六六年北大研究生，今天在三線一座重大鋼廠當副主任兼教育處長。不愧是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傑出接班人，英才，英才！”邊說邊豎大拇指，然後問道：“這一位是誰？”
“哦，忘了介紹，他叫任援朝，是我的大外甥。我姐夫是該省革委會常委、建委主任，我姐是鋼廠衛生處長兼醫院院長、書記。援朝是知青招工進廠，是電工。”長勝介紹道。
“哦，歡迎，歡迎。這麼說這位同志，該算是林嵐副主任的大外孫了。”曹衛忠馬上明白了援朝隨長勝來並非沒來頭，說話就格外注意了。
長勝知道曹衛忠說的都是虛僞的奉承話，他只能與之虛以爲蛇，說：“曹主任，長勝是被理工學院下放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後來陰差陽錯又被鋼廠收進去接受工人階級改造，不配做革命接班人，更不敢稱英才。蠢材，庸才而已。倒是曹主任、劉副主任是真正的無產階級革命家，爲遼遠市的無產階級革命事業做出巨大貢獻。”
“客氣，客氣，長勝同志，你說我們是真正的革命家，我和老劉實在不敢當，但是忠於偉大領袖*、忠於中央*領導是我們的本分。”曹忠衛面似十分卑謙說道。
曹忠衛原是東北局林青手下的一個縣級巡視員，因爲他第一個起來造東北局第一書記和林青的反。被‘太上皇’看中，把他蒐羅到自己帳下。等省革委會成立，‘太上皇’當了省革委會第一副主任時讓他當了委員。在反右傾翻案風中他竭力支持‘旗手’，堅持站在‘太上皇’一邊，鼓吹批‘宋江’抓‘正在走的*’，很得‘太上皇’賞識，於是在貶謫呼延明的同時，把他派去遼遠，這樣‘太上皇’就可以直接掌控省城和遼遠兩個全省最重要的大城市。‘太上皇’擔心曹忠衛來遼遠後沒有‘打手兼幫手’，就派劉旭輔助他。
劉旭是省城三大派羣衆組織大聯合時其中一派的武鬥隊隊長，因爲打東北局第一書記和林青十分賣力，並且手下有一支能衝能打的武鬥隊，並且不失時機地向‘太上皇’大表忠心：“誓死保衛*！”“誓死保衛偉大‘旗手’！”“誓死保衛‘太上皇’！”。在‘太上皇’登上革委會第一副主任的位子之後他把手下的武鬥隊搖身一變成了“省羣專總指揮部”，投奔在‘太上皇’帳下，保護‘太上皇’。這一次派劉旭到遼遠市，臨時封他爲市革委會最後一名副主任。曹忠衛爲了維護自己的權威，到了遼遠他說爲了加強市“羣專”權威，把劉旭“最後一位”提成第二副主任，把崔應元硬擠到第三副主任位子上去。可是劉旭只讀過小學，識字不多，雖然掛了個市“羣專”總指揮長、治安口組長的名。遇到案子他是束手無策，只能推給牛平安去偵破解決。平時他總是滿嘴放炮，不是黑白顛倒就是指鹿爲馬，根本不學無術卻楞充大頭。
長勝對劉旭是視而不見，既沒與他打招呼也沒有同他講話，只是和曹忠衛交談。劉旭想法說話又沒有藉口。
“我來見曹主任，目的只有一個：想聽聽市革委會對我媽林嵐失蹤多日，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姥爺，也就是林青主任打電話對我說，如果再這麼久拖不能有結果，他只好請中央派人下來查清楚這件事，這關係到他女兒的下落問題，生死問題，絕非小事。”長勝說道。
一聽此話，曹忠衛似乎很着急，立刻坐到長勝面前，故作親近握住長勝的手說：“別，別，別這樣。長勝同志，完全不必這樣。你想想，林嵐同志是‘九大’代表、省委委員、市委副書記、市革委會第一副主任，她突然失蹤革委會很是着急。我們當時就責令羣專全力偵破，後來又加派公安局偵查人員去偵緝此事。可是，截止今天，還沒有一個結果，我們也沒辦法呀。如果你把這事捅到了中央，這不明擺着說遼遠的治安狀況一團糟嗎？我和劉旭同志只能滾蛋！我們，我們一定一定想盡辦法，想盡一切辦法偵破這個案子。”低聲下氣，似乎是在懇求。
劉旭卻按耐不住了，說道：“姓晏的，你認爲林嵐的老爺子是龍江省革委主任，是老革命，在中央有人。別忘了，我們在中央也有人，‘太上皇’可是‘旗手’的親侄兒。遼遠有事，中央也會插手的。老曹怕個啥，咱們也有後臺！”
曹忠衛見劉旭說漏了嘴，忙讓他閉嘴：“老劉，你說些啥呀，全是廢話、狗屁話！你趕緊出去，叫人馬上去找林副主任！”
劉旭很不情願，邊站起來往外走邊說：“找什麼找！林嵐是那個反對*發對*的羅老太婆的反革命死黨，失蹤就一了百了，找個啥？盡是自己找事……”
援朝一聽，一下子蹦了起來，上前揪住劉旭：“姓劉的你說啥啦？什麼一了百了？你說清楚些！”
劉旭一下子臉色大變，“我，我……沒說啥呀，沒說啥呀……”
援朝不肯放過，說道：“你休想耍賴，剛纔你明明說林姥姥是羅老太婆的反革命死黨，失蹤一了百了，這說明你心中就盼着我林姥姥失蹤，遂了你的心！”
劉旭一聽揭穿了，索性翻臉，橫眉豎眼對着援朝：“你在這兒耍什麼橫，其實我早想把你們倆舅甥抓起來。你們在這兒橫什麼！‘旗手’和‘太上皇’早給羅老太婆定性爲反黨*主義的反革命了，你倆，還有那個林嵐都是反革命死黨，失蹤了咋樣？死了纔好呢！今天曹主任接見你們，是擡舉你們。照我的意思早給你倆抓進‘羣專’了！”
曹忠衛一看事情鬧僵了，忙喝道：“老劉，你胡說些什麼，羅老太婆的事情如何會牽連到林嵐和長勝呢？共產黨不搞株連九族的。你快去佈置人手尋找林副主任。快去呀！”
劉旭還有些不服，瞪援朝一眼，恨恨的走了。
曹忠衛馬上給長勝賠不是：“長勝同志，不要和劉旭計較，他這個人是老粗，對政策理解不透，愛講一些錯話不中聽的話，千萬別見怪。”
長勝冷笑一聲，說：“曹主任，我明白了，我媽失蹤與革委會不無關係，是有人想以羅某人的‘反革命陳情書’爲由頭，把我媽林嵐打成羅某人死黨，抓了我媽，就是想從我媽口中找出‘黑後臺’和幕後指揮！其心何其陰險狠毒！”
長勝不等曹忠衛說話，站起來抱拳說道：“曹主任，再見！”然後轉身擡腿走了。援朝連招呼也沒打，跟着長勝走了。
曹忠衛見長勝走了，自己掏出手帕拭淨自己滿頭汗水，心中罵道：“這個江成青，典型吃乾飯的大草包！把長文當成羅老太婆的親生兒子，放跑了的長勝，真他媽的混蛋，讓我這個堂堂正正的市委一把手給這個臭小子說軟化，真他媽的喪氣！”
曹忠衛抓起電話吼道：“老劉！回來！”
沒出五分鐘，劉旭搖頭擺尾進來了，問道：“曹主任，有啥重要事情急三火四招我過來？”
曹忠衛說：“長勝他們已經懷疑是我們找鍾向左乾的啦，你馬上叫他把人找個絕對安全隱蔽的地方看好……”
“是！”劉旭領命而去。
曹忠衛這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