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長勝不敢停留，帶着援朝和小燕子急急地往遼遠趕，雖然火車一再晚點，七月初終於到達了遼遠。
長勝按了按院子門鈴，玉香跑了出來，一看是長勝，驚喜叫開了：“何老師！何老師！長勝回來了！長勝回來了！”
何靜從屋裡衝出來，抱住長勝就哭：“長勝，長勝，你可回來了！可回來了！”
長勝緊緊抱着妻子：“靜，別哭了，別哭了，哭壞了身子可不好了。”
“媽都失蹤了十多天啦，真急死人啦。”何靜淚流滿面，悲傷不已。
長勝把她扶回屋裡坐下，問道：“別哭，別哭，告訴我，報警了嗎？”
“報警了，治安口和公安局都來人問過。我還親自到市革委會找過主任、副主任，一點兒用都沒有，至今沒有一點兒消息。”
“那是六月末，遼遠市槐樹盛開。據給媽開車的司機老王說，他下午五點開車送媽回家，走到人民公園南門口，媽看見公園裡槐花盛開，又聞到花香正濃，對老王說：她下車進公園走走，呼吸一下公園裡的花香。讓老王把車開回革委會小車班。到了十點過媽還沒回家，我急了，打電話問小車班，小車班問老王，老王說媽一個人去了公園，……我想壞了，就打電話問市革委會主任曹忠衛，曹忠衛說媽五點下班走了。我想趕緊叫牛平安找媽，於是打電話給他，牛平安現在是市治安口副口長，還管着公安局的事情。牛平安一聽這事兒，馬上派人四處尋找。一直到現在也沒找到人。”
長勝聽了，想了很久，自言自語道：“這肯定是有人要加害媽的。”
他問何靜：“媽媽退休回來住了多久？”
何靜說：“媽媽是今年二月回來的，在家就埋頭寫陳情書。她經常和媽一起討論修改過。在三月底媽媽去省城找林老爺子，臨走前媽媽告訴媽，這件事一定保密，千萬不要扯進去，一口咬定不知道這件事。”
長勝點點頭，說：“這就對了。媽媽上陳情書，被抓了。他們派人到江佑抓我，錯把長文當成了媽媽親生兒子了，把我們打成反革命，目的就是要從我們口中挖出更多的材料，不惜把長文大哥折磨致死。很有可能他們認爲媽知道媽媽寫陳情書的內幕，從中能抓出幕後指使者。”
“這是有可能，”何靜聽了長勝的話，附和道，“這個曹衛忠是今年三月初接替呼延明呼主任的。呼主任在的時候媽和崔應元主任是第一、二副主任，分別抓工業生產和治安。曹衛忠來了帶了一個叫劉旭的傢伙，當了第二副主任管治安，崔主任成了第三副主任管農業去了。我聽當時不敢動媽的第一副主任是因爲林家老爺子是龍江省委書記兼革委主任，連東北那位‘太上皇’小子都怵他，不能輕易動媽。我這都是在學校聽得小道消息。”
長勝點點頭，“咱們心中有數了，不能靠曹衛忠和劉旭，咱們自己想辦法找。”
長勝指指小燕子對何靜說：“大哥被壞人打死了，大嫂也去世了，燕子無依無靠，我想由我這個麼爸來收養，從今往後就是你的女兒啦。明天你送她去學校讀書，我在想法把她的戶口遷過來。”
何靜把小燕子拉到身邊，抱在身邊，親切地說：“小燕子，從今以後你就是麼嬸嬸的女兒啦，福民就是你的弟弟。”
這時玉香從幼兒園把福民接了回來。
“爸爸！“福民見到長勝親熱的撲到爸爸懷中，”爸爸你咋纔回來，奶奶都丟了好多天了！“
“福民，爸爸回來就是來找奶奶的，這位燕子姐姐，從今之後就是你的姐姐啦，你往後就叫她燕姐，你就是他的小福弟弟。”
福民十分高興，跑過去抱着燕子一個勁喊：“燕子姐姐！燕子姐姐！
“福民弟弟！福民弟弟！“小燕子高興的喊道。
何靜喊道：“王阿姨，馬上燒鍋爐，燒多點水，長勝、援朝和燕子都得洗個澡，洗完了，就吃晚飯，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去找媽。”
第二天長勝向何靜交待如何替燕子辦入學和遷移戶口，然後和援朝趕到市革委大樓前，在門口堵着崔應元。此時崔應元已經五十多歲了，老練成熟，目光中充滿幹練和智慧。見到長勝，崔應元熱情地同他握手：“長勝同志，你好！”
“崔主任好！”長勝說道。
崔應元小心地看前後左右，低聲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把長勝拽上自己的車，叫援朝也上了車。然後吩咐司機把車開回自己家，讓長勝和援朝去客廳裡坐下，沏上茶水，這纔開口：“長勝同志，革委會大樓裡全市曹劉二人的耳目，他們無所不用其極，偷聽到了什麼就拿去告密。”
長勝點頭表示理解，問道：“崔叔叔，我媽，林嵐究竟因爲什麼失蹤啦？”
崔應元臉一沉，神色凝重講道：“這個得從革委會成立之後說起。六八年遼遠市革委會在省革委會成立之後才成立的，軍管會鄧司令是一把手，呼延明、林嵐和我都是副主任。省革委會成立時軍區司令是名義上的第一把手，可是實際大權掌握在‘旗手’侄兒‘太上皇’手中，他竭盡全力推行‘旗手’那一套。可是呼書記、林市長和我都不買他的帳，依舊照過去做法抓生產、抓教育、抓民生。所以遼遠那幾年生產恢復的很快，經濟上去了，外貿也上去了，人民生活有了改善。而‘太上皇’治下的省城卻一直停滯不前，比*前倒退了許多，羣衆幹部怨聲載道。‘太上皇’幾次竄到遼源來，妄想要我們拋棄‘文謙路線’，走他提倡的‘旗手道路’。由於我們知道他靠山硬手段毒，所以我們只能表面上敷衍，實際照舊不變。‘太上皇’氣惱之極，下令把呼書記調去外市。林主任因爲在革委會成立後不久就改任主管工業和金融、建委，成了副主任中最有實權和最有影響的市級領導。曹衛忠來後發現‘太上皇’的路線在遼遠行不通，林嵐處處抵制。林嵐同志大力貫徹小平同志的整頓，堅持‘把國民經濟搞上去’的正確方針政策。曹衛忠一夥人無計可施，到省城去求‘太上皇’，雖然‘太上皇’對林嵐同志恨之入骨，卻是‘狗咬刺蝟’無法下口。到了四、五月份，發生了‘*事件’和‘兆琪同志陳請上書’這兩件事，他們藉口抓反革命，恢復了臭名彰著的‘羣專’，由劉旭任‘羣專’頭頭，啓用了一直被冷落的鐘向左，給了一塊‘羣專指揮’的骨頭，鍾向左就開始瘋狂抓‘現行反革命’，綁架反對‘旗手’一夥人的革命同志。可是他們一開始並不敢動林嵐同志，只是你媽媽羅兆琪的陳情書被定爲大毒草之後，他們以爲逮住機會綁架了她，至今杳無音訊。你愛人何靜以兒媳的身份到市革委會找曹衛忠和劉旭，他們裝聾作啞，假裝不知情，不查不問，推個一乾二淨。我和牛平安實在看不下去了，暗地裡派出百多名警察，化妝成便衣，四處尋訪，尋找目擊者，終於查到了實施綁架用的車輛，而且知道這夥人是羣專的。可是在‘羣專’卻找不到這夥人。線索由此斷了，至今也沒有找到林嵐同志。”
長勝聽了，心情越發沉重，半天沒說話。從崔應元的話中聽出了頭緒，卻淹沒了希望。
他對崔應元說：“崔叔叔，你提供的情況很重要，我會考慮的。但是我下定決心，無論如何找到我媽。雖然她是我的繼母，但是她十幾年來一直把我當親生兒子，爲了我，她沒有生養。我對她也如親生母親一樣。所以爲了過世的爸爸，我必須找到媽。這樣纔對得起爸爸！”
崔應元用力拍拍長勝肩膀，目光中充滿了讚許，說道：“長勝同志，你是好樣的。努力吧，肯定會找到你媽！我大力支持你，需要車、錢、人，儘管來找我，沒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