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長街萬千悲痛無以自禁的羣衆自發戴着黑紗白花、高舉黑色的標語:“總理走好!”爲周總理送行,熱淚灑向長空、哭泣震動山川。
長勝熱淚泉涌,整日不停。長勝從幾歲起就知道了一個叫*的偉人在陪都和南京與國民黨反動派周旋鬥爭,解放後身爲共和國總理的他風雲叱吒於國際外交戰線,勤勤懇懇於國內的經濟工作,並作出無可替代貢獻。長勝從父親口中知道了總理許多不爲外人知曉的動人故事,對總理充滿了仰慕敬崇。*以來他不顧個人安危、全力維護共和國的開國元勳和功臣們,幾次陳請並推薦小平同志再次出山主持大局,挽救共和國、挽救黨。他如同一座橫亙於祖國大地上巨峰長嶺捍衛着共和國。他的功勳如同高矗入雲的豐碑。
一代偉人的隕落怎能不叫長勝悲痛欲絕,熱淚泉涌。他默默祈禱小平同志能順利度過難關險灘,共和國能平安昌盛。
清明節時他買了兩個大大的花圈,一條緞帶寫着“周總理千古不朽!”,一條緞帶寫着“父親,兒子永遠想念您!”他拿着兩個花圈來到河堤之下,找了一個乾淨的沙灘,默默祈禱之後把花圈點燃,隨着熊熊的火焰化成飛菸灰燼,他心中無言的惆悵,淚水如濤。站在那裡足足呆了兩個小時,回到自己屋中,打開半導體收音機,聽到了*廣場上聚集了成千上萬的羣衆自發的悼念總理。
“全國億萬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他默默得唸叨着,“誰個忠,誰個奸,人民羣衆是清楚的!”哀痛中讓他感到慰藉。
突然有一天他從收音機中聽到“*廣場悼念活動是反革命活動!*是這起反革命事件的黑後臺。幕後黑手!”,長勝用拳捶打着牆壁,咬緊牙關,憤怒的罵道:“混蛋!這幫傢伙無所不用其極!這是栽贓!這是誣陷!”氣急之餘,他在屋中大吼道:“混蛋!混蛋!奸人當道,魑魅橫行!……”
兩三天後一張通緝令發到鋼廠,要求全國各地抓捕參與清明節四月五日在*廣場悼念總理的“罪犯”。
長勝拿着通緝令去找長文,說:“大哥,通緝什麼!億萬羣衆‘四·五’都在悼念總理,何罪之有?這東西扔進垃圾簍裡吧。”
長文說:“扔,通緝誰啊!”他把通緝令撕碎扔進了垃圾簍中。
五月初長文正在主持鋼廠處以上幹部和分廠主任以上幹部召開生產會議。從七四年三季度起鋼廠月月都超額完成鋼和各種鋼材的生產任務,產量不斷提高、質量也節節上升,品種已由普通鋼擴大到特種鋼,填補了一些空白鋼品種,逐漸成爲大西南最重要的特種鋼生產基地,上級不斷地下達一些國內尚無法治煉的特種鋼品種,以供國防和民用需要。會議已經基本結束,任務已經下達,落實到分廠或車間了。
突然總廠辦公大樓門口傳來幾聲緊急剎車聲,五輛大型客車停在大門口,從上面下來二百多名身穿鞍鋼鋼廠工作服,頭戴安全帽、腳蹬翻毛鋼頭安全鞋,工作服左胳膊籠着一紅袖章,上面寫着“羣衆專政”字樣。“羣衆專政”簡稱“羣專”,是*中發明的“專利”,它的全稱是“無產階級革命羣衆專政隊”,他一不是軍隊、二不是警察公安,三不是民兵,是一個非公非母、無法無天的畸形怪胎“不是執法機關,卻可私設囚室、審訊室、抓人關人、甚至還可以開公審大會,判刑槍斃。真是風行一時,炙手可熱。一開始是一些革命羣衆組織先搞起來,專爲對付對立面羣衆的,革委會成立之後,公檢法被革委會棄之若敝履,而把‘羣專’正名爲紅色新生政權的司法部門。可是由於本身是畸形怪胎,於是它‘執法不守法’:隨意抓人、野蠻刑訊逼供、隨意處罰判刑,根本無法可依無章可循。此時的羣專已經淪爲‘偉大旗手’一幫人帳下的‘御林軍’。
從車裡最後下來的一個是江成青,頭髮抹得鋥亮,披一件將校呢軍大衣,足蹬一雙高腰靴,手裡捏着一雙皮手套。他把手中的手套甩得山響:“老子江成青,今天還鄉團殺回來!”
他喊道:“周大頭!”
“在!”雙分的頭髮抹光了頭油,一個立正,畢恭畢敬答道,正式官名周錫魁的大頭,“江主任,羣專隊隊長周錫魁聽您指揮!”
江成青用手套指指鋼廠革命委員會的牌子說:“叫兄弟們進去,把革委會的處以上頭頭全抓起來,本主任今天要一個個過堂!”
“是!”大頭立刻指揮手下衝進辦公大樓。
大頭本姓周,叫錫魁,是鞍鋼不遠的大石橋人,讀過中專,進廠的在技術科打雜跑腿,人不高,卻留着長長的大分頭與腦袋很不成比例,滿臉紅紅的肉疙瘩,不知道的以爲是*瘡呢。人們見他屁股顛顛地甩着大分頭跟在當官後面跟上跑下,鄙夷稱他爲大頭,真名卻無人記得。他專愛在人背後向領導打小報告,不把別人整死,似乎解不了他心中之恨。所以大頭之外,人們叫他瘟神。由於名聲太臭,所以三十七、八了,還打光棍。江成青在*初造反時,他立馬貼了上去,也造反了。江成青不學無術,擔子卻大得驚人,第一個喊出打倒鞍鋼頭把手——這位是冶金部部長、中央委員。誤打誤撞成了“最純正的革命造反派”,這是“偉大旗手”封的。那位“偉大旗手”把他介紹給自己的侄兒“東北的太上皇”。因爲有“旗手”當後臺,“太上皇”成了省革委會二把手。這一下有權在手,不僅架空了一把手,還在東北三省革委會上指手畫腳,儼然是“偉大旗手”的代理人,“欽差大臣”。由此被稱爲“東北的太上皇”。在省三派羣衆組織大聯合談判會上有人公開指責他拉一派打一派,不搞“一碗水端平”,“太上皇”立即命令解放軍上前把此人逮捕,宣佈爲“現行反革命”。如此橫行霸道,令衆人噤若寒蟬。心驚膽戰。
江成青受寵若驚,立即投靠“太上皇”,甘當其打手。於是“太上皇”扔了一塊帶有的骨頭給他,讓他進入市革委會當了一名副主任。可是江成青不願當“牛尾”,要做“雞頭”。找到“旗手”要官,“旗手”立即封他爲江佑鋼廠革委會主任。七四年開始整頓,他的“豐功偉績”不堪入耳,被人開回到家閒起來了。那兩年也是沒着沒落,成天和大頭兩個人抱着酒瓶子灌,灌得昏天黑地,醉生夢死。直到一九七六年二月“旗手”叫“太上皇”起用江成青,讓他組織“羣專”隊,明理叫保衛黨中央,暗中是一幫專整與他們作對的人的打手。
今天他們藉着抓“*事件”的反革命名義不以千里萬里爲遠,坐車趕到江佑鋼廠的。用他的話講:“這是胡漢三,千里萬里還鄉團,把那些雜種統統消滅!”
大頭叫八個大漢守住大樓前後出口,自己帶了其餘百多號人衝進大樓,挨個辦公室搜人。
最後衝入會議室。長文喝到:“你們是什麼人?這是會場,正在開會,爲什麼要亂闖!出去!”
江成青披着軍大衣,擺出一付凱旋英雄的樣子,不停地揮着手,說道:“我江某人,今天殺回來啦!我們奉黨中央*小組的命令,前來追捕‘*事件’反革命分子!”
他跳上會議室前臺,大模大樣說道:“晏長文,你不要以爲你現在是革委會主任,在這兒假裝正經,大搞*的復辟整頓!不要忘記你那個狗媽、老妖婆羅兆琪公然上書大肆攻擊*、黨中央,攻擊中央*、攻擊偉大的*。偉大旗手已經把老妖婆定性爲現行反革命!與*事件的現行反革命一樣,罪不可赦,死有餘辜。你是羅兆琪的狗崽子,根據‘旗手’的指示、‘太上皇’的命令,對你和你弟弟晏長勝實行無產階級專政!來人把晏長文和晏長勝一併捆上,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