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聽了,想了一下,覺得正好下臺階,連忙點頭,說:“好,借五匹也行,借五匹也行,少是少了點兒,將就着也還行。”
煥成一把拽住澤元的手臂,說:“澤元,澤元……”
澤元忙安慰父親:“伯伯,大姨爹他們借五匹,你就放心好吧,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李浩叫人牽了五匹馬,走了。
臨走前,李浩對煥成說:“煥成,今天若不是小澤元講話,這十匹馬我都得牽走。萬幸的是,你的小澤元是個人才,會講道理又會辦事情,有大將風度,會有出息的。妹夫,多謝了,打下縣城,我就來還馬。”
看着李浩背影,煥成一跺腳,狠狠吐了一口:“呸!”
一家人回到堂屋,煥成文澤元:“今天非年非節,你不在學堂讀書,跑回家幹啥子呀?”
澤元答道:“聽人說,西曆十月十日,湖北武昌的新軍中的革命黨率衆起義了。不久成都、重慶的革命黨也起義了。全天下百姓都要起事推翻滿清皇帝了。這些天一直傳說有人要打涪陵的官衙了。學堂怕傷了學生,把我們都放假了。”
煥成聽了,搖搖頭,嘆口氣:“唉,天下大亂,天下大亂,這世道還如何活得下去……”
他心中暗暗擔心重慶的肖玉兒和兩個孩子。
澤元在堂屋中間邁着方步,學着自己老師的口氣,搖頭晃腦地說道:“滿清王朝歷經二百多年已經氣數喪盡了,上上下下腐敗無能,早就該垮臺了。現在革命黨帶領舉國百姓揭竿而起,其勢如星火燎原,小朝廷的狗皇帝已經沒有幾天了。革命是應天時順民意的大潮流。我們炎黃子孫唯有歡呼雀躍,簞漿攜壺,支持革命之本份。”
不聽猶可,一聽此言,煥成忙上前堵住澤元的口:“澤元,不要再講了。”
澤元不解地看着父親:“伯伯,我說錯了?”
煥成放開澤元的口,教訓道:“澤元,你還小,不甚懂事。現在還是大清天下,革命黨還不知成得了事不。你說了,就是犯上作亂、大逆不道,禍及九族的。好兒子,千萬莫說,千萬莫說啦。”
澤元用力一掙,跳到一邊,說道:“伯伯,你太不知道眼下的大勢。自從滿韃子儘管入主中原,咱們死了多少人。咱們晏家祖宗不就是因爲四川人被殺光了,才從湖廣填四川的嗎?再說從道光年間禁*失敗,朝廷日漸腐敗,當官的貪贓枉法,大刮地皮。地方上土豪劣紳壓榨剝削百姓,以至於民不聊生,餓蜉遍地。外國列強依仗船快炮利,入侵中華,瓜分國土、掠奪資源寶藏、用*毒害百姓。腐敗朝廷一味賣國求榮,對列強奴顏卑膝,以求苟延殘喘。這樣的朝廷,人人得而誅之,還有什麼可怕的?”
煥成聽得有理,但是還是罵道:“兒子,這些話都是胡言亂語,不可對外人講得。”
“不!不!我就要說,要讓大家都知道。”澤元十分倔強,不聽父親的。
煥成也冒火了,掄起巴掌,“啪”地一下打在兒子臉上。澤元捂着臉,“哇”地一聲哭開了。
“相公,你這是幹啥?”秀兒嚷開了,“兒子說的句句在理,你幹嘛打他?”
她跑過去抱住澤元,在他臉頰上撫摸着:“兒子快讓娘看看,快讓娘看看打壞了沒有。”
細細看了一下,責怪丈夫:“瞧你,手太重了,兒子臉上都是紅印子。”
煥成心裡也有些後悔,兒子長這麼大,自己是第一次打他,他嘆了一口氣:“唉!”
媳婦心疼兒子,並沒閉嘴:“相公,今天若不是兒子替你講道理,十匹馬還不是全叫人給牽走了嗎?你這個當爹的,太狠下心了,下重手打自己的娃兒,心裡不虧馬?”
煥成說道:“娃兒他媽,家裡花了那麼多白花花的大洋供他上學堂讀書。你聽見,他都學了些啥呀!全是些犯上作亂的胡言亂語。我怕以後他惹下罪誅九族的滔天大禍。你說我該不該打他?“
秀兒抱着兒子,心疼兒子。她更體諒丈夫含辛茹苦半輩子,好不容易纔掙下這麼大一份家業,實在不易,更該加倍珍惜。決不該象大姐夫那樣要搞什麼護路同志會,搞什麼義軍造反,賣田賣屋,弄得老婆兒子沒家住。
“算啦!算啦!相公,莫說啦。澤元還小,你可以慢慢教訓他,慢慢開導他,何必下狠手打他呢。”
當母親的最疼孩子,護犢之情是天生的。
“澤元,還沒有吃飯吧,走,跟娘到竈房去吃飯。”她拉着澤元進竈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