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節 漢留

夏威夷之事,很快便有了結果,讓世界大跌眼鏡的是,美利堅這次竟然同意了夏威夷的解決方案,允許夏威夷以加盟州的形式,加入美利堅合衆國,並且特別允許,夏威夷羣島,可以在五十年後,實行全民公決,再次決定是否繼續加入美利堅合衆國。

倘若這已經讓世界各國驚訝的話,那接下來的事情,則更加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因爲夏威夷,不,這時候應該稱之爲美利堅合衆國的夏威夷州,竟然實行的,是君主立憲制。

但若說是君主立憲制,又有些不像,據全程參與夏威夷事件的清國人張元濟其後所述,這夏威夷的政制,倒是稱得上是東西合璧,中洋結合。

這夏威夷,雖然是君主立憲,可其下,仍是三權分立,有議會主掌立法,有兩級法院負責司法,而其行政,最具漢家特色,其行政的首腦,稱宰相,有權任命掾屬,另有太尉執掌軍事,御史大夫專管監察,一應體制,倒是像極了有漢一朝,但是隻有置身於夏威夷的人才知道,這其中的似與不似之間的差別,畢竟,小國寡民的夏威夷,是遠遠不能和鑄造一個民族靈魂的煌煌漢朝相提並論的。

依舊是清晨,檀香山的碼頭,只是秋去冬來,時節已變,不過,這變得,也不僅僅是時節,還有許許多多。

“筱公,這幾本,就是我所欠的書債了!”坐在碼頭外的茶棚上,朱丘笑吟吟的將幾部譯好的書稿,遞給張元濟。

張元濟略翻了翻,一部是牛頓爵士所著《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一部《**論》,另外一部,居然是《戰爭論》,張元濟將書收起,卻從懷中取出一本書冊,遞給朱丘,說道:“這是我在每日閒暇時候,將這兩月來在夏威夷並美利堅的見聞,細細記錄而結成的一本冊子,你且看看,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朱丘雙手接過,一頁一頁翻看起來,書不厚,朱丘翻看的也快,不多時,朱丘便已經看完,他放下書,凝神想了一會兒,這才說道:“其餘均可,只有一處不佳。”

朱丘將書翻開,指向其中一處說道:“我是朱明後裔,書中此時不宜出現我的名字。”

張元濟聞言,也是恍然一笑,說道:“不錯!不錯!這兩月來與你待在一塊,竟然忘記了。此時,你的名字還是不要出現在清朝的視線中的好。”

說完,張元濟便把書拿過來,剛作了個要撕的動作,朱丘急忙說道:“筱公,這一本,且留與我做個紀念吧!”

…… …… …… …… …… …… …… ……

汽笛一聲,郵輪便要離港了,張元濟站在船頭,雙臂倚在欄杆上,遠遠的望着夏威夷這一片熟悉的土地。也是奇怪,他在這夏威夷,滿打滿算,其實不到三週的時間,可其中波瀾詭譎,柳暗花明,變幻之繁複,曾讓自己一時恍惚又回到了戊戌變法那年。此時就要離去,自己這心裡,卻異常的留戀這片美麗的島嶼。

那碼頭上,忙忙碌碌的依舊是些華人,看起來,一切倒十分的彷彿自己剛來時的那樣,人聲鼎沸,人潮如涌,並不曾經歷過那一場血與火的洗禮。勤快耐勞的漢人們,一個個依舊辛苦的忙碌着,賣早點的吆喝聲,扛包的嘶喊聲,夾雜在海水和汗水裡,遠遠的散了開去。絲毫看不出,他們在那一日,竟是那麼的奮不顧身,那麼勇猛無畏。太陽慢慢將碼頭撒上一片金黃,這真是一個能讓人內心充滿着新的希望的清晨啊!

此刻張元濟的心中,便充滿着希望。因爲他在這異國他鄉的土地上,見到了許久沒有見到的漢家的精神,那是春秋節義,一種古老而美好的情操。

張元濟不自禁的摸摸胸口,那裡熱的很,在這四十不惑的年紀,這老天,終於又讓自己看到了一點民族的希望。

懷裡那個盟約,還有那個玉牌,讓他又感覺到振奮,更感覺到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此次回國,自己的職責,又多了許多,但是,這何嘗又不是自己內心所願呢。

海風吹來,也帶來一絲溫暖,張元濟不由的又想起剛纔的事來。

“筱公可知道,您遠渡重洋,送來的遺書中,伯蓀說了什麼嗎?”朱丘說完,輕輕的遞過一張紙來。

張元濟接過來一看,果然是徐錫麟的筆跡,只見上面寫道:

“字付公子臺鑒:

“伯蓀謀事不周,致有今日之敗。事已至此,伯蓀唯有一死,以謝諸君。爲國而死,青史留名,伯蓀餘願已足。但當此時節,死國者易,存國者難。我死以後,恐競雄(秋瑾)亦不能免,果真如此,則洪門在東南已無領導之才。唯請公子再選俊傑,重整東南之地。伯蓀私心相薦,有喻氏培倫,或可代我之責。

“筱齋吾兄,名門望族之後,博學通達,素有革新國家之志,五年來,我與之相交,更覺其人難得。伯蓀臨死之際,願以畢生名譽作保,推薦其入我漢留一脈。

“吾兄不久之後,將持我之玉牌與東南名冊,交予公子,公子可細察之。

“伯蓀匆匆。”

張元濟看完,不由吃了一驚。原來這徐錫麟,竟是要自己身入漢留一脈。張元濟擡頭看看朱丘,只見朱丘臉上亦是一片誠摯。

張元濟低下頭去,仔細忖度。將自己這庸碌一生,與夏威夷上的驚天鉅變,仔細的又想了一遍。

最後卻搖搖頭,對朱丘說道:“伯蓀實在是高看我了。我張元濟德薄才疏,實在是難以擔當如此重任。”

朱丘一笑,說道:“伯蓀此舉,深合我意。筱公毋需要多謙。筱公當知,我漢留一脈,與洪門不同,爲的不是恢復大明江山,甚至我漢人江山,爲的乃是存亡續斷,使我中華五千年以來源遠流長的文明不因政權交替而斷絕。如今有清一朝,若能保有文明,消弭滿漢分際,則清朝綿亙千秋,亦是我漢家幸事。只是如今故國處在三千年未遇之大變局中,我觀那滿清,又專以部族統治鞏固其權,敗亡只怕就是在頃刻之間。那時朝野變動,這漢家許多詩書典籍,恐怕不免容易毀於戰火。我希望筱公入我漢留,此去故國之後,能夠廣收天下之書,或築樓藏之,亦可運至夏威夷處,由我存管。倘若能讓我漢家文明不至在此次變亂中傷的筋骨,筱公,你我便是善莫大焉了!”

朱丘一番話說的張元濟心動不已。他自幼苦讀,深受這漢家文明詩書禮儀的薰陶,自是將這典籍,看的比自己性命還重。尤其去年經歷了皕宋樓之事之後,更是加倍重視漢家典籍,但張元濟也深知自己人單力微,需要聯合他人方纔能成事。何況此刻朱丘說的變亂,雖然離得仍然很遠,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更何況是關係到詩書典籍文脈傳承的民族大事。張元濟心中知道,要在這變亂之前,廣收天下之書,所費一定不小,只恐怕千金散盡不過是尋常罷了。單靠自身財力,是絕無可能的。也只有依靠漢留之力,何況,保住漢家典籍不致於散失,也是自己一直以來的心願。

想罷,張元濟便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我願意加入漢留。”

朱丘聞言大喜,連連擊掌大笑。好一會兒,才從懷中取出一面玉牌,遞給張元濟,說道:“這是我漢留的命牌,筱公要好生收藏,持此命牌,可以號令各地洪門。”

張元濟接過一看,只見玉牌的正面,是一個篆體的“漢”字,背面是一條盤旋的長龍。玉作碧色,晶瑩剔透。

張元濟將玉牌小心的收到懷中,朱丘又遞過一張硝制過的羊皮,上面用正楷寫着漢留組織成員的各項義務。張元濟咬破中指,以血爲墨,簽上自己的名姓。這便是加入了漢留一脈。

“你打算何時迴歸故國?”分別在即,張元濟忽然問道。

朱丘笑着說道:“我與清門,有十年之約,想來再過五年,便須回到故國,瞭解一下恩怨。”

張元濟點點頭,說道:“那麼五年之後,我們再見了。”

朱丘也點點頭,說道:“五年之後,再見吧!”

張元濟轉身便要離去,忽然,轉過身來,向朱丘問道:“你究竟叫什麼名字?這方生,是你的字還是號?”

朱丘一愣,不知道張元濟問這個做什麼,但依舊答道:“倒是我一直疏忽了。我姓朱名丘,字方生。”

張元濟點點頭,說道:“方生方死,生不足喜;方死方生,死不足悲。可是從這一處來?”

朱丘啞然失笑,擺擺手,說道:“筱公誤會了,我母親姓方,故我曰方生。”

張元濟哈哈一笑,說道:“原來如此。”說罷,轉回身,大踏步的去了。

朱丘看着張元濟遠去的背影,心裡暗暗的想,此時我雖然是朱方生,可是五年之後,當我踏上故國之時,會是另一個名字,那時,不知道筱公是否也知道其中真義?

第三卷 小國寡民 終

第十二節 國士第十七節 民變第十八節 匕見第四十九節 遷族第三節 後繼第四節 死活第二十五節 秋涼第二十一節 銅爐第四十五節 牢獄第十四節 截江第三節 悶鬥第五十五節 誅陳第六節 星火第四十三節 之巔第三節 畏難第三十四節 衝陣第九節 傳訊第二十二節 漢留第六十一節 分權第二十四節 宿命第十七節 父子第六節 燒圖第十三節 出草第十七節 民變第五節 變色第五十節 國史第十四節 截江第五十三節 秣陵第二節 陳詞第三十七節 解甲第九節 雲動第十九節 報信第三十節 芥蒂第十六節 螳螂第六十一節 分權第二節 衣冠第八節 書憤第二十二節 仇讎第六十三節 星散第十五節 海軍第五十五節 誅陳第二十節 雲緒第二十二節 漢留第六十二節 聚飲第五十七節 司徒第七節 厲兵第三十節 芥蒂第十二節 國士第十六節 雪色第十四節 截江第十九節 火烹第十六節 志大第七節 許諾第五十六節 秦淮第六節 景命第五十九節 斬黃第六十三節 星散第九節 夢碎第二十四節 宿命第二節 祭烈第三十五節 救死第十五節 海軍第六節 星火第十一節 踏歌第六十節 憲成第三節 雲起第二十三節 首鼠第五十六節 秦淮第五節 吾往第五十一節 項劉第八節 宵小第十八節 變亂第五十一節 項劉第二十四節 宿命第十三節 傳檄第七節 許諾第四十九節 遷族第四十七節 清華第三十八節 盛名第二節 衣冠第四十七節 清華第十二節 書院第二十四節 宿命第十三節 出草第二十三節 首鼠第八節 翻雲第三十二節 爭功第七節 許諾第四十九節 遷族第一節 風起第四節 死活第十九節 火烹第二節 議策第一節 聆訊第二十一節 赴會第十六節 螳螂第二節 議策第二十五節 秋涼第十九節 報信第六十一節 分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