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章

回到房間,厲婷婷依然在想着剛纔晚餐的那一幕。

她很惆悵,於是對姜嘯之說,要是蕭錚真的和施茜定下來那多好,他們一定會有個美滿幸福的婚姻。

姜嘯之坐在燈下看報紙,聽厲婷婷這麼一說,他擡起頭來。

“皇后,您還是不要和施茜走得太近。”

厲婷婷一怔:“怎麼了?”

姜嘯之沉默片刻,放下報紙。

“她很危險。”

厲婷婷傻了

“她哪裡危險了?”厲婷婷奇怪道,“我怎麼沒看出來?”

“這個女人背後的一些事,皇后您是不知道的。”姜嘯之頓了頓,“總之,還是別和她太親密爲好。”

厲婷婷被他這話說得格外不悅。她點頭冷笑道:“我知道,你們總是能瞭解我不瞭解的那些事,可你們從來不肯告訴我。”

姜嘯之沉默不語。

看他這反應,厲婷婷心頭火更大,她扔下手裡的梳子,站起身來:“侯爺您是總攬大局的人,您手裡按着核彈頭呢我算什麼不過是你們的一枚棋子”

她說完這話,看也不看他一眼,轉頭去了浴室。

那晚因爲生了氣,厲婷婷沒再和姜嘯之說話。第二天她獨自去游泳,因爲既不好去打攪蕭錚他們,又不想和姜嘯之繼續爭吵。

厲婷婷生悶氣,施茜很快就發覺了,她在下午打電話給厲婷婷,叫她一同回來吃飯。

厲婷婷悶悶道:“你們先吃吧,甭等着我了,我在小吃攤上吃飽了。”

“你這是怎麼了?”施茜詫異問,“和姜先生吵架了麼?”

厲婷婷答不上來。

她固然不高興姜嘯之他們有事瞞着自己,但因爲姜嘯之那麼說,厲婷婷心中也起了濃濃的疑惑,難道施茜真的有什麼問題?姜嘯之那人,不會隨便說話。既然她有危險,那爲什麼他還同意參加這次度假呢?

“行了,別不高興了。”施茜笑道,“晚上咱們去喝酒,就咱倆,不叫他們那些臭男人跟着。”

厲婷婷笑起來:“好吧。”

“七點半吧。”施茜說,“你能趕回來麼?就在酒店樓下的悠南酒吧。”

厲婷婷看看手錶,六點一刻。

“沒問題,我把手頭的章魚丸子吃完就回來。”

施茜一聽,啊啊叫起來:“記得也給我帶兩串我最愛吃章魚丸了”

厲婷婷苦笑:“好吧。”

吃完了章魚丸,又要了兩串外帶,厲婷婷拎着袋子從海邊情侶道慢慢往回走。這條情侶道是這個城市最美的一條路,乾淨漂亮的褐色木板橋挨着海邊搭建起來,一直鋪到視線不能及的最遠處,小巧玲瓏的路燈在夜色下一盞一盞亮起來,像夜幕裡睜開的含情脈脈的眼睛,情侶道名副其實,隨處可見情侶依偎漫步。此情此景讓厲婷婷愈發鬱悶,她嘆了口氣,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章魚丸,心想,原來自己已經悽慘到只有章魚丸做伴了。

就算此刻能夠來一個人陪着自己,那個人又能是誰呢?厲婷婷胡思亂想着,會是宗恪麼?算了吧,要是他在身邊,她準保忍耐不了三分鐘,就要把章魚丸扔在他臉上然後結局一定是,一個怒氣衝衝回了酒店,另一個跑去喝酒到半夜,等到酒吧關門了,這纔不情不願的回來。

要是秦子澗呢?……

沒有可能。厲婷婷甚至想不出自己能和他說什麼,她現在回想起來,才苦澀的發覺,自己和秦子澗雖然有過婚約,但卻連普通的戀愛都沒有機會認真談一次,她甚至,都不能清楚地瞭解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當然事到如今,秦子澗的人生出現了天地鉅變,她就更加不能瞭解了。

那麼,要是姜嘯之呢?

被自己腦子裡這個念頭給嚇了一跳厲婷婷猛然擡起頭來,就好像不自覺的做了什麼虧心事,以至於連路人都會察覺到,要一同來譴責她。

發覺周圍人沒有異樣,厲婷婷不由鬆了口氣,她苦笑起來。

如果此刻陪着她的是姜嘯之,那麼一定會和前一晚在陽臺上沒區別,不停的拌嘴、拌嘴,爲了各種不着邊際的話題發生小小爭執,誰也不肯讓着誰,但是,卻又很愉快。

想到這一點,厲婷婷不自覺的嘴角向上翹,哼,那個把康定斯基的畫看成煤球的傢伙

帶着莫名其妙的微笑,厲婷婷回到酒店,她進了那家名爲悠南的酒吧裡,很快就看見了施茜,她衝着厲婷婷招手。

厲婷婷走過去,把章魚丸子遞給她:“不太熱了啊”

“沒關係這東西熱了冷了的都好吃。”施茜說着,拿出一串來,一口咬下一個,“嗯味道好棒”

厲婷婷無奈:“爹親孃親,不如章魚丸子親。”

施茜馬上睜大眼睛:“哪裡我更喜歡烤鰻”

“……”

厲婷婷看看四周:“蕭錚呢?”

“打發他回房間去了。”施茜咬着章魚丸,一面含混不清地說,“剛纔我們三個一起吃飯,我問你去哪兒了,姜先生說你自己有安排,我問他,你們是不是吵架了,他不告訴我。”

“我纔不會和他吵呢。”厲婷婷悻悻道,“生氣還生不夠。”

施茜抹抹嘴角,湊近看看她:“你們倆,其實還沒定下來,對吧?”

厲婷婷尷尬一笑:“你能耐大,這又看出來了?”

“當然。坐一塊兒,手都不牽着,走路,一個前頭一個後頭,不像男友倒像是保鏢。”

厲婷婷心裡一咯噔,事實太明顯,也難怪施茜看出來。

她勉強笑道:“不是所有人都得像你和蕭錚似的,時時刻刻黏在一起。”

“你們兩個就像抹了滑石粉好不好?”施茜反駁,“根本從來就沒有黏在一起過。”

厲婷婷撐着額頭,嘆了口氣:“他那人,是那個樣子的。”

施茜眨巴眨巴眼睛,故作神秘低聲道:“怎麼?搞不定了?”

厲婷婷笑起來,她拍了一下施茜:“行了,去弄點酒喝。”

“好嘞”

施茜跳下椅子,蹦蹦噠噠跑去吧檯,過了一會兒,她端着兩杯五顏六色的酒回來。

厲婷婷端起那杯淺綠色的,喝了一口。味道酸甜,帶些薄荷清香。

“其實也不怪你啦,換了我,恐怕也得生氣,”施茜喝了一口氣,嘆道,“姜先生那個人,多悶啊。雖然說有人喜歡悶騷類型,可是他連悶騷都算不上,恐怕只是悶而已。”

一聽這話,厲婷婷馬上反駁道:“他纔不悶。他也有話多的時候,只不過不是在所有人面前都話多。”

施茜笑起來:“只在你面前話多麼?”

厲婷婷忍笑道:“我掐不過他。”

“真難想象。”施茜遙想了一會兒,忽然問,“婷婷,你到底喜歡他什麼啊?”

厲婷婷嘴裡一口酒差點噴出來

她真想說我哪裡喜歡他了?可是話到嘴邊,又不能說出來。

“……他不是很man麼?”她慢慢想着辦公室裡同事們的誇讚,一面說,“能給人安全感,對吧?而且有自己的主張,從不輕易妥協,能力也很出色。”

施茜看看她,搖搖頭:“你這是在誇自己的男友麼?我看不像,這明明是上司給下屬寫鑑定報告。”

厲婷婷被她說得無語,良久,她才垂下頭道:“其實那些都是表面的東西。我只是覺得……他很可憐。”

“可憐?”施茜吃了一驚,“你覺得姜先生很可憐?他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事。是我的錯覺而已。”厲婷婷勉強笑了笑,“總覺得他外表看起來很強大,其實裡面很可憐。大家都覺得,哦,你這麼強大,這麼堅韌,那好啊,往後什麼事都可以依靠你了。他那個人也是這樣的,人家一求他,他就都應下來。就算撐不下去了,他也不會說‘我不行了,我要依靠你’這種話。”

施茜點點頭:“明白了,自己硬着頭皮扛到死的那種人。”

“就是這樣。”厲婷婷看看自己掌心,“所以,我要是說我可憐他,他聽了這話一定得發火的。”

她笑了笑,擡起頭來:“也說不定,我其實是覺得自己可憐,卻投射到他身上。”

施茜搖搖頭:“你們這戀愛談得也太辛苦了點。”

厲婷婷強笑道:“沒辦法啊你以爲人人都像你一樣,有一個哆啦A夢麼?”

施茜一聽這話,卻來了精神,她從包裡翻出一張紙來,又拿出彩筆,三兩筆畫了個哆啦A夢,機器貓的外形,卻有一張蕭錚特徵的臉孔。然後她把畫給厲婷婷看:“像不像?”

厲婷婷笑噴,連連點頭:“非常像”

施茜也樂翻了,她乾脆在下面用娃娃字體寫上:“送給蕭錚,我心裡永遠的No.1”

她把畫疊起來,放進包裡,得意道:“等會兒要回去找他討賞。”

厲婷婷嘆道:“你們倆還真是要好呢,果然是要結婚的人。”

施茜拿起皮包的手一滯,但旋即,她又笑嘻嘻地說:“沒辦法啊,我喜歡他嘛。”

厲婷婷故意道:“那現在輪到我來問了;你到底喜歡蕭錚什麼?可不要回答那些俗氣的話,他那些好處我們全都知道。”

施茜閉目想了半天,她睜開眼睛:“因爲他是我心裡的No.1。”

“且”

“真的。”施茜說,“他是我見過的最有力的一個人。”

厲婷婷悻悻道:“不見得,姜嘯之的力氣恐怕比蕭錚更大。”

“我不是說手上的力氣啦。”施茜沒有笑,她把脖子伸長,像小貓兒一樣,喝了一口紅色的加了番茄汁的酒,然後慢慢道,“婷婷,你見過蕭錚猶豫麼?”

厲婷婷一怔,她搖頭:“真沒見過。”

“我也沒有。”施茜說,“他是一個任何人都攔不住的賭徒。”

厲婷婷的心,砰的一跳

“我看得出來,看他那雙眼睛就能知道。”施茜垂下眼簾,“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阻擋他,他不會猶豫,也不會有片刻的動搖,他的腳下甚至沒有大地,你懂麼?每一塊都是踏板。這傢伙那股向前衝的力量,永遠都不會有枯竭的時候,真是……驚人”

施茜說到這兒,嗓音卻有點發抖。

厲婷婷奇怪地看着她,一時不知說什麼纔好。

施茜回過神來,低頭笑了笑:“所以我常常好奇,有沒有人能夠攔下他?哪怕是暫時的。”

“那個人就是你咯”厲婷婷馬上說,“你看,現在他不是爲你停下來了麼?”

施茜卻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兒,她從脖子上,把那條金項鍊取下來。

“婷婷,這東西,幫我收着。”她將項鍊塞給厲婷婷,“等回去了,找機會幫我給蕭錚。”

厲婷婷錯愕:“你幹嘛?你自己給他不就好了?”

“嗯,其實呢,是因爲……”施茜羞澀一笑,“不太好意思。”

厲婷婷鬆了口氣:“什麼啊還不好意思,非得讓我轉交。”

她接過那條金鍊,下面的雞心墜很大,放在手裡卻不是太重。

“幹嘛要把女人的項鍊給他?”厲婷婷好奇問。

“嗯……有些緣故。”施茜摸了摸那條項鍊,“這裡面,有他掉了的那顆螺絲。”

“螺絲?”

“不記得了麼?哆啦A夢掉了一顆螺絲釘。”施茜笑道,“不過,詳情往後再和你說吧。”

既然人家不肯說,厲婷婷也不好再問。

“這是很重要的東西,千萬別弄丟了。”施茜認真看着她,“婷婷,你一定要親手交給他。”

“你們小兩口又在鬧什麼彆扭。”厲婷婷鬱悶道,“小心你們結婚我不送紅包哦”

施茜的臉頰白了一下,卻又恢復紅暈,她笑道:“沒關係,到時候你儘管來大吃大喝好了。”

她親手將金鍊給厲婷婷戴在脖子上,最後,又低聲叮囑了一遍:“記得親手給他,把螺絲釘還給哆啦A夢。”

厲婷婷點了點頭。

晚上十一點,施茜回到房間,蕭錚躺在牀上,閉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她關掉大燈,脫了鞋,悄悄爬上牀來,依偎在蕭錚身邊。

“蕭錚?”她小聲喊他,像是怕冷似的,往他懷裡縮了縮。

蕭錚伸出手去,攬住她的腰,他的聲音帶着迷迷糊糊的鼻音:“……回來了麼?”

施茜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她發出了一下好像啜泣般的低聲。

蕭錚睜開眼睛,男人那雙冷冷的眸子裡,意外地,沒有絲毫惺忪睡意。

他看見施茜臉上淌着淚,他能感覺到自己脖頸下面,一片金屬的冰冷。

那是一柄刀。

姜嘯之在十一點左右,模模糊糊入睡,他這兩天白天太疲憊,雖然,並不是因爲去衝浪。

他並沒有去衝浪,因爲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去做。

在睡眠還不算深的階段,他朦朦朧朧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身體。

那身體很暖,很香,而且十分柔軟。

是女人赤luo的軀體,皮膚滾燙,她摟着他,纏綿的親吻。

是結綠?姜嘯之的思維還在混沌中,他翻過身來,抱住那女人,習慣性的吻她的脖頸和胸脯。女人在他懷裡發出細細碎碎的呻吟,她的嘴脣貼在他耳畔,低聲道:“嘯之,嘯之……”

一個雷閃打在姜嘯之的頭上

這不是結綠他忽然清醒過來,結綠不會這樣喊他

姜嘯之忽地坐起身,他一把按開牀頭燈

在他牀上,赤身裸體的,是厲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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