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傢伙是個瘋子吧?看樣子精神狀態不怎麼好。”唐術刑跟在後面低聲道。
格羅莫夫點頭:“很正常,無論是誰長期在這個地方住下去,都會變成瘋子,賺多少錢都沒有用,從前在這個地方靠近中心區域30公里之內的檢測人員都拿高薪,到後來你無論給他們多少錢,那些科研人員都不願意呆在這裡,只能訓練一些志願者,都是想賺錢的,直到最後,甚至都開始啓用流浪漢了,因爲這種鬼地方沒有人願意多呆上一秒。”
那個瘋子走進死林中,並未前進十來米就停下來了,指着一棵明顯是之後故意豎立起來的,高達七八米的枯樹幹,在那枯樹幹頂端掛着一具並未全部腐爛,還能看得清大致輪廓的屍體。
屍體穿着一身仿製的前蘇聯軍服,而且是自己手工縫製的,肩章之類的東西都是用其他零碎的彩色布料拼湊而成,看起來很是怪異,腦袋上戴着的那頂帽子倒像是真的,不過上面的徽章卻是現在俄軍的。
唐術刑和格羅莫夫看着那具故意掛在那的屍體,隨後格羅莫夫又問那瘋子:“這是誰?”
“謝爾蓋!”那瘋子道,“謝爾蓋.梅羅斯基.卡爾裡奇夫!”
唐術刑站在那,緊了緊揹包帶:“這下好了,快橫穿了一個地球板塊,結果找到了一具屍體,除非咱們會招魂,否則等於是白來了。”
格羅莫夫擡眼看着,許久才道:“我們怎麼知道這到底是不是謝爾蓋?萬一這個老狐狸找了其他的屍體呢?”
“不不不!”那瘋子此時擠眉弄眼地走了過來。將赦免書掛在下面的樹杈上面,“這是謝爾蓋。屍體是我按照他的遺願親手掛上去的,他說他要在這裡看着這片土地恢復生機的那一天,我和他生活了好多好多年。”
格羅莫夫依然不信:“我聽說,這個人還有個名字叫尤里,不是得癌症死的嗎?”
瘋子湊近格羅莫夫,神神秘秘地低聲道:“他是累死的,餓死的,沒有食物。也不願意吃我獵捕來的動物,所以死了,就那麼死了,他死的時候還在哭。”
“你叫什麼名字?”格羅莫夫問那傢伙。
“我叫星期五!”那傢伙咧嘴笑道。
“星期五?”格羅莫夫看着他,“這算是什麼名字?”
星期五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本小書來,那是一本英文書,唐術刑看着已經半脫落的封面。還有部分文字,立即知道那是一本英文版的《魯賓遜漂流記》。
唐術刑翻着下面的扉頁,印刷時間寫的是1987年,而且在封面裡還寫着尤里的名字。
格羅莫夫翻着書,隨後被星期五搶了回去,用衣袖摩擦着。還對格羅莫夫呲牙咧嘴地,隨後小心翼翼裝了回去。
“好吧,看來謝爾蓋是受了這本書的啓發,認爲自己呆在這裡就是在一個孤島之上,偶遇到一個瘋子。給這個人取名叫做星期五,讓他給自己做了僕人或者助手。”格羅莫夫盯着那屍體。“沒有想到,這個前輩還挺文藝的。”
唐術刑站在那看着屍體,又看向那個自稱叫星期五的瘋子,沉默不語。
“你在想什麼?”格羅莫夫問。
唐術刑看着星期五對格羅莫夫說:“你讓他帶我們去看看這具屍體生前留下的東西,還有他的研究室。”
格羅莫夫點頭,拿出口袋中的巧克力等東西,哄着星期五,星期五遲疑了許久,終於拿起巧克力吃着,蹦蹦跳跳地在前方引路,帶他們去那座高塔。
來到高塔前,星期五竟然從胯下取出一把鑰匙,小心翼翼地開鎖,打開門之後還朝裡面喊着:“我回來了!”隨後才走進去。
唐術刑和格羅莫夫剛進屋,就看到角落中有一隻黑乎乎的動物,那動物看見他們發出怪叫聲。星期五立即走過去,一棍子敲打在那動物的腦袋上,隨後安撫着那動物,讓它不要怪叫。
唐術刑走近才發現,那動物是一頭渾身毛都快要掉光的野豬,而那頭野豬的兩個前蹄被砍掉了,所以無法動彈,只得將身體前半部分放在一個木箱上面。
“它也叫星期五,不過是我的星期五!”星期五咧嘴朝着格羅莫夫笑道,又伸出手去,“糖,好吃的,甜的。”
格羅莫夫又取出一袋餅乾,星期五聞了聞,小心翼翼地放在旁邊桌子的抽屜中,再次伸手。格羅莫夫無奈只得再給他巧克力,星期五這才歡天喜地的帶着他們上了二樓,那是屬於謝爾蓋生前所用的實驗室。
進了實驗室,星期五立即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雙手放在大腿的位置,不再前進,這應該是謝爾蓋生前教會他的。
唐術刑走進實驗室,發現實驗室十分乾淨整潔,雖然算不上無菌,但相比外面的世界來說,這裡簡直就是天堂,是人可以居住的環境,旁邊有一張小牀,周圍都擺着架子,架子上面有很多花盆,裡面有些植物已經枯死,但有些植物還在生長,有一些甚至還開出了漂亮的花朵來。
格羅莫夫走到工作臺跟前,翻看着在那裡的一本工作日記,隨後俯身念着最後的那段文字——
我已經撐不下去了,已經到極限了,一個活在地獄中的人能支撐到現在,簡直就是奇蹟。我就是奇蹟,星期五也是奇蹟,我們都是,但奇蹟不會再延續下去,這片被惡魔污染的土地也許還得過幾百年纔會恢復往日的模樣。
我嘗試着用新鮮的土壤種植植物,再移植到外面的土地之中,遺憾的是。外面的土地只能生長在這裡重新產生的動植物,外來的任何東西都無法存活超過一天的時間。
他們是對的。多年前他們來找我,告訴我的,都是真的,我輸了,我一個人的力量連這片土地都改變不了,又如何能改變未來?
不知道他在卡拉奇怎麼樣,我們這輩子是無法再相見了,我不後悔。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如他所說,他始終是個凡人,並沒有我這麼高尚。
我高尚嗎?我看着那些一株株死去的植物,我知道,我不高尚,精神是隻能改變自我。但無法擴大去改變自然。
再見,我深愛的這個世界。
……
下面沒有署名,文字很漂亮,用的是俄文撰寫的,還是標準的通用字體。
格羅莫夫讀了一遍給唐術刑聽,又默默地在心中反覆讀了數遍。隨後擡眼看着唐術刑,搖着頭道:“糟了,我們犯了一個大錯!”
唐術刑也知道了,點頭道:“對,在卡拉奇的那個真的是謝爾蓋。在切爾諾貝利的纔是尤里,我們被謝爾蓋騙了。我就奇怪,不可能尤里不懂中文,謝爾蓋裝得真好,不愧是老牌的間諜。”
此時才醒悟過來的兩人,都知道有些晚了,不過同時卻又慶幸一點——以謝爾蓋的實力,無論如何都是鬥不過姬軻峰和顧懷翼的。
唐術刑拿出通訊器材來,發現已經無法連接上,不知道是不是衛星已經出了問題,還是說這片土地原本就有問題。
謝爾蓋和尤里約定好,互相調換身份,但僅僅只是口頭上的,實際上他們沒有整容,什麼都沒有做,這肯定是謝爾蓋的主意,謝爾蓋故意利用他人對自己的瞭解設下這個圈套。大家都認爲他不會留在切爾諾貝利,而會在巴國,但這麼多年,他的行爲舉止一直在模仿着尤里,對監視什麼的視而不見,表現得很平淡,讓你抓到他之後,輕信他說自己是整容後尤里的謊言。
不過唐術刑對日誌中提到的那句“他們是對的,多年前他們來找我,告訴我的,都是真的,我輸了,我一個人的力量連這片土地都改變不了,又如何能改變未來?”很感興趣,裡面提到的“他們”是誰呢?
“這裡書寫有個問題。”格羅莫夫指着日誌道,“是寫‘他’和‘他們’的單數和複數的問題,在‘他們’這個詞之前,有個較爲模糊的位置,我看了許久,發現應該是單數的‘她’,尤里也許寫到這裡遲疑了一下,不確定來的人如何表述,也許他最早想用‘它們’來表達,又覺得不妥當,所以修改,要改成‘她’還是覺得不妥當,最終變成了‘他們’。”
唐術刑不懂俄語,不怎麼明白格羅莫夫所說的俄語中的人稱代詞用來代替人或事物,有三個人稱和單、複數的區別,雖然與其他語言大同小異,但在書寫上不一樣,並且有些語言書寫,並不是現代俄語,即1956年定下來的正寫法。
格羅莫夫解釋了好一陣,唐術刑才明白道:“說直接點,是一男一女,但他不確定是不是人類來找過他,我懷疑就是謝爾蓋所說的在鹹海遇到的那兩個人,夜火和恩雅。”
格羅莫夫點頭:“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這個,找不到其他的解釋了。”
唐術刑道:“從日誌上看,那兩個遠古人類似乎是讓尤里放棄,說不定所說的就是關於末日論吧,生物大滅絕,但尤里不相信,決定自己要先改變切爾諾貝利,最終發現失敗了,但他是怎麼死的?按照星期五的說法,他好像是營養不良死的。”
“他怎麼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現在要趕到鹹海去,我覺得謝爾蓋沒有那麼簡單,他肯定還隱瞞着其它的事情,既然遠古人來找到過尤里,肯定也找過謝爾蓋,再者他們也在蠱獵場出現過,這絕對不是巧合。”格羅莫夫開始收拾起東西,將尤里留下來的日誌也一併帶走,就在轉身的時候,卻發現星期五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