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遊者溺,善騎者墮,善奔者,亡於奔!
營地中的匈奴兵前些天從草原上跋涉而來,本就勞累,昨天一戰而攻滅牢姐羌,雖然得勝,但疲乏更甚,接着趕到城北草原上紮營,一夜恐懼,累上加累!
雖然做爲匈奴兵南下的第一支先鋒軍,營地裡的匈奴兵絕對算得上是強兵,個個都可稱爲鐵漢,然而,他們終究還是人類,不是真正用鐵鑄造的鋼鐵之軀,一連多日不能好好休息,昨晚又是“激戰”半宿,不管從心理上,還是身體上,已經是燈盡油枯,算是強弩之末了!
正在興奮着大呼勝利的匈奴兵,忽然間安靜了下來,他們恐懼地看向南面的軍營,那裡有一支數百人的騎兵,正在緊急集合!
有匈奴兵叫道:“骨都侯,看到了,看到了,那就是扶角軍,那就是扶角軍啊!”
匈奴兵盡數向南邊望去,終於,他們看到了傳聞中的扶角軍,那支只聞其名,而未見其真身的邪惡漢軍!
扶角軍就在城下紮營,這是昨晚就知道的事了,可是劉十一仍舊大吃一驚,他連忙跑向大木高架,登上去向南觀望,就見那邊的扶角軍已然集合了大半,扶角兵紛紛上馬,正在列陣,似乎他們要用騎兵陣,前來衝擊自己的營地!
格勃巫這時已然休息得差不多了,他是所有人當中最累的,這時總算是恢復了些體力,他也順着梯子往上爬,叫道:“骨都侯,怎麼啦,可是扶角軍真的來啦?”
“來啦,來啦,扶角軍真的要來啦!”劉十一驚聲叫道。他看到了,那支扶角軍集結的速度快得異乎尋常,他剛登上木架時,不過剛剛集結好一大半,而就在格勃巫也往上爬時,那支扶角軍竟然以讓人恐怖的速度,竟然全部集結完畢,由一名漢將領兵,向自己的營地衝了過來!
在這年代,一支軍隊是否真的有戰鬥力,不太好判斷,那要開戰之後才能得知,可不管是誰,都知道一個淺顯的道理,集結速度快,運動速度快,在衝鋒中隊形能保持不變的軍隊,那麼十有八九就是強軍!
而遠處的扶角軍完全符合以上的條件,顯見是訓練有素,而且勢頭正猛,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畏懼一切強敵之時!
格勃巫登上了木架,也向南望去,可他看到的卻是那支數百人的騎兵部隊起步,馬速漸提,塵土飛揚中,正在往這裡猛衝!
“糟,糟糕!”格勃巫看向營地周圍的白羽,叫道:“得趕緊把箭取回來,要不然咱們對衝過去吧,就是怕傷了戰馬……”
劉十一咬牙道:“傷便傷了,此時此刻,還有別的選擇麼?咱們怕傷了戰馬,那些扶角兵難道就不怕麼?除非他們是傻子!”
低下頭,劉十一叫道:“兒郎們,拿起你們的長矛和彎刀,把所有敢於挑戰我匈奴……”話還沒說完,不知從哪裡突然間射來一箭!
射來的這箭,陰損之極,事先沒有一丁點兒的預兆,甚至連弓弦響聲都沒有聽到,正是在劉十一大聲發號施令,而所有的匈奴兵都擡頭看他之時,誰也沒有想到會突然間射來這一箭,這箭是射向劉十一背後的,直到飛上木架時,匈奴兵纔看到這枝陰損的箭!
“小心……”
“骨都侯……”
“哎呀……”
驚叫聲頃刻響起!
事發突然,而劉十一尚不知危險來臨,他仍在叫道:“都斬……啊……”他大聲慘叫。
那枝陰損偷襲的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他的屁股,而且是屁股的正中間,從位置上看,屁股是坐在馬鞍上的地方,沒有也不可能有甲冑保護,一箭射中,羽箭竟然射進去小半枝!
匈奴兵一起張大了嘴巴,心中都叫起了疼來,這一箭射的,別說挨射的劉十一,劉十一疼不疼那是不用說了,他們這些看到的人,都替他疼啊!
不會從屁屁的眼中,射進去了吧?
劉十一雙眼翻白,可神起卻清醒得很,他身子趴到了木架扶手上,驚天動地接着叫,而旁邊的格勃巫卻已然傻了,他看到了劉十一中箭的位置,真是不知該如何解救?拔,是不敢拔的,會把腸子帶出來,可不拔……那該怎麼救呢?
“是誰偷襲骨都侯的?”匈奴兵立即四下尋找,可他們所見之人,沒有敵人,全部都是自己人,而所有的自己人又都在四下尋找着,人頭晃動之下,根本就分不出誰是刺客!
一名機靈的百夫長叫道:“看箭,誰還有箭,誰就是刺客!”
“誰還有箭,誰還有箭?”匈奴兵全都叫了起來,他們猛地想起,自己人是不應該有箭的啊,那麼有箭的人一定就是刺客了!
可是,大家又都開始喊起誰有箭,卻沒人承認有箭,刺客又不傻,不衝到他們的跟前,誰會承認?
格勃巫叫道:“骨都侯,我來扶你,咱們快下去,扶角軍衝過來啦?”對面的扶角軍鐵蹄聲震,已然衝了過來。
可他一扶劉十一,劉十一卻動都不能動,他下半身已然麻住,完全不能移動,可神志卻依舊清醒,格勃巫一扶他,他又大聲慘叫起來,而且拼命一揮手,推開格勃巫,兩個同時站立不穩,從木架上掉了下來!
匈奴兵的注意力都在他們身上,忽然見他倆一起掉下來,無不驚呼。就見一支匈奴兵小隊猛地衝了過去,領頭的一個長得和大猴子的匈奴兵叫道:“扶角軍來啦,大家快逃啊,大家先走,我們來救骨都侯,我們來斷後!”
此時的情況非常緊急,扶角軍縱馬衝鋒,已然離此不遠,而匈奴兵的主將卻被射中了屁股,連同副手巫師一起從大木架子上掉下來,外有強敵,內無首領,疲倦不堪的匈奴兵再也受不了這種折磨了,集體狂吼,跳上馬背,不管不顧地向北逃去,什麼都不要了,什麼都不管了,只想着趕緊離開這被神靈詛咒的地方!
匈奴兵一開逃,那些原本溫順如綿羊,自從被抓住後就一直沒有任何反抗的俘虜們突然暴起,近千名倖存的牢姐羌和鑌部胡人,全都跳了起來,象發瘋似的去阻擊匈奴兵的逃竄,雖然大多數人沒有武器,可憑着對匈奴人的仇恨,毀滅家園,殺害親人的刻骨深仇,不要命地向匈奴兵發起了攻擊!
機靈的,逃得快的匈奴兵已然衝出了羽箭的圈子,可後面三四百的匈奴兵卻沒有衝出去,他們被打下馬來,而一旦落地,不是被刀矛殺死,就是被撲上來的羌氐胡人抱住廝打,甚至有些匈奴兵竟是被咬死的!
昨晚的營地裡,盡是喊殺之聲!
烏蛋子和扶角騎兵趕緊把匈奴兵的軍服脫下來,扔到一邊,他們深怕被誤傷,全都圍到了木架子周圍,而烏蛋子則提了半死不活的劉十一上了木架,把大刀橫在劉十一的脖子上,用羌話大聲叫着,不許發狠報復的羌氐胡人靠近,大家算是自己人,莫要亂打。
可這種情況下,哪裡真能讓胡人們離得遠遠的,說不得,扶角騎兵只好放箭驅趕,已然顧不得誤傷別人了,只要不誤傷自己就好!
營地之外,匈奴兵亡命奔逃出兩千來人,他們都是騎術高超者,雖然在出羽箭圈子時,不少人的戰馬受傷,可大多數人仍衝了出去,而且前面的人趟倒了羽箭,後面的人衝得更快,只不過一刻鐘的時間,竟然都逃了出去,眨眼出了一里地,其奔行速度當真是無人可及,沒有愧對他們草原鐵騎的稱號!
李勤帶着扶角軍列陣衝來,可沒等他們進羽箭的圈子,就見大隊匈奴兵已然破開營地,直往北逃。
李勤叫道:“轉向,不要進營地,繞過去,追敵追敵,殺啊!”
“殺啊,殺啊!”扶角步兵們騎在馬上狂奔,已然忘了不許說話的軍規,一旦從步兵成了騎兵,人人都紅了眼珠子,匈奴兵不管不顧地在前面逃,而他們不管不顧地在後面追!
廉縣的城牆上,裘盛和張奣,還有那些士兵和百姓,都在目瞪口呆地看着遠處的戰場,在他們的眼裡,是一支巨大的,昨天還強悍無比的匈奴兵在集體逃竄,而後面是一夥騎術明顯不咋地的扶角兵在追趕,可偏偏就是這樣一支騎術不咋地的扶角軍,竟把騎術高超的匈奴兵,趕得象兔子似的狂竄,不僅如此,竟然漸漸地追上了後面的匈奴兵!
戰況奇異,真可謂是數十年難得一見!
裘盛好半天,才終於說出一句話來:“這,這就得勝了?”
張奣喃喃地道:“怕是得勝了吧!”
“可他們,可他們好象沒有怎麼打呀……”裘盛說道,他已然不知該怎麼辦纔好了,完全反應不過來。
張奣卻忽地回過神來,叫道:“得勝了,那支扶角軍得勝了,咱們得出城相助啊!”
裘盛叫道:“對對,出城相助,此時不助,更待何時?”轉身對漢兵和百姓們叫道:“快快,把城門口那些磚石麻袋搬開,咱們出城去,咱們追敵去!”
漢兵和百姓們轟轟答應,一起跑向了城門口。
李勤帶着扶角軍,繞了個彎子,隨後猛追,從距離上算,他們本來是追不上的了,可卻發現前面不少的匈奴兵從馬上掉下來,而且不少戰馬也在撲倒!看樣子,這些人是搶先衝出羽箭圈子的,他們替後面的人趟平了羽箭,可他們的戰馬卻傷了蹄子,而原本是後面的人卻反而超過了他們!
竟然不是越追越遠,而是越追越近!
李勤叫道:“敢犯我大漢疆界者,不問原由,皆殺無赦,不要俘虜,全部殺光,全部殺光!”擰槍衝去!
“殺光!”
“殺光!”
扶角兵赤紅着眼睛,兇猛地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