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說話聲,在匈奴兵的人羣裡漫延開來,大家都在說着扶角軍的可怕,大家現在都知道了,扶角軍裡有一個非常可怕的黑暗巫師,是一個妖巫,專門利用黑暗做掩護,出來害人,還非得害匈奴人不可,因爲匈奴人的肉長得結實,嚼起來感覺好!
自己的肉味道好,有嚼頭,所以被妖巫給惦記上了……這可實在不是值得驕傲的事,越強壯的匈奴兵越害怕,不停地往人羣裡面擠,不敢待在最外圍,而那些身體不夠強壯的,也不願意被吃,所以也在往裡擠!
沒人去注意縣城,甚至都沒人去注意那些俘虜了。
俘虜們都在私下做着小動作,互相用嘴咬着繩索,掙脫束縛。可是,匈奴兵那麼害怕,這種恐怖的情緒就象是傳染病一樣,也傳染給了他們,俘虜們就算是解開了繩子,可卻也不敢往外逃,這種想逃又不敢逃,能逃又不能逃的心情,對於俘虜們來講,實在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折磨!
匈奴兵也都很痛苦,不管敵兵多麼厲害,他們都有自信能將之擊敗,可是如果對方是邪惡的軍隊,是由妖魔領導的黑暗之師,這就非人力可以解決了,他們只盼着天亮,只要太陽一出來,他們就可以擺脫這種痛苦,這種恐懼了!
所有人中,最痛苦的就是格勃巫了,他自己搬起的石頭,重重地砸了自己的腳,可卻無法明說,他不但跳得累,心裡更累,幾乎痛苦的他都想哭了!
不停地跳着,格勃巫知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他心裡很明白,對方就是人,不是妖魔。那麼既然是人,一定也會死,不如變被動爲主動,自己也免得再跳了!
突然,格勃巫停了下來,叫道:“萬能的神,和我說了一句話,射死黑暗妖魔,射死他們!”說着,他衝着怪叫聲傳來的方向一指!
巫師也是有等級的,象格勃巫這種等級的,不能用神靈附身這種形式,神靈附體已是通天之術了,只能由大巫師來進行,比如他的父親大德巫,這是巫師可以使用的最高級巫術。
在千年之後,可以使用通天之術的只有通天巫闊闊出,闊闊出被尊爲“帖卜騰格理”,他便是用通天之術,上天詢問天帝,鐵木真的大汗之名應該是什麼,天帝告訴他是成吉思汗,於是鐵木真便有了成吉思汗這個汗名,並由闊闊出爲他加冕,所以神靈附體這種超級別巫術,格勃巫是不能用的。
然而,就算不用神靈附體,格勃巫的話也讓匈奴兵感到安全了,他們一起趴在地上,齊聲叫道:“讚美萬能的神!”隨即跳起身來,人人抓起弓箭,對準怪笑聲傳來的方向,玩了命地猛射!
射了一通之後,射擊範圍變成了所有黑暗之處,全都要射到,以免有漏網之魚!
夜空中,尖銳的呼嘯之聲大作,竟然連縣城那邊都能聽到!
裘盛站在城垛後面,吃驚地道:“匈奴兵那邊怎麼啦,他們是不是要打過來啊,我聽到箭聲了,這箭聲怎麼這麼大呀?”
張奣也是莫名其妙,道:“似乎所有的匈奴兵都在射箭,這是爲何?離得這麼遠就射箭,他們在射什麼呀?”
廉縣的百姓和士兵們見了,也都驚疑不定,又認爲匈奴兵要打來了,又不理解他們爲什麼離得那麼遠就開打,打誰呢?
扶角軍也聽到了聲音,雖然離得遠,可這麼大的響聲,他們也沒法聽不見的,紛紛向遠處張望,卻又看不到具體的情況!
賈詡道:“匈奴兵在放箭,這得射出去多少枝箭啊,怕得有幾萬枝吧?箭都射出去了,他們明天怎麼和咱們開戰,臨戰之時現去撿箭,這可是來不及的呀!就算能去撿,也得下馬才行,那他們不成步兵了?”
李勤哼了聲,道:“就算不下馬,遍地是箭,他們也別想衝鋒了,我估計他們是在射烏蛋子他們!”
“烏蛋子他們會不會有危險?”典韋擔心地問道,畢竟騎兵是他名義上的部屬,又經歷一場戰鬥,已經有感情了。
李勤安慰他道:“看這聲勢,顯然是沒發現烏蛋子他們在哪裡呢,是在亂射,你不用擔心。睡覺睡覺,就算睡不着也眯着,養足精神,明天只要天一亮,立即開戰!”
屯長們大聲約束扶角兵,強行命令他們眯着,不許東張西望,這種情況下,要讓人睡着,是不可能的,但眯着也比瞪眼要強,更比亂射強!
匈奴兵仍在不停地射着,幾乎人人拼了命地射,似乎只有這樣,神靈纔會保祐他們,纔會讓他們安全!
在關押俘虜的地方,鑌部和牢姐羌的人看到了匈奴兵的瘋狂,他們都在慶幸着,幸虧剛纔沒有逃走,否則匈奴兵這樣象發瘋似的射箭,逃走的人哪可能倖免,不逃以後當奴隸,也許還有逃的機會,可剛纔要是逃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正在這時,一小隊匈奴兵跑了過來,這小隊匈奴兵和別的大不一樣,他們不但沒有射箭,反而情緒穩定,但卻盔歪甲斜,有不少人的皮甲象是剛剛套上去的,不但不合身,還有血跡,就象不是他們的盔甲似的!
一個長得象大猴子似的“匈奴兵”走近俘虜,問道:“你們誰是鑌部的氐人?嗯,不願意說也沒關係。我告訴你們,你們小聲地把我的話傳給同族之人。有一支強大的漢兵來到了,名字叫做扶角軍,是由天下第一勇將李勤帶領的,他明天就要來救你們了,等到他來時,你們就造反,殺死那些綁你們的匈奴兵,聽清楚沒?”
說完這些,這隻大猴子就想給俘虜們鬆綁,卻見不少人的繩子已經解開了,他便把手裡的彎刀扔給一名壯漢,又道:“現在你們逃不掉,先別動地方,等天一亮,戰鬥開始時再起來,這樣你們就可以免得被殺,也更容易被救些!”
他身後的“匈奴兵”紛紛把武器扔給俘虜,然後便即離開。俘虜們不明所以然,非常震驚,但卻不知到底這些“匈奴兵”是誰,打入敵人內部這種事,他們連聽都沒聽說過,自是無法理解,但不少人卻偷偷地把兵器藏了起來。
這小隊“匈奴兵”自然是烏蛋子他們僞裝的,匈奴兵亂射,真正的敵人沒射到,卻射死了不少自己人,烏蛋子他們老實不客氣地換上了匈奴兵的皮甲,又慢慢向篝火旁靠去,那裡有匈奴兵的首領,就算沒法抓活的,弄死他也成啊!
直到把所有的箭都放了出去,匈奴兵這才住了手,可人人又都抄起了刀槍,他們仍舊很緊張。此時,一夜折騰,已經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天上星月無光,只有地上的篝火噼裡啪啦地燃燒着,而篝火由於燃的時間長了,火苗在變小!
詭異的場面出現了,兩千多名匈奴兵都靜靜地等着,人人全神戒備,都在聽着遠處的聲音,可是久久地,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怪笑聲和慘叫聲,卻一直再也沒有出現過!
終於,黎明第一道陽光出現了,天亮了,匈奴兵安全了,他們受到了萬能的神的保護,他們沒有被暗黑的邪惡的扶角軍吃掉,而在鬥法中,他們的格勃巫取得了完勝,他們勝利了,他們戰勝了邪惡的扶角軍,他們匈奴兵仍舊是被神眷顧的天之驕子!
陽光升起,光明來到,匈奴兵們欣喜若狂,許多人甚至喜極而涕,他們終於勝利了!匈奴兵們大聲歡呼,互相擁抱在一起,慶祝這得之不易的勝利,他們戰勝了惡魔,他們是正義的化身!
李勤站在自己的軍隊前,目瞪口呆地看着遠處,扶角軍已經列好了軍陣,隨時可以發起步兵攻擊了!然而,眼前的情狀他卻無法下令,莫說扶角兵了,就算是天兵天將這時候來到,怕也是沒法衝過去的!
就見遠處匈奴兵的營地周圍,全是白色,就如同昨晚下了一場暴雪相似,整個陣地周圍怕是足足插了十萬枝箭,簡直比草船借箭的架勢還要讓人震驚!
賈詡驚道:“天啊,這些匈奴人瘋了嗎,他們把箭全都射出來了?他們的首領也不管嗎?這還怎麼做戰啊?”
李勤跳上馬背,向縣城那邊狂奔而去,到了城下,叫道:“火油罐子,把火油罐子給我們,快點,快快快快!”
城上的裘盛等人也被遠處匈奴兵的行爲震住了,全都不知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不成這是匈奴人發明的一種新戰術?可遍地是箭,騎兵沒法衝鋒了呀,難道說匈奴兵想捨棄他們最擅長的騎兵衝鋒,改和漢兵打步兵戰了?可是,這種情況,步兵也沒法列陣了呀!
他們這時已經看到扶角軍了,知道這確是一支漢兵,是來支援他們的,可李勤過來要火油罐子,這東西是守城必備之物,他們當然有,可這時怎麼送出去啊,城門被堵死了,還是下面那個李勤教他們的招術呢!
李勤大急,見上面沒有反應,只好又跑回了自己的陣前,叫道:“戰機轉瞬即逝,必須抓住。現在全體上馬,衝過去,把匈奴兵從營地裡趕出去,要放箭,全力放箭,不求殺敵,只求驅趕,讓匈奴兵跑起來,快!”
他們離得遠,隔着羽箭的圈子,弓箭並不會起到太大的傷敵作用,畢竟匈奴兵不會等着讓他們射的,而且就算衝過去,戰馬也必會受傷,但匈奴兵失了遠程武器定會混亂,扶角軍殺不進去,他們也衝不出來,只能下馬,取回羽箭,甚至混亂中會衝出去,衝的過程中,戰馬只要一受傷,匈奴兵的優勢就會減弱,何況他們的營地中,即有扶角騎兵,又有俘虜呢,只要他們失了戰馬,成了步兵,戰鬥的主動權,就會被扶角軍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現在的情況對匈奴兵極爲不利,但這種不利所帶來的混亂,僅能有一刻鐘,甚至更短,匈奴兵就算亂,在外敵沒有發動進攻時,也能迅速找到應對之法,畢竟他們都是久戰之士!
一刻鐘,甚至更短,戰機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