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了和松贊干布約定的那一天了,夕池苑內,李承乾心裡早就失望了,一想到今後再也見不到愛妻的音容笑貌,還有孩子們天真無邪的笑臉,沒辦法再繼續陪伴他們。李承乾就心痛。他被侍衛從夕池苑裡帶出來,一步一步走到太極殿,他看着侍衛們的臉,依然是一副鎮定的樣子,他感覺到自己今天確實是難逃一死,再怎麼喊冤也無法逃脫。爲了兩國的邦交,爲了天下的百姓,他必須死。他只恨李泰爲何要如此狠毒,下這般毒手,爲什麼不能成全他的隱士之願。他覺得自己對不起蘇子漪,對不起象兒、厥兒,因爲再也沒有辦法在他們身邊保護他們了。他一步一步沉重地走着,腦子裡想着和蘇子漪的每一個片段,每一天,每一年。他在夕池苑裡留下了一封信,是給蘇子漪的。他把對她的愛,對她的愧疚都寫在了信裡。
李承乾跪在太極殿上,等待着最後的判決。皇帝的臉早已佈滿了不捨,畢竟李承乾是他的孩子,更是他的嫡長子,是皇后生前最寵愛的孩子。如今卻要爲這麼一件愚蠢的事付出自己的生命,作爲父親,他怎麼能不痛。但是他不只是父親,他還是整個大唐的皇帝,他必須這樣對待李承乾,因爲在東宮確實找到了一個侍衛,那個侍衛也已經死了,死無對證。所以李承乾今天必須犧牲自己的性命。
正當舍人來濟懷着沉痛的心情宣讀聖旨裁決的時候,突然有人來報,漢王李元昌帶來了新證據。
皇帝忙停止宣讀,宣來漢王李元昌。
李元昌快步走進太極殿行跪拜之禮:“臣參見皇上。”
皇帝此時用手託着額頭,說:“平身吧,你有何事?”
“稟皇上,臣已經找出了刺殺松贊干布的幕後兇手了。”
皇帝一聽,有點驚訝,大臣們有些人也很驚訝,但是最驚訝的莫過於侯君集了,明明他已經把那個人殺了,怎麼可能現在李元昌還找到了所謂的幕後兇手。
皇上十分激動,道:“你真的找到了真兇?”
“不錯!”李元昌堅定地說。
皇帝招招手道:“還不快把他召上殿。”
李元昌抱拳道:“請皇上召見稱心。”
一聽到這個名字,皇帝微微有點發愣,似乎好像在哪裡有聽到過。但是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能救李承乾的命,其他的就先不管了。於是他擡擡手道:“快宣!”
稱心依舊是一身的紅衣,但是相較於之前的妖豔,現在的他是一副鎮定的樣子。他緩緩行禮:“草民稱心叩見皇上。”
皇帝看着這一身紅衣,馬上就想起他是誰了,就是當日和李承乾一起喝得爛醉的那名樂童,皇帝問:“難道漢王說的幕後真兇就是你!”
“不錯,就是我!”稱心和坦蕩地回答了皇帝的問題。
大臣們早就開始在猜測這個紅衣男子的身份了。
皇帝道:“爲什麼你要刺殺松贊干布?”
“我的目的不是要松贊干布死,而是要李承乾死!”
此話一出,朝堂上譁然一片。
皇帝問道:“這是爲何?”
“因爲……”稱心看着李承乾,眼裡的仇恨和柔情雜糅在一起:“因爲他害死了我的姐姐,我要報仇!”
李承乾不敢相信地看着稱心,那晚的談心,他幾乎可以確定稱心並不是那種會將仇恨一直深種心間的人,爲什麼轉變如此之快。
皇帝道:“你姐姐是誰?和太子有何關係?”
“我姐姐只怕皇上也認識,她就是王心嫣!”
朝堂上衆人更是驚訝地張大嘴巴,不敢置信原來王世充還有後人。
“你是王世充的後人?”皇帝問道。
“不是!”稱心堅定地回答:“她不是我的親姐姐,是她從街邊把我撿回去,從小一直照顧我、疼愛我的姐姐,我們一直相依爲命。”
皇帝又問:“王世充一家別被滅口和李唐王朝並無關係,你爲何要報仇?”
“我報的是我姐姐的仇!天下人都知道我姐姐是在大明宮內難產而死的,但是我不相信,一定是有人想要害我姐姐。”
皇帝問道:“你竟如此肯定?”
“不錯,”稱心又道:“當日我姐姐在東宮深受太子的寵愛,但是我聽說太子妃對我姐姐很不好,我認爲我姐姐一定是被太子妃害死的。”
皇帝道:“既然如此,爲何你卻要害死太子?”
“因爲當日我在東宮的時候被太子揭穿了身份,我害怕太子會殺我,所以就想殺了太子。但是我沒有武功,根本就動不了他,所以我就想起只要故意假裝刺殺松贊干布未成,留下東宮的令牌,就可以將這一切的矛頭指向李承乾。等李承乾一死,就沒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了,到時候我就可以殺了太子妃爲我姐姐報仇。”
皇帝心裡開始對稱心有點懷疑,如果說稱心真的想要殺李承乾的話,他是有很多機會出手的。當日和李承乾喝醉的時候就可以出手,爲什麼偏偏要等到這個時候呢?他發現稱心會說話的時候看向李承乾的眼神似乎很複雜。像是很溫柔,但是好像又在刻意埋藏那份溫柔。皇帝心裡有點小小的猜測,但是如今最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李承乾的命。
杜楚客怎麼可能放過除掉李承乾的如此如此大好時機,他上前道:“啓稟皇上,臣有一個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皇帝皺眉想着,這來頭出來打什麼差,嘴上卻說:“說吧。”
杜楚客問稱心道:“閣下的計劃天衣無縫,爲什麼此刻卻願意出來自首呢?”難道要是爲太子開罪?這句話,杜楚客不敢說,因爲不能在皇帝面前說出這樣一句明顯幫派之分的話。
稱心故意冷笑道:“難道有人會不愛自己的命嗎?你以爲我會那麼傻,我是被漢王抓住的。”
杜楚客問道:“你不是東宮的人嗎,爲何會被漢王抓到?”
稱心道:“我一開始並非東宮的人,我是漢王送給太子的樂童。犯了錯誤,被皇上趕出了東宮,漢王看我可憐就收留了我。我想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就留在了漢王的身邊。”
李元昌接着道:“昨晚,本王睡不着,正望着窗外月色的時候,發現這個樂童鬼鬼祟祟的,就帶了兩個侍衛跟了上去,這才發現這個樂童竟然和一個黑衣人正在爲設計陷害太子的成功而高興,什麼都被臣聽到了,所以臣就讓兩個侍衛抓了他們來,只可惜其中那個黑衣人已經負傷逃走了,只抓到了這個樂童。”
皇帝捋了捋鬍子,道:“原來如此,看來這次的事確實是和太子無關。”
杜楚客正要上前再辯,卻聽到李泰乾咳了兩聲,他看了看李泰的眼色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李泰知道他這個父皇根本就捨不得李承乾死,就算李承乾犯了什麼天大的罪孽,他也不會願意看着自己的親生兒子,疼愛了那麼多年的兒子就這樣死去。如今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今天剛好出現了這個樂童,看來這個樂童今日的願望算是會達成了,因爲他真的要替李承乾扛下這一切。
李承乾不知道要說什麼,因爲他看得出來稱心好像是在隱瞞什麼,他明明答應自己了不會活在仇恨中的。不,不可能,他雖然長相比一般的男人妖豔,但是他的心是紅色的,是軟的,他絕對不會這樣陷害自己。如果不是這樣,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皇叔帶着稱心來,要讓稱心頂罪。可是,我又怎麼能讓一個無辜的人受到牽連呢?
此時,吐蕃的使者道:“天朝皇帝,既然已經查明瞭真相,那麼就趕快處決犯人吧。他居然爲了對付太子而傷害我們大王,實在是罪不可恕,請陛下立即裁決。”
李承乾跪着爬上前兩步道:“父皇,此事有待查明。兒臣認爲稱心絕對不會是兇手,他答應過兒臣的,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沒錯。”說話的是稱心:“我是答應過你,只是想讓你放鬆戒備。”
李承乾不理會稱心,接着道:“父皇,請您明鑑。這件事和兒臣一點關係也沒有,兒臣相信和稱心也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
皇帝陛下心裡想着,只能對不起這個樂童了,因爲自己的孩子的性命比較重要。他是絕對不會相信李承乾就是幕後黑手的,但是他也看得出來稱心這是在替罪。可是作爲一個皇帝,他必須給別的國家一個交代;作爲父親,他捨不得自己的孩子死去,所以不得已只能對不起稱心了,讓他頂替李承乾,等將來有機會查出真相,一定會還稱心一個公道。
皇帝根本就沒有理會李承乾的話,而是臉上略帶沉痛地說:“如今已經水落石出了,樂童稱心因爲想要殺害太子,而設計連累吐蕃松贊干布受到傷害,朕下令,立即處以腰斬。”
李元昌走過來拉起李承乾。李承乾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他掙脫李元昌,此時他的聲音更加大:“父皇,兒臣……”
他話還沒說完便昏倒在了李元昌的身上,這並不是李承乾身體弱而是李元昌剛剛過來假裝要拉着李承乾起來的時候,往李承乾嘴裡餵了東西,李承乾一心都在稱心身上,而且他也相信李元昌不會害他,當時自然沒有想太多,一站起來就想着爲稱心說話,怎麼可能還顧得着那個東西。
李元昌道“殿下這兩日在冷宮可能受苦了,身子這麼虛弱。”
皇帝道:“快將他扶進內殿,請太醫。”
於是小太監便和李元昌扶着李承乾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