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須赫山足有千萬裡外的一處黑魂山脈下的路邊小客棧。
客棧名爲隨客居,只有兩層閣樓,閣樓做得還很矮小。這客棧破舊的甚至根本就不像是給修仙者落腳的地方,反而像是給凡人打獵者落腳的。不過此時這隨客居里外坐着的都是修仙者,並且個個的修爲都不低,一般都是心動期之上,少數心動期之下的修仙者看其神情,似乎只是來看熱鬧的,並非爲了參與這些修爲高深修仙者準備做的事情。
隨客居的破舊,讓修仙者們都比較不滿,要是往日他們根本就不會在此處落腳,只是此時卻沒有顧忌那麼多。因爲隨客居內在散發着一股潮溼和生黴的味道,加上裡面的光線陰暗,所以大部分的修仙者都是坐在外面,在露天的空地處,擺放了許多的桌椅。
隨客居兩名店小二就不敢有異動,那些修仙者沒有出聲呼喚他們的話,他們根本就不敢上前去伺候,就怕自己自作主張不但討不到任何的好處,反而還惹來殺身之禍——這些修仙者要想殺了他們的話,就像是踩死一隻螞蟻那麼的簡單。
其實,這間隨客居的確只是給凡人歇腳的地方,哪怕偶爾有些修仙者,像是這種的偏僻窮苦的地方,來到這裡落腳的也只會是一些偶得修仙功法的散修。並且這些散修一定都是修爲不高,並且手頭困苦的人,所以對於居住的地方並沒有那麼的講究。
要說這個時候,爲什麼這個窮山僻壤的地方會在這個時候迎接這麼多的修仙者的到來?這還得從三個月前說起,三個月前黑魂山脈本來還只是一處普通的兇獸山脈,這兇獸山脈並不是絕危的地方,在這附近的凡人都會上山去獵殺一些最弱小的野獸或者兇獸,散修會經常會如此。
在三個月前,這一切都突然發生了變化。
一道光華突然落在黑魂山脈上,接着整個黑魂山脈都在這一刻發生變化,樹木的瘋長,兇獸的變異,一切都在瞬間發生。整個本來算不上險地的黑魂山脈在三個月裡面一下越位爲天機地域的險地之一,並且在三個月裡整個黑魂山脈都被一股詭異的能量包裹,讓人根本就無法進入,曾有元嬰期的大能出手,依舊無法將那能量動彈分毫,這讓一羣躍躍欲試的仙裔們都不由的失望。
不過隨着時間的過去,這光華卻在一點點減弱,這也讓人估算出來,只怕再過不了多久,這光華就會完全的消失,到時候這黑魂山脈也將可以讓衆人來去無阻,前往尋寶。
這個消息一傳出去,立即有許多的修仙者都往黑魂山脈趕來,這就造成了現在這隨客居的客滿,並且個個都是修爲不低的修仙者。單單從當初阻擋元嬰大能進入的光華能量就可以讓人知曉這裡面的寶物一定不簡單,修爲不夠的修仙者還是有那些個自覺,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
隨客居,這個時候在座露天茶座上的修仙者們議論聲都壓抑得非常的小,更多都是傳音對話,甚至傳音的時候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很多的修仙者都會不時的假裝不在意的朝東邊一處茶座上的幾人看去一眼,這一眼看得很快就會收回來,似乎就怕對方會發現了一樣。
這樣的情況在隨客居內時時發生,讓整個隨客居的氣氛都有些詭異起來。
造成這一情況的幾人正是東邊那茶座上的兩男一女外加一蛇一藥獸的組合。
這樣的組合加上那相擁而坐的男女,絕色的容姿,男子的無盡寵溺,女子的淡靜從容,還有旁邊清俊男子的冷靜自持,都讓如今只要不是太過窮山僻壤出來的修仙者知曉他們的身份。
“驚鴻仙子,雪鳶尊主,還有靈陣子,是他們沒有錯吧?”一張桌子上的男子對身邊的同伴小心的傳音道,神色有些興奮又顧忌。現在發生在仙源裡最大的事情,幾乎都是這幾個人做出來的,能夠將慕容家族玩弄在鼓掌之中還活得好好的人,他們實在是仙源年輕一輩大多數人心目中的偶像人物了。
此人的同伴重重的點頭,傳音回話道:“我看一定是了。現在整個仙源裡,還有誰敢假扮成他們的樣子?何況那妖獸也是一般仙裔扮得來的?”說着,他輕嘆一聲,“沒有想到他們也來了,我看這一次的奪寶,我們是沒有機會了。”
“怎麼沒有機會了!”開始說話的那人有些不服氣,說道:“奪寶最要看的是運氣還有機緣,倘若我們真的有那不知名的寶物有那個機緣呢?”
同伴瞥了他一眼,冷聲傳音道:“難道你忘記了驚鴻仙子的手段?你奪不到寶也就罷了,倘若這寶物真的被你給奪了,別說驚鴻仙子了,你能夠在所有奪寶人的手裡逃脫嗎?本來這次也是爲了湊熱鬧碰運氣而來,卻不想連驚鴻仙子、雪鳶尊主、靈陣子這些人都來了,只怕還會有其他元嬰大能前來,我們這種小角色怕是沒有希望了。”
此人被他說得諾諾無言,知道同伴說的實在有道理,只有頹然的嘆了一口氣,端起面前苦澀劣質的茶水喝了一口。
這一喝差點讓他給吐出來,轉頭朝唐念念那邊看去,只見司陵孤鴻正端着的杯子,單單是那杯子就是他渴求的寶物了,更別說那杯子裡面的瓊漿玉液。心中暗暗啐了一聲,人比人,氣死人!
東邊這一桌子上。
杜子若將周圍的人都觀察在眼中,然後看了唐念念和司陵孤鴻兩人還有那邊的紅黎、綠綠一眼,手裡也出現一個茶杯,自顧自的飲着裡面的茶水。
本來在他的眼裡,跟在唐念念身邊百年,不過是眨眼便過去而已。如今纔不過十年,卻着實讓他度過一場以往從未有過的體驗,報復報成他們這樣怡然自得的還真是不多。
前些日子,本來是計劃要去慕容家族某處的地方,卻突然聽到這黑魂山脈發生的事情,這就突然改變主意,先來黑魂山脈尋寶來了。對此,杜子若也算是習慣了,並沒有再發出任何的疑問,平平淡淡的就跟了過來。
“不知道此次慕容家族的人是否還能得知我等的下落。”喝着茶,杜子若淡淡的自言自語。
這些日子來,他們遭受慕容家族的追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每次被發現的時候都是在慕容家族的據點的地方,並且每次當他們和慕容個家族佈置下的人對上的時候,唐念念都並沒有讓他參與,慕容家族的人似乎也有顧忌,在他沒有出手的情況下也沒有對他下手,所以每次幾乎都是他在旁觀。
造成這樣情況的原因他也隱隱猜想到一些,心中稍微有些異動。不過他也沒有打算主動幫助唐念念等人,哪怕沒有他的幫助,唐念念他們也能夠應付。何況唐念念也說過,他們不會輸。他也想要看看,唐念念到底是哪裡來的這樣的自信,她到底還有什麼底牌,或者司陵孤鴻的實力到底到了何等的地步。
“知道了。”一聲平淡的迴應從唐念念的口裡說出來。
杜子若微微怔了一下,他本來只是隨意一說罷了。聽到唐念念的迴應,杜子若疑惑道:“莫非你在慕容家族還有傀儡?”
唐念念點點頭,發現奸細這種東西很好用之後,她就沒有少安排了。
杜子若見此,眸光閃爍一下,他怎麼就忘記了,唐念念煉製傀儡的手段,絕非仙源現在知曉的傀儡之一,想要識破實在不容易。如果唐念念真的瘋狂起來的話,加上這個寵溺放縱妻子至此的司陵孤鴻,仙源只怕要在他們的手裡鬧個大翻天。
這樣的念頭只是在腦海中一閃而逝,杜子若淡淡喝着茶,不甚在意的說道:“這次慕容家族會派出誰?前幾次的失敗只怕要讓他們下狠手了。”
“大乘期。”唐念念也順着司陵孤鴻的手喝了一口果汁,口氣和他一樣平淡,似乎不甚在意。
這件事情不止是戰蒼戩他們傳來的消息讓她知曉,在留在慕容家族的那幾個元嬰期的奸細也早就將消息傳給她了。
“……咳。”杜子若被剛剛飲下還沒有來得及嚥下的茶水給嗆住,雙眼看向唐念念,眉頭有些輕皺,“大乘期的大尊?”
唐念念淡淡點頭。
被唐念念如此淡定的神情影響,杜子若也將一下浮躁起來的心神給按壓下去,冷靜道:“看你們的樣子,似乎有信心對付大乘期的對手?莫非……”雙眼深邃的看向司陵孤鴻,“雪鳶尊主,真的也已經是大乘期的大尊了嗎?”
這一聲雪鳶尊主,可見杜子若的疑惑和認真,想要知曉真相。
倘若司陵孤鴻點頭的話,那麼他只怕也會深受打擊,甚至覺得這個世界真有些虛幻。憑藉司陵孤鴻如今的年紀,大乘期?這種事情只有最遠古的洪荒時期纔會發生,只因爲那個時候是天地初開的時候,天地靈氣濃郁極致,並且很多的修仙者都天生就不凡,根底極高。如同龍鳳這妖族的始祖,在洪荒時代的時候,它們一出生就有天仙的修爲,根本就無需一點點的從底層修煉起。
只是現在距離洪荒太久了?無數的歲月!如今根本就不可能有那樣的人!
對於杜子若的問話,司陵孤鴻並沒有任何的迴應。
這樣的結果並沒有讓杜子若失望,畢竟他也知道司陵孤鴻此人的性子太過泊涼了,對萬物似乎都沒有任何的興趣,他的情盡數都給予此時在他懷中的女子了。
唐念念則淡淡的說道:“沒打過,不知道打不打得過。”
杜子若已經習慣了唐念念這種詭異的淡定,對此也沒有任何要罵她癡傻的心思,只是再次問道:“既然沒有萬全的把握,你還一點都不擔心?”
唐念念眼睫輕輕一擡,一雙明亮的瞳孔猶如撥開雲霧的星辰向他看來,這樣隨意的一眼,叫杜子若心神一跳,極快的沉住神智。心中暗道:這唐念念怕是自己半點惑人的自覺都沒有,那空氣中的清幽藥香,白淨無瑕的精緻面容,淡靜無害的眼眸,每每在她不經意的時候都能夠迷惑住人的目光和心神,倘若是心智不堅定者,早就對她心存念想了。
杜子若知曉,倘若自己萬一沒有堅定住自己的心神的話,怕是要惹來殺身之禍。這段日子,跟着唐念念等人的身邊,司陵孤鴻那份和寵妻對等的的獨佔欲和霸道,他算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了。
唐念念不知道杜子若現在在想些什麼,也沒有興趣去知道。她只疑惑的看向杜子若一眼,問道:“擔心什麼?”
杜子若有種撫額的衝動,面上的神情卻還是冷靜無波,道:“沒有完全的把握,便代表着有可能會敗,倘若敗了那便有生命危險,莫非你就不擔心自己和雪鳶尊主兩人……”
話語沒有說完,只是誰都明白他後面的意思了。
唐念念自然也明白了,對此只是更加疑惑的看他一眼,然後收回目光,淡定說道:“打不贏可以跑的。”
“……”杜子若無言。從唐念念這聲理所當然的話語裡,他能夠感受到唐念念對於逃跑的絕對信心。所以之前果然是他一個在這樣空着急了,對方對於大乘期的對手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在意,原因不過是因爲有逃跑的信心,只要性命還在,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唐念念朝他問道:“你在害怕嗎?”
杜子若默然。
唐念念想了想,突然說道:“等你死的最後一刻,我再救活你,你的性命就給我怎麼樣?”
杜子若的本事很好,這些日子裡對付慕容家族的時候,一些護山陣法都是杜子若破除,並且破解的時候花費的時間並不多,看起來異常的輕鬆。這樣的能力實在很有用,這就讓唐念念對於他的確有些在意,偶爾的時候找到機會還是會試着收爲己用。
只是,很顯然,唐念念收服人的手段和別人就是不一樣。別人想要收服拉攏人的時候,會用實力去鎮壓,再用好處去誘惑。可惜唐念念卻沒有想那麼多,她想的只有現在,倘若大乘期的人要對付杜子若的話,杜子若還不是她的人,她是不會暴露內界去全力救助杜子若的。不過他若是答應了,那就不一樣了。
唐念念想,可以將他的靈識封閉再打暈帶進去,他也不會知道。
杜子若對這樣認真的話語,只有心生無奈,冷靜道:“那還真是多謝驚鴻仙子的好意了,只是怕要讓驚鴻仙子失望了。慕容家族的人不會對付我,倘若他們真的對付我的話,我也有逃跑的好東西,不會因此喪命。”
至從傳出了唐念念和司陵孤鴻的稱稱謂之後,杜子若多數的時候也用稱謂來稱呼兩人。
“哦。”唐念念淡淡點頭,對此沒有太在意。
反正對方還要跟在她身邊九十年,這時間也夠了。
吼吼吼——
吼吼吼吼——!
突然,一陣兇獸嘶吼的聲音響起。
這兇獸的嘶吼從一開始一頭兩頭,再到十幾數十頭,最後到密集得幾乎分不清到底有多少頭,吼叫聲越來越響,幾乎衝破天空,較之晴空驚雷還要驚人。
“屏障破了!”這時候不知道是誰高聲驚喜的大叫一聲,隨客居內外坐在的修仙者們全部猶如脫弓的羽箭,飛速的朝黑魂山脈中衝去。不止是隨客居內外的修仙者,從那不知道從何處冒出來的身影可以看出來,這次來到這黑魂山脈準備尋寶的人可不止隨客居的人,還有許多的人都隱藏在暗處,這時候纔在一瞬間快速的衝刺。
唐念念這一桌子,司陵孤鴻沒有動,唐念念也在淡淡的吃着糕點。
綠綠則一手拿着一竄丸子,正‘撲哧撲哧’咬得正香噴。
杜子若眼底閃過一縷疑惑,倘若這兩位是爲了來尋寶的,那麼爲什麼此時還不動?
突然,他隱約感覺到黑魂山脈那處傳來的一絲異動,整個黑魂山脈剛剛纔起伏不定的劇烈兇獸嘶吼突然截然而止,就好像是狂歡突然截止,寂靜無聲得尤其的詭異。
“還沒有開啓。”杜子若暗道一聲,一抹冷光從眼中閃現。
隨着他的話語落下,一陣陣驚恐的尖叫冒出來,這些叫聲來至那些剛剛衝進去的修仙者們。
一陣白光猶如無數的劍刃四射,這些白光半點沒有傷害到樹木兇獸,卻在接觸到修仙者的時候,則輕易將這些修煉者化爲塵灰,死而不能在死了。
“快跑!”這時候,這些修仙者哪裡還敢往裡面衝,全部都往回退,只恨自己的速度不能再快些。
當好不容易逃回了隨客居,衆人這纔鬆下一口氣,回頭便驚恐的發現,剛剛涌進去的上百修仙者,安然回來的卻只有十幾個人而已。這個時候,數個逃回來的修仙者不由慶幸自己一開始速度慢,沒有衝在最前面,更加慶幸自己的修爲低,這才還沒有進入山林就發現這場變故,然後又機會討回來。
這些人裡面也有人發現了從剛剛就沒有動的唐念念等人,這時候一名身穿鵝黃色衣裙的女子突然從人羣裡憤恨的站出來,一手指着唐念念幾人坐着的桌子,滿眼怨恨的叫罵道:“你們分明就早早知道了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對不對,所以才坐在這裡沒有動,偏偏你們就是不說出來,讓我們這些仙裔先去送死,然後好坐享漁翁之利!”
女子這一叫,全場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