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幽都城門之上

雖然姜小豆與夜煬早已遠去,但阿茉仍站在城樓上,一動不動,恍若雕像,一旁的守將關心的問道“城主您這是怎麼了?”

阿茉依舊站在那裡,雙眼緊盯着姜小豆離去的方向,未發一言。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有了動靜,只見她咬牙切齒道“傳令下去,姜十郎立爲幽都罪人,若是她敢在幽都的地界上出現,必須給我抓回來,而且一定要意識清醒的活捉回來,我要讓她知道知道咱們幽都的實力!”

“是!”

就這樣,幽都的捕抓令上便畫上了姜小豆的畫像,無論是幽都的城門守將,還是邊界巡邏兵,大家人手一份,不但如此,阿茉還命人畫了上百份的捕抓令,貼滿了大街小巷,姜小豆的一張大臉牢牢的刻在了幽都子民的腦海裡,就是一個剛回說話的娃子也知道畫像上的那個人,是幽都之主指名點姓要抓進大牢的人。

就單憑阿茉這股怒意,怕是萬年之內,姜小豆的捕抓令都不會從幽都的牆壁上撕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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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暾隕落,三界無光,不論何時何地,睜眼望之,四周皆是一片漆黑,不管等多久,盼多久,那輪本該高升的太陽始終不會出現。

也因朝暾的落下,四時混亂,塵世的季節沒有像往日那樣穩定,眼看花開爛漫,轉眼落葉入秋,寒風呼嘯終日不停,前一刻塵世好似火爐般燥熱難忍,不過半個時辰便聽有冷風襲來,若有不及時添衣的,便真的會被活活凍死在冷風中。

東荒之中有一個高大巍峨的宮殿,宮殿的一磚一瓦皆是靈石打造,靈石美麗炫目,再有燭火在旁相映,即便在無月夜裡,那座宮殿依舊金碧輝煌,光彩奪目。

在那宮闕之中,一盞纏枝青花的燭臺旁站在一抹單薄的身影。

此刻風大的緊,那人只穿一件薄衣站在風中,冷風鼓動着她的衣衫,襯的她身形纖瘦,弱不禁風。

“夫人,您怎麼在這!”

一聲驚呼傳來,隨後只見一個穿着素樸的丫鬟走進了燭光之下,那丫鬟快步上前,將大氅從木衣架上取下,迅速爲那人穿上。

“族長千叮萬囑,說讓您靜心養胎,您非但不聽,還穿的如此單薄的站在這風口,若是被族長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惹惱他了。”

丫鬟轉身取了一個滾燙的湯婆子,用雪白的兔毛軟套仔細套上,她將那湯婆子塞到那女子手中,丫鬟一邊爲她整理大氅,一邊喋喋不休的說着“雖說奴婢伺候夫人時日不久,但有一話不得不說,昨天族長與小夫人來看您,您實不該發那麼大的火,不但氣了自兒的身子,還傷了族長與您的情分。”

“雖然您是大夫人,但畢竟沒有明媒正娶,名不正言不順,您虛做着大夫人的位置,可這手裡沒有一點實權,現如今巫陽王親自下令,您連大夫人的虛名都沒了,若不是有了身子,怕是早已被族長.........”

“咱既是有了身子,就有了一點底氣,應當做長久打算纔是,族長是個多情男子,宮裡宮外小夫人無數,您要是真與族長決裂,就算再是生下少爺來,怕也是不得族長歡心,屆時您與小少爺在這宮中怕是如履薄冰,寸步難行。”

“夫人,那純夫人是族長的新歡,整個宮中獨一無二的寵妃,她與族長一同來看您,雖是有挑釁嫌疑,但人家親手煲了湯來,說話做事也十分得體,您再是惱怒也不該當着族長的面大發脾氣。依着我說,不如您隨手賞一件玩物,由奴婢送去,與她交好,讓族長也消消氣。”

那女子垂眸看着面前的燭臺,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那丫鬟有些急了,勸道“這宮裡宮外的女人不管是有名分的也好,沒名分的也罷,每個人身後都有母族撐腰,族長再是與其沒有情誼,看在她們身後母族的份上,都要與其相敬如賓,多少有些尊重,奴婢說句犯上的話,您隨時出身高貴,但背後卻沒有母族的支撐,整個有窮氏您只能依靠族長,就因爲您是異族的原因,有窮氏的長老才向族長施壓,不許明媒正娶,不許大行操辦,壓的您這個大夫人還不如一個沒名分的通房呢!”

女子似乎被說到了痛楚,眉間驟然一擰,訓斥道“放肆!”

“夫人,你就算不想重獲族長的情誼,就算不爲自己打算,那您腹中的小少爺呢?您難道不想管他嗎?”

“少爺?”

女子冷冷一哼,慢悠悠的轉過身來,那張美豔精緻的面容暴漏在燭光下,原來不是旁人,正是有窮氏曾經的大夫人,常羲姮娥。

姮娥向屋內走了幾步,明亮的燭光落在她身上,不知爲何,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在搖曳的燭光下異常明顯。

“什麼少爺,縱使天下所有的人都期盼得子,而本夫人卻不稀罕!”

“夫人!”

那丫鬟滿臉恐慌,她四處看了看,確定周圍無人後,稍稍放下心來。

“鳳凰一族以女子爲尊,本夫人再是嫁進有窮氏,族規仍是不可破,本夫人的腹中必須是位姑娘,一位冠上常羲姓氏的姑娘。即便本夫人無緣登上鳳皇之位,日後她必須用常羲這個的姓氏將鳳皇之位奪回來。”

姮娥輕輕撫摸着自己那微隆的小腹,眸中充滿了堅定“這是我們常羲一脈的榮耀,是我母親的遺憾,我終生的期盼.......................”

“夫人..............”

姮娥輕撫小腹慢慢轉身,她擡眸看向窗外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低聲問道“盼曦,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夫人,已是卯時了。”

姮娥看向漆黑的窗外,低聲沉吟“卯時..........正是破曉之時,是我最愛的時辰,每每看着太陽升起,我心中的盼頭也就更強烈一些.............不像現在,空落落的,沒個盼頭,沒了力氣,總覺得渾渾噩噩的,有的時候都分不清,我自己是真的在活着,還是已經身死,在塵世苟延殘喘的只不過是我的一縷意識而已。”

那位叫盼曦的丫鬟說道“夫人剛剛有孕,自是會疲倦些,待這月份做足了後,精神氣就會慢慢回來,身上也就沒這麼乏累了。”

盼曦爲她倒了杯茶,看她臉色稍稍有些緩和,便試探性的開口道“夫人,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爲了您腹中的小鳳皇,是不是得跟族長示一示好,待日後若有所需,有窮氏的兵馬還得護送咱未來的鳳皇回丹穴山呢!”

刀對了鞘,她一語中了姮娥的心事,姮娥沉默半晌,最終幽幽一嘆,端起杯子道“你去匣子裡挑一套釵環,待族長去純狐那賤人宮中時再送去,稍稍說些好話,讓族長心裡念念舊情,時不時也想想本夫人的好來。”

“是!”

盼曦滿心歡喜的應了一聲,正要離開卻突然被她叫住。

“自從有孕以來,我便時時感覺口中苦澀,你讓人做些月團軟糕來,糕裡多放些紅綠甜絲,讓他們快快的做,我吃了好睡會。”

盼曦有些爲難的說道“夫人,做那月團軟糕的原是寒浞侍衛的家廚,如今寒浞侍衛還在那樹上綁着受罰呢!他的所有近身,奴僕都一一下了獄去,除了他本人回來,怕是沒人能從牢中將他的奴僕提前放出來,若是以前您還是大夫人的話......如今巫陽王一手當家,咱們族長能力有限,怕是沒法將寒浞的奴僕從獄中提出來,不如您再忍忍,等寒浞侍衛回來,或是哪天族長來了,咱們一同想想”

不等盼曦說完姮娥便一掌打翻了杯盞“滾!”

想她再是沒有母族撐腰那也是千寵萬嬌長大的,自小到大何曾向現在這樣憋屈,處處看人臉色渡日過!

這麼一來,她爭奪鳳皇的心情更加的迫切起來,不但她要奪來鳳皇的位置,就連有窮氏大夫人的身份她也要一併拿回來。

姮娥大怒盼曦怎敢還在那裡站着,她找了個由頭,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夫人您彆氣,奴婢這就去小廚房爲您做些桂花酥餅來。”

“砰!”

桌上的杯盞燭臺被姮娥一袖子掃落在地,雪白的蜜蠟墜落成兩截,燭火熄滅在強風中,剎那間室內的光線好似暗了幾分。

“廢物!都是廢物!”

盛怒之下,姮娥只覺一股酸水逆流而上,她捂着嘴乾嘔幾聲,雖是沒有吐出來,但胸口那股苦悶的濁氣消散了不少。

室內雖是暖和,但卻十分苦悶,姮娥撐着滿身的疲倦慢慢走去窗前,她打開了室內所有的窗子,蕭冷的寒風呼的一聲猛然灌了進來,室內那苦悶的氣味瞬間被風吹散,

“唉...............”

姮娥輕撫微隆的小腹,眉間滿是惆悵。

一絲青嫩的香草味隨風而來,這氣味雖是微弱,但還是瞬間驚動了姮娥,只見她雙眉驟然一凝,用袖掩鼻,踉踉蹌蹌後退了好幾步。

“誰!”

如今雖是四時混亂,但還不至於有嫩芽的氣味傳入宮中來,這麼明顯的氣味一定是有人刻意爲之。

“三兩青芽,兩錢雪蕊,在添上一些毒草迷藥,用大火煎熬,棄其汁液,留存毒氣,因毒氣有幾分春意,便取名爲春眠。”

一個聲音傳了進來,三分溫柔,五分懶惰,還有一絲攝骨的寒意。

“羲和璨!”

那聲音雖是遙遠的有些陌生,但姮娥仍是一下子就認出出來。

姮娥不動聲色的向後退了幾步,緊貼着大開的窗子,她已經做好了隨時跳窗逃跑的準備。

不知何時宮門口竟出現一個人影,在明亮的燭光下,只見那人半倚在門口,紅色霓裳隨風起落,她懶洋洋把玩着手中的小巧瓷瓶,一隻蒲扇大小的蝴蝶圍着她來回飛舞。

那一身紅衣穿的沒有往日半分舊態,顯得妖治狡黠,眼底還有一絲不可察覺的陰毒殺氣。

那人垂眸看了看指尖上沾染的血跡,輕嘆道“我辛辛苦苦教了這麼多年,竟是連一瓶安眠毒氣都制不好,還真是個沒出息的徒弟。”

姮娥攏了攏大氅,刻意的遮住了自己微隆的小腹,殺氣騰騰道“你果然沒有死!”

姜小豆勾脣一笑並沒有理會她,而是晃了晃她手中的小瓷瓶,反問她道“知道這毒是從哪裡找到的嗎?”

不等姮娥說話便聽她自顧自說道“從合虛的地牢裡找到的,聽獄卒說,那間牢房中關押的原是有窮氏的三少,也就是我的愛徒。我在那牢房裡呆了一會,發現那間牢房裡刑具如山,血跡重重,牆角的耗子窩裡還有半塊啃的乾乾淨淨,逐漸風化的腳掌。”

“他雖是我徒弟,但卻與他那喊打喊殺的師兄弟們都不同,他文靜儒雅,禮數週全,除了研究毒粉醫道之外,最大的興趣也就是看書畫畫,織錦製衣,同人間的書生一樣。即便在盛怒之下也未曾遷怒過旁人,即便是我也不捨得訓斥與他,更別說責罰他了,而已你竟然對他施以重刑,竟然讓他這樣乖巧的人受到這種折磨。”

一股冷風突然灌入室內,那紅衣妖治如血,在燭光下肆意飛揚,姜小豆輕釦手中那小小瓷瓶,擡眸看向姮娥,那雙眼眸冷如狩獵時的野獸,讓人觸之心驚。

紅脣輕啓,只聽她輕聲道“你與我一同長大,應當知道我的爲人,有些人我打的,罵的,但旁人卻連碰的資格也沒有,常羲姮娥,你觸犯了我的底線。”

姮娥整個人緊貼着窗子,她穩了穩心神,故作鎮定的說道“怎麼,夜闖宮闈就是要來殺我的,可如今這合虛被有窮氏佔領,你覺得,你殺了我後真的能全身而退嗎,前任合虛女王!”

“殺?!”

姜小豆好似聽到了有趣的笑話,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只見她輕撫雲鬢,漫不經心道“我混世多年,難道不知道這世上最輕的處罰就是一刀殺之。”

“常羲姮娥,我是不會殺你的,今兒來見你,只是想提醒你一聲,我人可還沒死的,你別活的這麼輕鬆,要對我有戒備纔是,免得哪天一覺睡去,睜眼便在死人堆裡。”

姜小豆的話說的輕描淡寫,但姮娥卻心神恐慌,周身發涼,她緊緊的倚在窗臺上,強行撐着自己站在那裡。

“你到底想做什麼?”

“來日方長,你會知道的,對了!”

正準備離開的姜小豆突然轉過身來,她對姮娥笑道“你方纔喊錯了,我不再是合虛女王,如今的我已經嫁爲人婦。”

“嫁人?”

“是啊!按着規矩,你該稱我一聲塗山狐後纔是!”

“塗山狐後..................”

姮娥這才發現,許久未見的姜小豆挽的竟是個婦人髮髻,而且那身紅衣上看似平平無奇,仔細一瞧衣領處竟還用金線繡了小小的青棠花。

她猛然想起,當年的合虛國後曾親手製過一件女子嫁衣,她還記清楚的記得,那時的嫁衣就是合虛國後爲她的女兒,羲和璨親手縫製的..........................

“還有,方纔我從獄中出來時不小心打翻了燭火,若是不放心你可以派人去獄中看看,這夜深人靜的,可別出什麼亂子來!”

姜小豆勾脣淺笑,帶着那蒲扇大小的冰蝶轉身離去,

直到姜小豆的身影徹底消失後,她纔沒了任何力氣,癱坐在窗臺之下,她大口喘着粗氣,額頭直冒冷汗。

雖然姜小豆說不會殺她,但她清楚的感受到姜小豆身上散發的殺意,她知道剛纔看着冷靜的姜小豆卻一直徘徊在盛怒的邊緣,若是自己言語之間稍稍再過激一些,姜小豆怕是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一定會出手殺了她的。

“嘶.................盼曦..................盼曦...”

受了如此驚嚇,她只覺肚中隱有痛意,那痛意慢慢散開,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盼曦..............盼曦..........”

姮娥自知動了胎氣,但卻沒有任何力氣自救,她只能癱倒在冰冷的地上,清晰的感受着腹中傳來的陣陣疼痛。

合虛城外,一株朽木枯藤之上斜倚着一個人影,那人懶洋洋的躺在藤木之上,呼吸均勻沉重,像是熟睡了似得。

風中突然傳來一聲異響,只聽那枯木上氣息一頓,那人慢悠悠的睜開了眼睛,他向那異響傳來之處看了過去,只見一抹紅影正向他快速飛來,那人以爲是自己看錯了,他眨了眨眼睛,坐直了了身子。

那紅衣乘風飛來,身後還跟着一隻熒光閃爍的蝴蝶,紅衣停在他面前,見他呆愣的模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好端端的怎麼傻了?”

紅衣掩面而笑,他驟然反應過來,忙道“不是....你猛地換衣服,本座沒敢認..........”

“傻狐狸...........”

紅衣嗔笑一聲,隨風而動,輕飄飄的坐在他的身邊,夜煬盯着她看了又看,好奇道“不是說去跟姮娥見一面嗎?爲何突然換了衣服?”

“怎麼,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只是”

夜煬搖頭輕聲道“穿上了這衣服後有些不大像你.............”

姜小豆問道“那怎樣穿纔像我?”

“嗯..........衣服得破,得爛,看起來很窮就行了。”

“得破...............”

姜小豆猛地反應過來“那不就是乞丐服嗎?”

“對呀!”

夜煬道“只有那不拘小節,超脫世俗的衣服才配得起你的氣質”

然而不等他說完,一個滾字便乘風而來,姜小豆怒道“感情我阿孃親手縫製的嫁衣還敵不過那破破爛爛的乞丐服!”

“嫁衣?”

一聲驚呼後,那炙熱的目光隨之而來,姜小豆不好意思的轉過眸去不敢與之對視。

“這件合歡永樂嫁衣是我阿孃親手縫製的,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聽來的,說是女兒嫁人時,若是能穿上親母縫製的嫁衣,便能安康歡喜一世,她信以爲真,親手縫製了這件嫁衣,聽說這衣服上的金線都是用她真身上的金羽煉製的,每一根都極爲珍貴難得。”

“這件嫁衣就放在阿孃屋裡的匣子底下,姮娥不知道,但我卻記得清楚,所以在去找姮娥之前,我特意去了一趟阿孃的房間,把我的嫁妝全部拿走了。”

“嫁妝?”

夜煬笑道“你可是合虛女王,這一趟嫁妝拿的,怕是把整個合虛都給搬空了吧?”

“不是我的我可不要,我只拿走了一罈子女兒紅,幾根簪子,還有一副畫,幾本書,爹孃留給我的,我是一定要拿回來的,至於那些個新搬進去的,我碰都沒碰。”

她的傲嬌惹得夜煬不禁抿嘴輕笑,他看了看她身後的髮髻,問道“這衣服看着彆扭也就罷了,這頭髮怎麼看着也這麼彆扭!”

“這可是我阿孃最喜歡的式樣,只不過我梳的不好,鬆鬆垮垮的,看着不大順眼罷了!”

“阿孃屋裡還有幾支釵環,原本我想一併戴上的,可轉念一想,姮娥那小人奸詐陰險,萬一一不小心我跟她打了起來,怕是會弄壞阿孃的東西,索性就裝了起來,沒有戴在髮髻上。”

姜小豆雖是喋喋不休的說着一些小事,但夜煬卻聽得十分高興,纖細的狐狸眼笑眯成彎月,嘴角也是難掩心中歡喜。

這麼久以來,姜小豆對兩人之間的感情總是含含糊糊,不敢面對,更不敢表達出心中真正的想法。

這還是第一次,姜小豆認真的回覆了他,她穿上了嫁衣,挽上了頭髮,願意嫁他爲婦。

即便他這個自立的塗山狐王不敵以往,更是配她不起,但她卻願意,沒有往日半點猶豫.....................

“夜煬?夜煬!怎麼又傻了?”

夜煬猛然回過神來,他忙道“沒有沒有,原本是打算請鮫族爲你製作嫁衣的,現在看來已經不用了。”

姜小豆道“自是不用了,阿孃的手藝可不比鮫族的差,待你我成婚時,只需將浮音悄悄請來就是,在我眼裡他與我哥哥是一樣的,他來了,我也就安心許多。”

夜煬點點頭,正準備說什麼,突然合虛城中傳出一陣嘈雜,擡眸看去,不知何時合虛城內竟燃起一股沖天火光,在那火光的照耀下,整個合虛被籠上一層炙熱的紅色。

“這是怎麼回事?”

姜小豆看了看那燎天火光,勾脣笑道“沒什麼,我只是見那牢房又陰又潮,想替他們驅驅潮氣罷了,誰能想他們竟然如此無用,竟任由光苗亂竄。不過也好,自從朝暾隕落之後,整個合虛都被城外那濁流裡的水氣籠罩,城中陰冷至極,不適合久住,如今拿火燒一燒,好爲他們驅一驅寒氣,也讓姮娥這隻火鳳暖和一些,好安胎!”

“你看見她的肚子了?月份對得上嗎?”

姜小豆不動聲色的搖了搖手指,勾脣一笑,輕聲道“我現在最期望的,就是她平平安安生下腹中的孩子,那個孩子是她的希望,也是我們的希望。”

夜煬問道“凡人生子需十月有餘,這鳳族生子需要多久?”

“那得看她腹中懷的到底是誰的孩子,畢竟有些事情可不好說呀...............”

姜小豆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懶洋洋道“人也見了,話也說了,咱們也該回家了。”

“好。”

一朵雲攆從天而降,飄在姜小豆身邊,她上了雲攆,擡眼看向合虛城中那燎天火光,輕聲說道:

“等到了塗山,就準備咱們的婚事,肥肥他們也是時候該回家了。”

那聲音中隱隱帶着顫意,透出了幾分孤寂與擔憂。

肥肥同她一起長大,其中的情分早已不是主人與靈獸,白朮長右和祝餘,他們與姜小豆名爲師徒,實則卻是至親的家人。

如今合虛易主,姜小豆的父母兄長統統長眠於世,眼下這些人是她僅有的親人,若是連他們都也不在了,諾大的三界,便無人再知她羲和璨了。

夜煬心中驟然一緊,滿眼心疼的將她擁入懷中,柔聲道“放心,本座早就差人去找肥肥他們了,他們一定會出現在我們的婚宴之上,本座向你保證,一定將你的孃家人平平安安的帶回塗山去。”

姜小豆並沒有說話,而是把臉埋在了他那溫暖的懷抱裡,緊緊的,貪婪的抱着他,一個簡單的動作勝過了千言萬語。

夜煬溫柔的撫摸着撫她的髮髻,輕聲道“你放心,他們不來,我們便不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