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亂軍之際
城牆上的喊殺聲震耳欲聾，還在雲梯上的薛舉心急如焚，他來不及順着雲梯爬到底，在離地還有十餘尺高度的情況下，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當然，敢於身先士卒，率部先登，薛舉自然不是泛泛之輩。
在落地之時，薛舉雙腿彎曲，雙手前撐，順勢一個前滾身卸力。
接近五米的高度，居然也沒將他的腿給摔折，只是有點小扭傷。
顧不得腳踝扭傷的疼痛，薛舉埋頭就跑，身後不時傳來哀嚎與慘叫。
當他自認爲已經跑出了弓矢的攻擊範圍，再回頭望去，只見此前攻上城頭的將士已經被擠壓在一片狹窄範圍。
他們爭先恐後想要走雲梯逃生，不斷有人被擠落下來，自由落體。
而被堵在城牆上的人，被重新燃起鬥志的守軍圍攻，不時有鮮血飛濺。
薛舉望見這一幕，目眥欲裂。
他強忍憤怒，環顧四周，跟隨他一起逃出來的，只有數十人。
在城牆上鏖戰，突然聽見鳴金收兵，想要從容脫身，基本是不可能的，要是落在人後，要麼死，要麼降。
薛舉不想死，他還有一腔抱負。
所以他搶先一步逃了出來，而不是俗套的要給部下斷後，留下來選擇犧牲自己。
他也沒想過去指揮將士們有序撤離，在那種情況下，求生的本能左右着所有人的神經，看看那些被擠落下來的人，誰又會去遵守秩序。
薛舉很憤怒，不僅是爲了自己枉死的部衆。
先登之功近在眼前，卻因爲後方莫名其妙的軍令，而竹籃打水一場空，換誰都咽不下這口氣。
如果不是李淵的身份太特殊，既是唐國公，又是燕王的丈人，薛舉一定要捅對方几個窟窿。
但薛舉還是想找到李淵，讓他給自己一個理由，總不能讓自己的部衆死得不明不白，也不能讓自己的功勞溜得不明不白。
別看薛舉只是金城校尉，但他實際上控制了金城府兵，所謂金城太守，不過是明面上的擺設。
薛舉出自河東薛氏，其父薛汪早年間移居金城，一直統領金城府兵。
父死子繼，如今的校尉一職便也到了薛舉的肩膀上。
經過父子兩代人的經營，薛家不僅在金城府兵之中建立了盤根錯節的關係網，更積攢下了萬貫家資。
薛舉容貌魁梧雄壯，驍勇善射，又好結交邊地豪傑，仗義疏財，不僅是在金城郡，整個隴右，薛舉都享有盛名，否則也不可能做到父死子繼，兩代人把持金城校尉一職。
然而當怒氣衝衝的薛舉回到後方，只聽見響徹天際的嚎哭聲。
太守們、郡將們，都圍城了一個圈，在那裡慟哭流涕。
薛舉喃喃道：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奮力扒開人羣，來到最前排，只見了一堆已經看不清模樣的爛肉。
薛舉知道突然退兵必然是跟這堆爛肉有關，他找到自己的好友西河郡校尉宗羅睺，迫不及待的問道：
“羅睺，李總管現在何處！”
宗羅睺正哭得傷心，雖然他與李淵、竇誕並沒有什麼感情，但大家都在哭，他若是不哭，顯得不合羣倒不說。
將來若是傳到了燕王的李夫人耳中，只怕會引得對方不快。
宗羅睺茫然地看着薛舉，他沒想到薛舉居然還能活着回來。
薛舉很是焦急，他搖晃着宗羅睺的身子，問道：
“羅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李總管現在到底在何處！”
宗羅睺伸手指向那攤爛肉，哽咽道：
“李總管就在那。”
薛舉雙目圓睜，不敢置信的望着場間的爛肉：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主帥都成了這模樣了，也難怪後方要鳴金收兵。
薛舉回過神來，又問道：
“竇司馬現在在哪，我們應該請他出來哪個主意！”
宗羅睺本想將手收回來，聽薛舉這麼一問，倒也省了他收手的動作，繼續道：
“竇司馬也在那。”
薛舉驚呆了下巴，他完全沒有想到李淵與竇誕這對翁婿，已經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關係。
“莫非馮長史也在其中？”
薛舉喃喃問道。
宗羅睺趕忙向他解釋：
“馮長史聽聞噩耗，悲傷過度，已經昏了過去。”
這讓薛舉心中萌生出一股子失落。
由於這支軍隊是各郡的聯軍，如果馮少師也死了，羣龍無聲，自然是要重新推選出一人，將大家帶回天水。
無疑，這個被推選出來的臨時主將，也將因此進入崔澈的視野。
以薛舉在隴右的關係網，他不認爲除了自己，還有誰能夠擔此重任。
然而馮少師終究還是活着，這也是薛舉內心失落一閃而過的由來。
他有信心肩負起重任，卻沒有膽量去襲殺馮少師。
死的不是崔澈，而是李淵，東隋並沒有亂，秩序還在。
與此同時，陰世師也是贏得莫名其妙。
他此前眼看守軍們一觸即潰後，都已經做好了殉城的準備。
陰世師可不願被人俘虜，受他們的羞辱。
可城外突然響起的擊鉦聲，卻讓形勢急轉。
陰世師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當時他們已經節節敗退，根本就望不見城外的具體情況。
但他清楚，肯定是敵人的後方出了問題。
陰世師哪怕是猜測吐谷渾突然出兵相助，都沒敢將事情往李淵被一石頭砸死的方向去想。
直到有細作想方設法將消息傳入城內，陰世師這才恍然大悟，此時，東隋聯軍已經在馮少師的帶領下撤圍，回到了大營，準備班師。
陰世師興奮地對麾下將士們喊話道：
“上天庇佑，李淵已死！我們勝了！”
歡呼聲三三兩兩的響了起來，但陰世師分明也在人羣中瞧見了少數人臉上驚恐的表情。
他突然醒悟過來，自己這一戰，並不僅僅是守住了張掖，更是殺死了李淵。
而李淵正是崔澈的岳丈，在滯留北方的關隴士族、勳貴之間有着很高的影響力。
張掖城內，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擔心，崔澈是否會因爲李淵之死，爲了密切與關隴勳貴們的關係，打着爲李淵復仇的旗號，遷怒張掖軍民。
還有兩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