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形時鐘掛在一面牆壁上,時針和分針顯示出來的時間是七點半。大門再一次被人打了開。毛大龍下班回到了家。
他剛一進門,就聽見了客廳的人聲。於是,自己順手關閉了大門,換了腳上的鞋子,直接朝內走。
毛大龍不但看見了自己的丈母孃,而且還看見了一個不認識的男人。他再一看桌面上擺着的好酒好菜,卻沒有等自己回來就直接開飯了。
毛大龍頓時就自尊心受損嚴重。他當然不在乎吃什麼,而是自己這個一家之主還是一家之主嗎?再怎麼着,也得事前打一個電話給自己吧!
“還傻站着幹什麼?要我餵你嗎?”白潔媽媽一看見自己這個窩囊廢女婿就氣不打一處來。
這十多年來,她女兒半分光都沒有沾到他的,反倒是受累了不少。女兒手頭一緊,資金週轉不靈,便跑到自己這裡來借錢。
說是借,從來就沒有還過,少則幾千,多則上萬。當然,做媽的人也不會和獨生女兒斤斤計較這個,畢竟血濃於水,日後也都是她一個人的。
自己的錢給女兒花,外孫花,外孫女花,那是心甘情願。可是,就是不樂意倒貼給毛大龍,以及他那一家子人。他們每一次來,那都是來打秋風,無一例外。
不但如此,毛大龍那一些七大姑八大姨,村裡面的誰誰誰,一到了江都來找工作什麼的,便是吃住在這裡,全然就是他們毛家村駐這裡的辦事處。
俗話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怎麼到了她這裡,卻全變了?仍由誰家攤上這樣一個女婿,也不會給對方有好臉子看。
白潔主動的站了起來,給了丈夫一個臺階下道:“你先去洗手,再過來吃飯。我把酒給你倒上。”
毛大龍“哦”了一聲,轉身就走向廚房去洗手。他這一剛轉背,白潔媽媽脫口而出道:“他也配喝茅臺酒嗎?”
“外婆,你不要這麼說爸爸嘛!”毛桂感覺爸爸很可憐,一直都被在大酒店內當淮揚菜大廚的外婆看不起。
自己很清楚,雖然爸爸沒有什麼本事,混來混去,混了十好幾年,也還只是一個沒有編制的山村老師,但是他對媽媽,也還算是好的,做到了一個當丈夫疼愛妻子的責任,對自己,以及妹妹,做到了一個父親該有的慈愛。
“他纔不是你爸爸呢!”白潔媽媽還真不是有意在拍賈有爲的馬屁。她就是一個心直口快的人。
“媽,你也不怕人笑話。這裡還有客人呢!”白潔主動提醒了媽媽要適可而止。就算不看外孫的面,也顧忌一下自家的臉面。
白潔媽媽是才反應了過來,朝向賈有爲致歉道:“對不住,家醜。”
毛大龍即便在廚房聽到了丈夫娘對自己的種種不滿意,也只能夠裝作沒有聽見一樣。誰讓自己沒本事,賺不到大把鈔票回來?這不受待見,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毛大龍走出廚房,來到了飯桌前,拉開主座的那一張椅子是徐徐地得以坐了下來。他右手端起小酒杯,一仰頭就把玻璃杯子裡面的茅臺酒是一口就喝掉了。
毛大龍突然帶着諷刺的口吻,笑了笑道:“我丈母孃的菜可不是一般人吃得到的。連我都吃不到。這能夠讓我丈母孃親自下廚,你可是我們家的貴客啊!”
賈有爲完全聽出了對方不是在諷刺自己,而是在諷刺白潔的媽媽。他不急不慢道:“我和白潔的媽媽可是認識了有十好幾年的關係了。”
毛大龍釋然了心裡面的一部分不痛快,他們雙方是老關係,也就不奇怪會受到這種高規格的禮遇。
想當初,自己親爹媽,以及兄弟姐妹們第一次來家裡面的時候,別說丈母孃親自下廚,喝什麼茅臺酒,連人都不來露一面。
毛大龍心裡面又不是不知道,丈母孃就是瞧不起他們一家子人,嫌棄他們窮酸晦氣。即便過了這麼多年,態度依舊。
毛大龍也聽出了賈有爲的口音不是本地人道:“看樣子,你不是江都本地人。”
賈有爲剛一應了一個“是”字,毛大龍的自卑感頓時就暴露了出來道:“雖說我也不是本地人,但是大學四年,工作十多年,前前後後地加在一起,也快有二十年了,勉強算是半個江都人。”
“你是江都人的女婿。”賈有爲沒有任何其它意思的笑了一下道。
毛大龍就特別敏感起來,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一樣道:“你是在說我是外地人嗎?”
賈有爲似乎明白了一個什麼道:“你多心了。我纔是外地人。”
“你可不是外地人。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老夫人的祖籍就是江都。”白潔媽媽忍不住插話進來道。
賈有爲明白她口中的“老夫人”是指自己外婆道:“外婆的祖籍確實是在江都。”
毛大龍當即就自我感覺到了一種他被歧視了。自己纔是外地人。他這種天然的不自信和敏感,全是來自於個人貧窮的家庭成長環境。
事實上,賈有爲和白潔媽媽這話並沒有針對他的意思,而他把話聽進耳朵裡面,卻成爲了瞧不起他這個外地人的身份。
這也不能夠全怪他,畢竟當地由來已久,特別是在中老年婦女當中對欠發達地區來江都的外地人就存在特別高的歧視和排外性。
久而久之,“外地人”這一個中性詞就自然而然的變成了貶義詞。與之相對,本地人的這種歧視和拍外性,也不是沒有由來。
無文化,無技術,無鈔票的外來人口涌入經濟發達地區和城市爲了生存,必然就會引起不好的東西。除此之外,本地人還覺得更多的工作機會被他們給搶走了。
再者,經濟發達城市裡面的生活,也實屬不容易。丈母孃偏愛有錢的女婿,完全就在情理當中。那個當親媽的人願意看見女兒嫁個窮男人,今後受苦受罪呢?
“老夫人的祖籍豈止是在江都?我們江都第一家的王家。”白潔媽媽的右手大拇指一挑,滿臉堆笑道。
“不敢,不敢。”賈有爲客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