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阿敏踩在草坪上,忽地覺着剛纔還暖融融綠茵茵的草坪,一下子變得冷冰冰的,枯敗了。
她不由得撥動着腳趾,想擺脫這尷尬情景,心中爲自己找着理由。
自己這,也沒錯吧?畢竟就算脫衣服是誤會,可剛纔那手指,是不假的!想着,她又理直氣壯起來,扯着嗓子道:“這春天了,哪有你穿的這麼多的!”
甘恆越無奈,改變了心中對她的看法,這丫頭,不僅是個傻的,還是個刁的。
可也不能讓她再這麼站着不是,畢竟她的鞋子還在自己的懷中呢。
“莫要惱|鬧了,你不冷麼?”說着又做態要抱她,將手中的黑色外衫遞了過去。他卻是不敢再擺弄她的臉了,剛纔不過是擦個淚,自己也是放輕了力道,但刮出來的紅印子現在看着很是刺眼。看來這“靡顏膩理”也不是個好的,摸着是不錯,看着也誘人的很,就是不耐摸了些……
他心中“盪漾”不已,面上卻一副教訓人的模樣。
他本就生的“嚴肅”了一些這麼一番訓斥顯得更是嚇人的很,薛阿敏又慣是個欺軟怕硬的,分不清他到底說的是惱還是鬧,登時便不出聲了,也不哭了,乖乖的伸出雙臂。
甘恆越有些訝異,又暗暗給她打了個戳,是個不矜持的。只是眼中的笑意卻是藏不住,坦率些也好,畢竟便宜了自己不是?
他卻不知,薛阿敏慣是個嬌嬌,薛甘氏也是慣的不行,八九歲了也常抱。
而且,薛阿敏着實對他防不起來,畢竟他“嚴肅”!看着他薛阿敏簡直和看爹一樣好嗎!
薛阿敏窩在他的懷中,開始是不顯得,但在外面凍了一圈,再回到熱乎乎的懷中真真是舒服得很,便眯起了雙眼,很是放鬆的蜷在甘恆越的懷中,呼呼的往手上哈着氣。
又看到那甘三郎竟是把剛脫下的黑色外衫裹在了自己的腳上,登時明白他剛纔他爲什麼就“登徒子”了,更是窘迫,不知怎的,就鬧了個大紅臉。
薛姑娘一向是個“大度”有坦誠的!
想着她糯糯道:“對,對不起……”說着擡起頭,眨巴着仍帶着些淚滴一雙大眼睛,那聲音就好像世界上的糖都不要錢了似的,甜的很!
她的聲音是很低,無奈甘大將軍耳力好,聽了這話,甘將軍登時覺得,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啦,心裡癢癢的,又渴得很……
“無事。”他好心情的回答着小人兒。
那手真是特別自覺的握到薛阿敏的腳上。
果不其然,甘恆越皺眉,他手下觸到一片冰涼。
只是,甘恆越覺得有些奇怪,這麼些個嬌小姐,不應該腳上是軟乎乎的嗎?
怎麼她這腳豆上肉乎乎一團,腳心裡卻是有些像是繭子的觸感。
想着思緒跑偏,卻又登時反應過來喝道:“這麼大個人了怎的就不知道看顧自己?病了是要賴着誰?”實在不怨他嚴格了,這麼個樣子,若是擱着他那時的處境,怕是要出事。
“……”薛阿敏低頭,看着他胸前的衣襟,真真是聚精會神。她倒是想反駁,但是,畢竟她現在還在他懷裡,要惹怒他被扔下去栽個臉先着地怎麼辦?更何況,就是不扔她也不想下去了,這腳現在還冷呢!
“不回答就把你扔下去……”甘恆越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涼涼道。
薛阿敏簡直要咬碎了一口銀牙,這是個什麼人!
她把頭埋在他胸前,悶聲悶氣得道:“怎麼就用到找我自己照顧自己?阿嬤可說啦,賢者不着米食之憂!”至於爲什麼要悶着聲說,她着實怕他聽出她語氣中的憤然,這甘三郎,向來不是個脾氣好的!
“……”那叫米食之憂?甘恆越簡直要氣笑了。
“怎麼就不擡頭了?”他道,他倒是想看看她還有什麼藉口?
……
薛阿敏就是不動!
甘恆越側過肩膀,眼含笑意的看着胸前的腦袋向下滑去,果然她是止住了,之後便是擡起了頭。
甘恆越這下是什麼氣也不起來了的。
薛阿敏被悶得臉上脖子上紅彤彤一片,襯得眸子愈發黑亮,隔着她眼中的一層水霧看,真真是惹人憐愛。
“好悶……”薛阿敏晃搖着腦袋,模糊說道。
甘恆越斜着看向她,心道她還不是自作自受?
面上卻是撫了撫她的眼角,帶出一道紅痕,一派嚴肅。
果真是不得出來的,薛阿敏看着他愈發嚴肅,心道,嗖的一下縮回腦袋繼續憋氣。
甘恆越可算是明白了,對着這種欺軟怕硬的丫頭該怎麼做……
他掂了掂懷中的嬌人兒,表示對這次原本厭惡的宴會所取得的成果很滿意,
他大馬金刀的向前走去。邁的步子格外有勁兒,簡直能帶起一陣風。
……………………
瑞海在帳房中仔細的撥弄着個算盤。
沒辦法,府裡頭沒個正經長輩打算,主子又沒娶妻可不得繼續勞累他這把老骨頭?
天可憐見,瑞海雖是個太監,可前幾十年由於還算機靈,也沒怎麼受苦費精神的,偏生這臨了臨了了卻要爲甘恆越這府中事物操心。
“唉,方子,這有些時候了吧,主子怎麼還沒回來?”瑞海不由問道,他此舉實在令人費解,主子去相親他反而催促着回來是個什麼理?
沒辦法,實在是他太瞭解自家那個主子,想太多!
如今這京裡那位雖對着甘家這獨剩的一根苗苗有着補償之心,畢竟當年甘家是由於那位才遭了禍。
但是啊……
瑞海又撥弄着算盤,眯着雙眼,端是沒了些活力的樣,
登上了那位子,這心啊,也就多了。
如今甘恆越將軍的名號如今可是太響了,由於他兇名在外,說親也不太順利。
但這有錢有權又身子健全的,還能愁沒個媳婦?
這不受寵的嫡女,受寵的庶女也是巴巴的想往府裡進,畢竟這上沒老下沒小,進來了可是省心得很。
但那位怕是容不下他娶這京中貴女。
想必主子也是知道的,每次去完這類宴會都是一臉煞氣,這可算符合了那位的心願。
這麼一來像是這般宴會甘恆越怎麼會多呆?往日是早早就回來了,誰知今日這宴怕是早就完了,甘恆越卻連個人影還沒有呢。
這麼想的,卻是被方子的驚呼嚇到了,猛地一個手滑,那被磨得溫溫熱熱的算盤掉在了地上,嘩啦嘩啦的算盤珠子碰撞着,只聽得瑞海心驚肉跳半天沒回神。
“小崽子唉,幾天沒給你立規矩了你給我在府裡大呼小叫?”瑞海瞪眼,他有多久沒這麼被嚇了?
方子卻是顧不得,扯着嗓子嚎着,整個人沒個正形,一顛一顛抽着過來了。
聽了他的話,瑞海確實瞬間昇華,忽地覺着,方子最近機靈了不少,做事真是順理兒!
“管事唉!主,主子,主子”方子呼呼的串子粗氣,“主子抱了個姑娘回來!正在前頭巷子裡走着呢,是黑文兒腳程跑快回來說的!”說完,笑得見牙不見眼。沒法兒,咱們老百姓,今兒個高興!
瑞海才撿起來的算盤,啪的又掉到了地上,這下子,他聽着那算盤珠子嘩啦嘩啦轉來轉去,只覺得清脆動聽。
“哎喲,什麼個事,我這越老越不中用,你再說一回!”瑞海瞬間來了精神,眯縫一樣的眼睜得有銅鈴大,臉上皺紋堆在一起,擡着頭想着方子再多說兩句。
方子卻是像來時一般,一陣風一樣地跑了出去,開玩笑,誰有空和你多嘮叨?他還要去門口迎着主子!
瑞海也只得繼續拖着算盤,自己顛顛的跑到門口……
那邊,已經一羣人巴巴地盼着他們快回來,甘恆越他們還在慢悠悠地往回晃。
沒法子的事,到底甘恆越顧忌着這麼貿然出去怕是徒添是非,也是從後門出來的,顧忌着懷中嬌人兒也是沒騎馬,坐在轎子裡淨挑着小路走,晃啊晃的好不容易纔是回來。
這麼個晃法,到最後薛阿敏卻是已經睡着了。
轎中垂下的輕紗層層疊疊,擾打了她的臉上,惹的她輕觸眉頭。
“怩嬌成惘日初長,暫卸輕裙玉簟涼;漠漠帳煙籠玉枕,粉肌生汗白蓮香。”
甘恆越現下雖是行軍之人,但十二歲探花,他也是念過不少書,其中——他也不是沒有過中二,半大小子看豔|詩。
當時只覺不知羞恥,很是厭惡。偏生逢了這般情景,只能想得起這句了……
“唉……”甘恆越握緊雙手,抿脣,目光復雜的看着在自己懷中酣睡的少女。
真真是少女了,不知人世險惡,不知“防人之心不可無”,對自己沒防備也就罷了,怕的是她對誰都一個樣,也不知哪家,養出了這麼一個嬌人兒?
是了,他現在也是弄清楚了,畢竟甘恆越不是個傻的,間或着薛阿敏的行爲怎麼就還能認爲她是被訓練出來的?自己懷中這個,纔是真傻!
這麼一來可就麻煩了,畢竟自己“兇名”在外,還幹出了這麼一件“偷渡”,想也知道若是自己想要提親有多困難了。
“這麼一個,刁蠻的……”甘恆越看着薛阿敏頭疼道,但此時卻沒有太愁,畢竟佳人再怎麼反對,當事人態度堅決也沒法不是?
至於你問他爲什麼認爲“當事人同意”。
呵,站在塘子邊非要和自己走又勾|引自己的那是個誰?
甘恆越很是自信,卻不知這中間鬧了多大的烏龍,他於薛阿敏,目前還只是張長途車票罷了。
想要追妻,路漫漫其修遠兮。
但願他能堅持下去,上下而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