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病,又稱霍亂,着莊大娘那蒼白的臉,還有兩鬢邊的斑白,那瘦削的手,秦如薇忽然明白,爲何會是她先被染上。
莊大娘老了,又是苦水泡過來的,抵抗力自然比不上十來歲的年輕人。
看着她一直渾說胡話,秦如薇只感到這老嫗可憐得很,一心只想着算計自己,誰知道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若不是她聽了春芽的進言,心起算計,會見那什麼香兒嗎?又會染上這駭人的瘟病嗎?
不會!
那香兒住在流民窩裡,興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染了病,再過來和她一說話,這病毒橫飛,能不中招?從春芽口中得知,她們談話時連口罩都沒戴。
當初秦如薇特意送來了口罩,千般吩咐平時要戴上,以防萬一,莊大娘還陰陽怪氣地說她貪生怕死如何云云。
現在呢?
一切都是因爲貪念!
秦如薇冷笑,搖搖頭,走出房門,吸了一口氣,看着天空,心沉悶不已。
“娘子,吃吃早飯了。”春芽怯怯地站在竈房處招呼她。
秦如薇嫌惡地看過去,春芽戴着口罩,眼睛腫得跟只桃子,見她看來,身子發抖。
現在才覺得怕了?秦如薇譏諷一笑,算計她時可曾想到害怕?
“老夫人的藥熬好了沒?”秦如薇冷着聲問。
“熬熬好了。”
“端過來伺候她喝了。”
春芽忙的端來藥,秦如薇跟在後頭,扶起莊大娘,一口一口往她口裡灌。
一碗藥,只吃進了小半碗,又被她吐了出來,秦如薇沉着臉:“再去端一碗來。”
其實老大夫開的藥她完全不知管不管用,只知莊大娘的高熱一直沒退下去,秦如薇自己不懂藥理,只得按着方子熬藥。
又是小半碗下去,莊大娘總算安靜了些,但依舊在難受地哼哼。
秦如薇幫她搭上被子,才又走出門去,雖然不怕死,但到底是傳染病,能遠着些就遠着吧。
春芽又依着吩咐端來醋水讓她洗了,弱弱地說去看顧着老夫人。
“站住。”秦如薇冷瞪着她,現在纔來獻殷勤有什麼用?
“打開了房門,只在門口遠遠的看着她的動靜就成,你要是招了病,我只會燒死你,絕不會照料你。”
一個染着瘟病的人已經夠難熬的了,秦如薇可不想這裡再添一個。
春芽聽着這冷酷無情的話,身子微顫,知道這話可不是嚇她,秦如薇是真的會做得出來,神色不禁益發小心翼翼,誠惶誠恐。
秦如薇不看她,轉身去了莊楚然的屋子,疲憊地躺在那牀上,拿過莊楚然的一件衣裳摟着,感受着那衣裳上的氣息,彷彿這人就在身邊一般。
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下來,僅僅是一晚,她已覺萬年,她能守着莊大娘不被發現嗎?會支持到他回來嗎?
若是守不住,她該如何,他回來後,可會怪她?
秦如薇低聲嗚咽,她害怕呀!
春芽聽着那低低的哭聲,低下頭,神色驚惶,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如果不是她,如果?
可是,沒有如果,如今只盼着天降神蹟,老夫人會好起來,不然,她也等着陪葬吧!
春芽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看向屋內那躺在炕上的婦人,頭一回真心地祈願她好起來,只有老夫人活着,她春芽才能活着!
秦如薇百般隱瞞着莊大娘患病的消息,爲免引起懷疑,對外,說她去了縣裡管理鋪子,一步也不離這院子。
而春芽,她也偶爾讓她出去晃一下眼,不然一直不出現在人前,肯定不成,但範圍絕對不會大,只讓人看見她出現就是了,免得多生事端。
莊大娘反覆地發高熱,期間清醒了一會,得知自己得了瘟病,氣得昏了過去,醒來便要打死春芽,也是秦如薇勸住了,她需要人幫着照料。
秦如薇是想盡了辦法往外瞞着她的病,可還是被人發現了端倪。
發現不對的是隔壁的吳家嬸子。
莊家和吳家隔得不遠,莊家日夜熬着藥,那藥味又怎會不傳出去?雖然春芽也往外說過莊大娘老毛病犯了,但這日子久了,莊大娘都沒有出現過,誰不會懷疑?
再者,秦如薇已是莊家的準媳婦,未來婆婆病了還不回來照料着?再看秦家人,都是神色驚惶的,輕易不出屋子,這一聯想,便發現端倪。
現在提起瘟病霍亂,誰不是顏色鉅變的,一旦懷疑,便會去求證。
於是,吳家男人在自家婆娘的推搡下,爬了莊家的牆頭,往裡一看,自是見到了秦如薇。
秦如薇明明是在莊家,爲啥說去了縣裡,這是在隱瞞什麼?
這一傳出,便有人說起這些天莊家的不尋常,好像之前還聽到打罵聲,於是,不知誰驚叫一聲,不會是染了瘟病瞞着吧?
這一聲傳出,就如同炸響了十里屯子,驚慌失措。
秦如薇好容易才勸住了莊大娘睡下,自己也才眯上眼,就被春芽驚恐地叫醒了。
“娘娘子,外外面來了好多人,要砸砸門。”春芽顫聲道。
秦如薇心裡咯噔一聲,突地從牀上彈起,那一陣陣的叫喊聲在房裡都能聽見,很是囂張憤怒。
春芽煞白着臉,牙齒咯咯地打起顫來,嗚嗚地哭。
“慌什麼!”秦如薇狠瞪她一眼,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快步走出去,透過門縫一看,不禁抽了一口涼氣。
外頭擠在門口處的,全是十里屯子的村民,拿着棍棒扛着鋤頭,這架勢,說來打砸搶燒的也不爲過。
“莊大娘,把莊大娘交出來。”
“交出來,交出來!”
“把染瘟病的交出來,否則我們不客氣了。”
“對,不客氣,我們要燒房子了。”
聽着外面的恐嚇,春芽面無人色,下意識地看向秦如薇:“娘子,怎麼辦?”
怎麼辦?秦如薇露出一個苦笑,還能怎麼辦?到底是藏不住了。
“放火。”
她身子一顫,撲到門邊,有人拿着柴火堆在門口。
“誰敢!”
是大哥,秦如薇的眼淚瞬間流了出來,看着秦大牛氣急敗壞的堵到門前,很想此刻就打開門。
“秦大牛,你給讓開,裡面的可是染了瘟病的人,你是想要整個十里屯子的人都傳染到嗎?”有人怒聲喝道。
“誰說裡面的人染了瘟病的,誰說的?”秦大牛冷冷地瞪過去:“你們有什麼證據?”
“哼,這莊大娘可是好多天沒瞧着了,這院子裡,天天熬着藥,還不是得了病?”吳家嬸子哼了一聲:“還有,你家妹子明明也在裡頭,爲什麼說在縣裡呢?這明顯就是說謊!”
“我妹子的行蹤難道還能向你們交代不成?這是她未來夫家,她婆婆病了,來照看一二有什麼錯?”秦大牛辯稱。
“你說是就是,我們也說這裡頭的人得了瘟病。”有人大聲道:“要麼把人交出來,要麼放火燒屋,我們不想死。”
“對,不想死,我們不想死。”
“你們敢?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要是官府知道了,別說放火燒屋,我們整個十里屯子的人都要送到疫區去。”那人冷哼:“秦大牛,你們一家子要死,我們不攔着。但這裡的人,必須交出來,否則我們就放火燒了。”
“貴子說得沒錯。”衆人附和:“我們不能被牽連了!”
瘟病是什麼概念,現在誰不知道,沾了病的都送去疫區,一個村裡只要有一個人染了病,那麼怕是整個村都要受連累。
秦大牛眼都紅了,拿着刀道:“誰敢,就先問過我手上這把刀。”
“拿下他。”
村人和秦大牛這邊的人眼看着就要起衝突,兩方都爆瞪着眼,一觸即發。
而此時,門吱呀一聲被打開,衆人紛紛看去,裡面走出一個穿着素雅神色清冷的女子來,不是秦如薇又是誰?
“薇兒。”秦大牛雙眼通紅,看着秦如薇,一個大男人,幾乎就要落下淚來。
當秦如薇家的下人隱秘來報莊大娘染了病,而秦如薇進了這家時,他當場就傻了,當時就要撲過來將她拉回去,也是顧氏他們死死拉着他,而秦如薇也交代下來,才硬忍着沒來。
知道自己妹子處在危險中,或許可能隨時會死去,秦大牛卻是沒有半點辦法,他多恨自己啊。
活在煎熬中,一宿一宿的睡不好,又不能來見,那種煎熬,誰受過?現在見到妹子完好無損的出現在跟前,又怎能不激動?
秦如薇也很是激動,但卻是微笑着點頭,爾後冷冷地掃一眼擠在門前的鄉民,一個個蒙着白布巾子,跟土匪似的。
“這是怎的,十里屯子變成土匪村了?都來莊舉人家打砸搶燒了?接下來,是不是要殺人越貨?你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秦如薇清冷冷地站在門口處,一臉冷漠,不怒而威。
她這一句話,可是提醒衆人,這裡是什麼地方,是新進舉人莊楚然的家,舉人是什麼身份,說句差點,已是能有官身的,他們一介白身,就敢來此撒野?
“舉人又怎麼了?舉人的娘得了瘟病,照樣得燒了,難道朝廷命官就可以草菅人命了嗎?我們這是爲民除害。”突地,一道尖銳的聲線打破這片刻的沉默安靜。
大家都不喜歡秀才爺嗎?是嫌我寫渣了?看來都喜歡王爺將軍的,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