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2日,方池拉開了建校以來最嚴格的一道防線。
這道防線竟然不是針對外來侵入者,而是爲了阻止方池的神明——親代磁母的能量爆發。
自上午9點發生的第一次爆發到現在爲止,他們已經因此失去了56名同胞。其中有維持現狀的工作人員,有醫療所的護士與醫生,也有不慎靠近教堂小樓的行動組成員。
而如果沒有這道泛着藍光,極其危險的能量防線,這個數量還會不斷上升。
在小樓右邊一千米外的一棟教學樓裡,傅致海正和磁母能量防線的設計者與佈置者激烈交談着,旁邊的馮德龍與郭美晴早已一臉疲態,氣若游絲地癱坐在臨時搬過來的一座沙發上。
這時有方池的工作人員打開了門。
頓時傳來門外那壓抑不住激動與憤怒的叫喊聲,聲聲交錯,只是聽到就能想象外面的情況是多麼混亂。
“校長!他們又開始抗議了!”工作人員的臉上和衣服上已經全是髒兮兮的不明物體,他在一路跑來的途中就被那些抗議的人拳打腳踢了不知多少回,身上更是被砸了不少髒東西。
傅致海看着這個狼狽的工作人員,藏在金絲眼鏡後的眼睛神色黯淡,看得出他幾日幾夜未休息過的疲倦。
“怎麼辦?抗議的人數還在增多!”髒兮兮的年輕人十分焦急。
校長轉身,右手輕輕撫着被攤開擺在桌子上的分子結構圖,那正是這幾十年來磁母研究團隊所描繪出來的,最完整的結構圖。
上面的紋路是多麼精緻,多麼奇妙,可這東西在外面那些歇斯底里的人眼裡,就是害死了兄弟朋友,破壞了自己母校的罪魁禍首。
難道自己真的錯了嗎?傅致海碰了碰自己的眼鏡,只停了幾秒。而後轉頭向正在等待回覆的年輕人道:“你去告訴他們,或者在這裡浪費口水讓母校等死,或者冷靜下來想辦法拯救自己的母校,任憑選擇。”
“是!”年輕人收到回覆立刻就跑了出去。
馮德龍睜開了眼睛。雖然仍舊疲倦,但這個洞察力過人的男人總是不會漏掉傳入耳朵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聲音。
所以他往後仰了仰,輕聲說:“行動組裡面你不是還有1000左右的支持者嗎?2:1啊,說什麼也是你贏吧?”
傅致海沒有理他,繼續與有些拘束地縮在原地的能量防線設計者們交談。
而在這扇門之外,卻是另一幅瘋狂的景象。
“掩蓋事實的無恥之徒!你不配做方池的校長!”
“爲什麼不告訴我們!磁母的能量爆發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開始了!爲什麼直到現在才告訴我們!已經太遲了你知道嗎?!”
“我的兄弟到底犯了什麼錯!要做你們那些崇高實驗的犧牲品!”
“當初我就懷疑!什麼實驗不慎死在磁母研究室裡,原來是你隱瞞了所有事實!你這樣說謊,你對得起那些死去的人嗎?!”
擁擠的人羣涌了上來,將傅致海所待的辦公樓圍得水泄不通。那些人喊到聲嘶力竭,卻仍然堅持不肯離開,甚至有人敲打着門窗,想要破門而入,但方池這些經過特定加固的門窗豈是他們能夠破壞的。
500多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但這些人堆在一個地方放開聲量去喊,造成的場面還是相當震撼的。
秦羊幾人就這樣靜靜地站在旁邊,既不勸,也沒有加入聲討的隊伍,僅僅是站着。
宋子琪早已經泣不成聲。
她定是想起了自己那死在實驗室裡的姑姑,6年前發生在磁母研究團隊裡面的慘案的女主角。
其實秦羊理解傅致海的做法。
在異變發生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並不是公之於衆,而是想要悄悄解決問題,讓這場錯誤變成歷史上並不存在的一個小小插曲,讓危險漸漸沉睡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深處,從此再也不會醒來。
這是大多數領導人的理想方法。
但這種方法並不是每次都有用。
可是一旦在事情發生之初就將真相公之於衆,所帶來的轟動是傅致海難以控制的。更別說6年前方池學府的高層關係更加複雜,傅致海還沒正式拿到絕對領導權。秦羊相信在那時候,傅致海絕對負不起轟動產生混亂之後的責任。
不過理解並不代表認同。
當領導人的秘密方法失效時,他的理想就成爲一堆笑話。
而他也成爲了悲劇發生的衆矢之的,罪魁禍首。
秦羊低着頭。對上哈達那亮晶晶的雙眼,她忽然有點想哭,並不是爲了圍在這裡聲嘶力竭的聲討者,而是爲了躲在辦公樓裡面不能出來的傅致海哭。
就在這一念之間,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隊長。”
陸卓林擡頭,他知道秦羊想要去做什麼,這傢伙,就只有這時候纔會喊自己隊長。
所以他只能點頭,將懷中哭成淚人的宋子琪交給王子旋照顧,自己則是走到秦羊身旁,表明自己一如既往不變的支持的心。
秦羊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衝進擁擠的人羣,掰開一個個肩膀,手臂,擠到門前。
對四名中心守在門外的大漢說:“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與校長商量。”
大漢不爲所動,這句話他們在短短一個小時內已經聽到了不下30次。
“是真的很重要的事情!”秦羊瞪圓了眼睛,她可不甘心就這樣被擋在門外!
這時陸卓林從懷裡掏出一張牌子,四名大漢一看,臉色變了。
這張牌子十分特殊,它只在6年前被髮過一次,針對的全是對磁母能量異變實驗的知情者。
而只有在知道真相之後仍然對方池,正確來說是對方池的校長傅致海表示效忠的人,纔會拿到這張蓋上校長專章的牌子。
在這個時刻,這張牌子就是最有用的開門令。
傅致海需要一切擁有這張牌子的人,每多一張,就是多一個助力。
“請進。”大漢不再阻擋,打開了門。
看見進來的人竟然是秦羊與陸卓林,傅致海有些驚訝,不僅如此,馮德龍也強撐着坐了起來,就連早已力竭的郭美晴,也不解地睜開了眼睛。
老實說,他們早就以爲秦羊已經放棄方池學府了。
畢竟……他們在決定事情的時候從來就沒有考慮過秦羊的切身利益,就連現在,傅致海腦中想得最多的也是哈達和磁母曾經發生過的奇特反應。
秦羊當然不知道他們幾人的心中所想,也同樣,她也沒有忘記方池曾經對自己的無情無義,但她更不想忘記,在這裡交到的朋友,在這裡學到的東西。
而且,磁母的問題,早就不僅只是方池學府的自身問題而已了,她的每一次脈動,都牽動着整個地球的生命。
所以她必須這樣做。
“校長,你能讓所有主任都到這裡來嗎?我想說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傅致海扶了扶金絲眼鏡,看着表情更加驚恐的能量防線設計者,閃了閃目光,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當房間只剩下包括七名主任和路韋清傅校長在內的11個人時,秦羊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陸卓林一眼。
陸卓林拍拍她的肩膀,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秦羊這纔再次深吸一口氣,向不自覺皺緊眉頭的傅致海娓娓道來。
從如何被系統莫名認主,到怎樣在系統的幫助下順利度過中考,在系統的庇護下慢慢成長,使用系統提供的東西,學習系統給予的能力。
最後再到與哈達一起在卡卡星上的經歷……還有,週週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全都托盤而出。
11個人,頓時靜默良久。
他們震驚,但更震驚的是磁母的真正身份,還有這些日子以來,磁母異變扭曲所出現的那個平行空間,竟然是真實存在的世界。
那些被捲進空間裂縫的人還有生還的機會嗎?
也許有,但他們早不能寄希望於這樣渺小的機會了。
“所以我們最好的辦法是,將磁母交給那個外星人?”馮德龍摸着下巴問。
雖然聽到外星人的名詞有些囧,但秦羊還是點了點頭,這是目前爲止可以將損失降到最低的方法了。
儘管詹姆斯石的價值十分珍貴,但地球的文明註定他們沒有辦法更有效地開發詹姆斯石的作用,所以脫手出去,不僅可以丟掉這隻燙手山芋,還能避免週週接下來的計劃。
是的,雖然這個方法的確是很窩囊。
傅致海沉吟一下,忽然從懷中抽出一張照片,看着照片上的小男孩背影,表情晦澀不明。“這麼說,你所說的人就是上面的小鬼?”
這小鬼的歲數可比你的兩倍還要多呢,秦羊默默腹誹,仍舊點頭。
就在這時,郭美晴開口了。
聲音雖然輕微,卻擲地有聲。
“如果系統消失呢?如果系統消失的話……那個外星人也奈何不了我們吧。”
秦羊猛地擡頭,她知道肯定逃不過這個話題!她知道!可是真到這個時刻,她發現自己的心跳竟然抑制不住!
突然右邊傳來“哼”的一聲,是靠着門邊斜斜站着的衝,這個臉部被巨大兜帽蓋得嚴嚴實實的男子說話了:“那6年前的事情又怎麼說呢?郭大嬸,你未免太樂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