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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有你相伴

月華傾灑,桂香四溢。這是一個平靜的夜晚,然而今夜,對於院內的兩個人來說,畢竟不是普通的秋夜。因爲單薔已經決定在今天晚上,將自己最大的秘密向陳易水坦白。

“易水,你可曾聽說過有人帶着前世的記憶出生?”

陳易水點頭,“嗯,小時候有一次家裡僕人聚在一塊聊天,說的就是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好像是有那種帶着前世記憶的人,聽他們說,這是忘了喝孟婆湯呢。”

“呵呵,我倒是沒見過孟婆,反正一來到這裡,我就有了前世的記憶。託尼他們所說的語言,我曾在前世學習過,但時至今日,卻已忘得差不多了。”單薔緊盯着陳易水那雙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眼睛,想要捕捉這雙眼睛在聽到他的話以後的每一個變化。那雙眼睛裡閃過的,有不可思議,有好奇,有釋然,但沒有恐懼,以及憤怒。單薔鬆了口氣,他最擔心的情況沒有發生。

陳易水雖然預先猜到了單薔的解釋,但真正從單薔嘴裡說出來又是另一種震撼。這樣神奇的事發生在自己身邊,還是在自己最親密的人身上,這是陳易水過去怎麼也不會想到的事。如果這是真的的話,那就不奇怪爲什麼師弟當年小小年紀會懂那麼多,爲什麼師弟的性格會與一般的小孩子不大一樣。

陳易水端起桌上的茶水,只拿在手裡沒有喝,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嘴裡卻問:“那師弟,你的前世是什麼樣的?你,前世是男人還是……”若說師弟是女人,他覺得不太像,雖然師弟性子溫和,但從師弟平時的習慣以及喜好看來,委實不像女人,真的是女人的話,感覺有些怪啊。

“自然是男的,怎麼易水感覺我像個女人嗎?”單薔敏感處被戳了,前世他被同學取笑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們覺得他是個娘麼兮兮的男生,不願意和他一起玩。童年的陰影讓單薔對自己被認爲是個女人這件事很敏感。不幸陳易水正好踩中地雷。

陳易水沒想到單薔反應這麼大,嚇得手中的茶水都撒出來一些,他趕緊放下茶杯,搓搓手道:“沒,沒這樣想,師弟你是什麼樣的我會不清楚嗎?只是好奇,好奇而已,嘿嘿。”被陳易水這樣一搞,之前有些嚴肅的氛圍被打破,變得輕鬆起來。

“我的前世,同這一世一樣,也是學習書畫的,只是沒有師傅這樣好的老師而已。我有個媽媽,哦,媽媽就是孃親的另一個稱呼。我媽媽她很好,性格堅強,獨自將我撫養長大,我最後卻沒有陪在她身邊,這是我前世最大的遺憾。我很想她。不過,現在的爹孃也都很好,我十分喜愛他們……

…………

我死的時候已經有三十四歲了,所以易水,你能理解我當初面對你的問題時,猶豫不決的原因所在嗎?不過,現在以我們的關係坦白這個,倒讓我很不好意思,畢竟大了你那麼多,如果你介意,其實,可以……唔,唔,易水……好了,不談這個問題,說說其他的。

其實我一直很羨慕你的天賦,我現在能夠達到這樣的水平,很大程度上是因爲我有記憶,對,我是很努力沒錯,但我也知道,只憑我的天賦,即便是像現在這樣勤奮,也難以達到現在的水平,而你,你記得我說過的話沒,你的天賦是上天賜予你的絕佳的禮物,再加上你的勤奮,假以時日,你的成就定會超過我。我很期待你站在高處的那一天,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一直陪在你身邊,就像你要求的那樣……”

這一夜,兩人相談許久,直到單薔的眼睛再也睜不開,最後被陳易水抱上牀爲止。單薔因爲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睡得很沉。陳易水即使睡着了也緊緊地抱着懷裡的人,夢中閃過的是自童年後再也沒有在他夢中出現的畫面,只是這次的畫面較童年時期更爲清晰和連貫——

跨年分界線——

6月11日——清軍指揮官葉志超不戰而走,致使日本軍隊佔領平壤。

7月25日——豐島海戰爆發,是中日甲午戰爭的開始。

11月21日——甲午戰爭期間,日軍攻佔“東亞第一堡壘”旅順口後,進行了4天3夜的旅順大屠殺,市內羣衆2萬人喪生,只有埋屍的36人倖免於難。

11月24日——孫中山先生在夏威夷檀香山建立了中國第一個革命政黨——興中會

身居於消息靈通的上海,單薔二人即便沒有刻意打聽也大致瞭解了事情的經過。當年因爲高考,單薔曾特別記憶過這一次戰爭的前後因果,所以單薔很快就回想起這場戰爭帶給中國的影響。單薔從來不是憂國憂民的愛國之士,然而在這樣的民族大義前,單薔若能幫上忙的話他定是不遺餘力,但這次戰爭的失敗,最根本的原因在於清政府的**無能以及國內總體經濟實力的落後。這卻是單薔無法改變的。他現在有能力做到的,也只能憑藉那麼一點記憶,讓他和身邊的人不受到傷害。

他與陳易水一直有寫信回家,戰爭開始以後,他倆便寫信回去,告訴家裡和葉石蘭若非必要不要出川,此時偏僻獨特的地理位置反而給天府之國帶來保護。單薔和陳易水也減少了出門的次數,兩人呆在院子裡看書練字畫畫下棋,日子倒也過得平和安穩。

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你不找麻煩麻煩也會找上你。

那天陳易水有事出門,只留單薔一個人在家。單薔如往日那般,拿了本書,躺在桂花樹下的椅子上看書,炙熱的陽光並沒有後世那樣不可阻擋,在這樣一棵枝繁葉茂的樹下呆着,很是涼快,偶爾有風穿過,帶走一些熱氣,那時便是十分愜意的。單薔和陳易水都很喜歡在這裡看書寫字。

正當單薔看得入迷,不遠處傳來女人的尖叫聲,隨即院子的外門被人砰地一聲踢開,一溜的人跑了進來。單薔被嚇了一跳,手裡的書都差點掉下去。單薔擡頭朝着門口看去,發現闖進他家裡的是一羣穿着軍裝的男人,個個手裡都拿着槍,其中有些還跑到他和陳易水的屋裡,裡面傳來東西被翻找的聲音,還沒等單薔想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就看見一個留着八字鬍的軍裝男子從門外走進來。此時,一個前面進來的軍裝走過去,對着八字鬍啪地敬了個禮,然後嘰裡咕嚕地對八字鬍說着什麼。單薔聽清了幾個發音,臉色刷得變白了。

日本人!

不同於上次遇到土匪的情況,這次單薔是真的慌了。好歹土匪也是中國人,能夠交流;而碰上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日本-軍,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生死很難說地清楚。單薔第一時刻想到的是陳易水,他希望此時陳易水能夠陪在他身邊,給他力量和勇氣,然而那一瞬間的驚慌過去以後,他又在慶幸,幸好陳易水沒在自己身邊,他還平安。

在那人說完以後,八字鬍點點頭,那人行了個禮,轉身朝着院子裡的日本軍說了幾句,又有幾個日本軍加入了搜院子的行列。八字鬍看了一眼臉色發白的單薔,哼笑一聲,開始在這個不大的院子裡散步,當他慢慢走到書房前的窗戶時,卻停下腳步,頗感興趣地看着書房裡的東西。因爲這裡並不久住,所以書房沒花什麼心思,只掛了幾幅單薔他們自己畫的山水和書法,書桌上還放着單薔早上寫好的字。八字鬍凝神看了一會這些字畫,突然眼神放光,想起這裡有箇中國人,便興致沖沖地走到單薔面前,以強調怪異的中國話問道:“那房裡的……字畫……是誰的作品?”

站直了身的單薔比八字鬍要高些,身高上的優勢加上這一段時間的冷靜讓單薔的心情鎮定不少,儘量排除周圍的喧鬧聲帶給自己的干擾,單薔努力集中起自己的思維,尋找對自己有利的情況。明顯這個八字鬍對中國的山水畫比較感興趣,更好的是還會說中國話,起碼單薔能和他溝通了。至少能讓自己的生命暫時得到保障。

“我的。”

八字鬍有些意外,懷疑的打量着單薔,“你畫的?你是畫畫的?”顯然單薔太年輕,與他看到的那些字畫的水平不符。

“是我畫的!”單薔肯定地回答,然後抿了抿嘴,接着說:“我可以現場畫一幅證明。”

八字鬍以前來過中國,還在這裡呆過一段時間,所以對中國的文化比較瞭解,尤其喜歡中國的山水畫。單薔現場作畫的提議打動了他,他想想反正也不趕時間,便點頭同意了單薔的提議。

“你,就在這裡,畫一幅,我在一邊,看着。少耍心思。”說完,八字鬍坐到先前單薔坐的椅子上,等着看單薔畫畫。

“紙墨在屋裡。”

沒一會,筆墨就準備好了,連單薔常用的那張書桌都被拿出來了。看見熟悉的東西,單薔心定了定,藉着磨墨的機會安穩了仍然跳得很快的心。八字鬍坐在椅子上不太看得清單薔手上的動作,便站起來轉到單薔身後,只見單薔蘸了蘸墨,在紙上寥寥幾筆,或勾或畫,就出來一直栩栩如生的螃蟹,八字鬍瞪大了眼,緊緊地盯着紙面,沒一會又有一隻小一點的螃蟹產生,兩隻螃蟹高高舉着他們的武器,對着對方,那兩雙等着的黑眼睛彷彿透着怒氣和戰意,嘴裡還有些小泡沫,如果他們不是黑色的,八字鬍都會以爲這兩隻螃蟹是活的。

單薔收了筆,轉身對八字鬍說:“如何?”

八字鬍正聚精會神地看着那兩隻螃蟹,此時聽得單薔問,站起身來皮笑肉不笑地說:“果真是個,會畫畫的,既然這樣,你,就隨我回去,給我畫畫,好了。”

單薔正要回話,突然鼻子癢癢的,猛地接連打了兩個噴嚏。單薔揉着鼻子想,別不是昨晚上沒蓋被子涼了吧。也就在單薔的噴嚏剛落,又有人從外面跑進院子,還一路喊着:“注意,注意,裡面有病人,請小心。”結果此人剛一進院門就被手持鋼刀的日本軍給攔下來了,對着他一陣嘰裡咕嚕地呵斥。那個身穿白大褂還帶着一副大口罩的人跟沒聽到似的,還在喊着:“本醫院接到消息,說這裡有個傳染病人,誰生病了?”

這裡能聽懂他的話只有那個八字鬍和單薔,兩人都是一愣,不過那個熟悉的聲音讓單薔很快反應過來,垂着頭,裝作心虛的樣子。八字鬍下意識地朝着旁邊這個人看去,見這人不發一言,還低着頭。立馬想起剛纔這人還打了兩個噴嚏,而且這個院子裡除了他們只有這個人……瞬間,八字鬍就離單薔有五步遠,喝道:“你,是不是你?”

單薔連忙擡頭,慌張道:“不是,不是我,我沒有生病,你不是說要我到你那裡畫畫嗎?我可以去的,只要能讓我繼續畫畫。”

白大褂聽見這話,連忙喊道:“不行,你不能走。你這個病已經被確診是傳染病,需要帶到醫院治療,太晚了就不能治了。放心,你還有三成機會活下來的,你要是到處亂走,還會感染更多的人的。”

單薔看向白大褂:“我沒有生病。”

八字鬍此時已經相信單薔確實是一個感染傳染病的人了,這個人真是瘋了,爲了能繼續畫畫連命都不要了。一瞬間,八字鬍又挪遠了些。然後對着門口的士兵揮揮手,說了幾句,然後那個白大褂就被放行了。白大褂還朝着後面喊了一聲,又有兩個白大褂擡着擔架進來。八字鬍一看這架勢,更是信了幾分。一指單薔,命令道:“快,讓他離開。”

單薔向後退了幾步,作勢要跑,白大褂趕緊走上去,拉着單薔的胳膊,手還在單薔的胳膊上捏了捏,單薔十分配合地咳了幾下,白大褂拿出一個針筒,在單薔的胳膊上紮了一下,他的背剛好擋住八字鬍等人的視線,單薔聽見那熟悉的聲音說:“暈。”在這樣的時刻,單薔真想哭出來,然而到底是忍住了,還跟着白大褂‘勉強’走了幾步才倒下去。那兩個擡着擔架的人走過來,合力把病人擡上去,三個人就像來時那樣迅速的走掉。

八字鬍本來還想帶走書房的那些字畫,此時也因爲傳染病不敢要了,生怕染上什麼,快速地帶着手下的士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