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的心一抖,“屬下明白了,定不讓聖君失望。”
“這句話等你回來再說吧!”越宮景如果真那麼好對付,那就不好玩了。謀劃了這麼久,終於要見到那位雙生雙命的靈女了,想想還真是有些期待呢!
輕微的衣衫摩擦聲,似乎是上面的人換了個姿勢。汪洋想擡眼,終究還是忍住了,“若無事,卑職就先下去安排了?”
“嗯。”
汪洋走出幾步,那道聲音突然又說:“叫他們把風雪停一停。若是凍壞了靈女,我可是會心疼的。”
“謹遵聖君命!”
待他走出去了,高椅上的身影才輕嘆一聲,站起來,轉身,深雋的容顏在幽白光下綻放,沉邃的目光斂在睫毛的陰影背後,一排長長的睫毛更爲玉顏添了一抹秀色,雪顏似冰玉薄透,也讓那身姿身上的寒意更濃。那雙眸子中滿是清冷淡漠,看不出一絲感情。
是時候了,漂泊千年的赭翥栢栢族人,是時候安定下來做自己的主人了。
上午的時候,風雪越來越大,馬兒都不肯邁開蹄子,他們只好轉道,到了最近一個叫鬥牛坡的小鎮。小鎮很小,一條街,數間破爛的店鋪,在風雪天裡都大門緊閉。周圍零星散落着幾十座低矮的茅草棚屋,安靜得讓人覺得怪異。
敲響唯一的客棧,應門的人在裡面很是不耐煩:“幹什麼幹什麼?這麼大雪天,誰啊?”抽開一塊木板,從縫隙裡看一眼,馬上又合上,似是受了驚嚇一般。
常力再敲,四十上下的店家才小心翼翼的抽開木板,顫抖着說:“客……客官……小店太小,住不下這麼多人。”他也是曾到城裡見過大世面的人,外面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啊!他的店不到十間房,院子不過幾丈寬,這麼多馬,怎麼安置得了?
常力說:“我們不住店,只想找個避風雪的地方,好好休整一番,雪一小,我們就離開。”
店家哆嗦着打開大門,這麼大風雪,呆在外面無異於自尋死路,這些人不像看上去那麼不講理,他就借個地方給他們吧。
“各……位貴客,小店、小店有兩個多月未開張了,吃食也沒有,我……去燒水泡茶,請各位自便……自便。”店家顫抖着說完這句話,人就飛快地閃到了後堂。那幾位看似主子身份的年輕男女,定是城裡富貴之家的公子、夫人們,身後跟着的那些,應該就是侍衛了,一個個凶神惡煞的,讓人不敢靠近。
剛生起火,就走進來兩個侍衛,對店家說:“你下去吧,我們自己來就行。”
“哦……嗯,好。那……我去地窖搬些柴火上來。”店家站到一旁,頗有些手足無措。
常力走過來,遞給他半袋銀子,拍着他的肩膀笑說:“不要那麼緊張,我們是段將軍麾下的,那幾位公子跟段將軍有舊交,我們便結伴而行了。本來沒打算進城,誰知風雪突然變大,行不了路。銀子你拿着,去歇着就好,反正大堂也坐不下,廚房裡還
更暖和些,就讓我們自己來就行。”
店家推託着:“不、不用銀子,不是,銀子用不了這麼多……”
“不用客氣,悄悄跟你說,那幾個主,都是很有錢的,你覺得多,這還不夠他們在城裡喝壺茶的,給你就拿着!”
“我……我沒有好茶……”
“好了、好了。拿着,下去吧。”常力硬把錢袋塞進他懷裡,看着他惴惴不安的穿過廚房走出去。
店家很快又抱了幾捆柴回來,最後拿出來一條凍肉,一把乾菜,小半袋白麪,搓着手,不安地說:“我就剩下這些吃的了,貴客們不嫌棄,可以做一鍋麪糊糊湯,這種天氣,喝一碗熱乎乎地面湯最舒服了!”
“好,多謝多謝!”常力接過來,看着他走進廚房後面的一個小屋裡。拿着東西去了大堂,對越宮景說:“看是個老實的,剛纔他進小屋,門縫開得小,又有厚簾子擋着,沒有看到裡面的情形,風雪聲太大,也聽不清裡面有幾個人的呼吸。”
阿美看着吃的就來了勁,查看過後,笑着說:“讓你們嚐嚐我的手藝!”爲了趕到靖門關,她已經吃了好幾天的乾糧了,此時喝一碗熱湯,無異於肚腸重活了一回啊!
作爲隊伍裡唯二的兩位女性之一,蒙書悅此時也不好坐着等吃,說一聲“我去幫忙”,也到了廚房。
有阿美在,氣氛永遠不會冷場。熱熱鬧鬧地吃完了麪湯,擡頭看看院子裡,雪似乎小了些。阿美閒閒地問:“你們說,假如在龍脊山裡作怪的真的是你們兩族的人,他們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想當年我和繼母走遍天南地北,尋找族人的信息,卻毫無收穫。而那天來襲擊你們的,就有五十來號人,近百年來,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哪裡同時出現這麼多的兩族人。”當年她們的動作不可謂不大,幾次差點引來殺身之禍,如果龍脊山裡有人在圖謀什麼,不可能不知道她們不找過來。
東方冷笑,不屑,“管他們圖謀什麼,敢犯上來,別怪我冷血無情。”
“他們是衝着阿悅靈女的身份來的,靈女在兩族人眼裡就是精神支柱,信念所在。自兩族伊始,就到處奔波,不喜定居,偏他們的天賦讓人嫉恨,易招殺身之禍。直到初代靈女的出現,團結所有族人,設立長老會,教授族人十八般武器。那一代長老們也個個身懷絕技,本領之高,後來無人居其左右。只可惜初代靈女去世得早,否則兩族也許不會落到今日之地步。”越宮景淡淡說。
“他們能在龍脊山安身,就說明他們所謀不簡單了。用身世之謎誘使阿悅過去,哼哼,肯定是想借此來要挾阿悅幫他們團結殘餘族人,然後……”柏毅平看一眼越宮景,“復仇麼?”
否則怎麼可能選擇在阿悅跟皇帝在一起的時候動手?鬧那麼大陣仗,不怕打草驚蛇麼?柘國皇帝早知道龍脊山的動靜,特意讓人送消息過來,只怕現在也在山下做到準備了吧?真不知該說背後那人狂妄還是無知。
蒙書悅
不知該怎麼回答,越往龍脊山走,她的心裡就越沉重,心頭總有不好的預感,到了龍脊山之後,也許事情會超出她的想象,會變得無法控制吧。她要怎麼辦,她還能怎麼辦呢?她感覺自己的重生就像捲入一場漩渦,中心水流湍急,她根本無法控制,只能被捲入……捲入。
“有人!”門口戒備着的侍衛,突然低聲說。
常力趕緊過去,風雪中,一個白色的人影腳步踉蹌而來,走幾步摔一次,以爲他再不會爬起來時,身體又慢慢動了,掙扎着站起來,搖搖晃晃,似風雪中的一枚落葉般,飄蕩無依,遠遠看着頭上結了一層冰碴。
“爺?”常力詢問的眼神看着越宮景。
“出門在外,不易多事。”阿美輕聲阻止。
柏毅平卻突然站了起來,“神花草!他衣服上的花紋是神花草,那天的刺客們袍角的繡紋也是神花草!”
東方突地站起來,看着還有十丈距離,又倒下去的身影,他不知道柏毅平從哪裡看出了神花草的花紋,而那晚……刺客們的袍角有刺繡嗎?
那人胸前的紅刺痛了眼睛,蒙書悅抓着東方的手臂說:“東方……”東方的身影就掠了過去,抓起雪地上的人,迅速回身。
來人不知在雪地裡跋涉了多久,身體早已凍得僵硬,只餘一絲餘溫,雙眼倔強地不肯合上,看着蒙書悅,嘴脣蠕動,卻一個字音都吐不出來。
東方點了他的穴道止血,把了脈,面色深沉,想了想還是掏了一顆藥丸。柏毅平止住他:“沒用了,不要浪費這麼好的藥。”
東方甩開他的手,固執地將藥丸放到那人嘴邊。那人輕輕搖頭,不肯張嘴,手指在地上划動,寫出兩個栢栢族文字,之後用盡全力說出兩個字:“救……救……”便氣絕身亡了。
蒙書悅呆呆在問:“先生,他寫了什麼?”
“三十里,”柏毅平現在可以肯定這個人是那天的刺客之一,他來求救,救誰?
蒙書悅騰地站起來,“我要去!趁風雪還沒有掩蓋他的痕跡!”
“他們是刺客!曾想害你性命,你還想去救他們?誰又知道那是不是一個陷阱?”阿美說:“你是不是傻?”
蒙書悅嘴抿成一條直線,只看着東方和柏毅平,他們倆纔是她最堅強的後盾。
“你留在這裡,我和他一起去看看。”東方開口,不管如何,那些人都是同族,他們斷然不肯看着自己的族人死在面前而無動於衷。
柏毅平點頭,“帶着你還耽誤我們的腳程,你留下,我們走!”是不是陷阱,看過就知道了。
“你們小心!”蒙書悅叮囑一句,他們的身影就隱入了白茫茫的天地間。
“常力,叫幾個人同去!”越宮景吩咐。
常力略爲難,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五個身手較好的人追出去。卻不想,這五個人一出去就再沒有回來了,而他們也遭受了一場重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