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讓堂堂西漢王子潛逃入境,鐵塔等人看着主子臉上雲淡風輕的笑容,心裡卻開始打鼓,只怕回去,有很多人要不得安寧了。
越辳冷笑着說:“今年怪事可真多,傳聞被射死的九王子竟然憑空出現在了西郡,你說奇怪不奇怪?”
漢太子死了,證據直指慕予,在所有人都認爲他必死無疑的時候,和比皇帝還小兩歲的皇帝叔叔周王出來作證,交出一個強有力的證據,證明了事情是八王所爲。
西漢皇帝最喜愛八王,他的喜愛卻讓八王走上了不歸路。三天後,八王被秘密/處死,事情進行的風平浪靜,而慕予得赦,並被皇帝委以禁軍大統領之職,於動亂中保護皇城安全。
一個月前,傳西漢皇帝遇刺,捉了刺客若干,最後有人供出一切皆受九王指使。慕予先是被奪權,被幽禁在九王府。皇帝醒來後下令將九王子貶爲庶人,終生不得入京。再然後就傳,慕予潛逃被獵殺有皇城外十里坡……
慕予纔剛剛過而立之年,面容英俊,卻清瘦,他是溫和的,如春風解意一般讓人很願意親近他。然而這些年的辛苦勞累,過早地在他臉上留下了風霜,眼神犀利,眼角有清晰的紋路,笑着,“閻王讓我再苟且偷生幾年,以報大仇。”
“九王子好手段,連閻王都能被打動。”越辳淡淡的嘲諷。
屋裡還散發着原木淡淡的氣息,桌椅板凳做工粗糙,牆壁上半絲裝飾也沒有,酒菜像是倉促而成,都是林子裡的野物,做法粗糙,讓人半點提不起食慾。餐具都像不夠,酒壺和酒杯竟然都是木頭的,像是剛挖好。
慕予依舊是平和的笑容,給他倒了一杯酒,也給自己的酒杯滿上,立即酒香四溢:“一直很想拜會安西王,沒想到竟然在這種情況下相見了。沒有好東西招待,唯有這酒,是下屬從對面山上一個石洞裡取來的,說是傳說中的猴酒。”
越辳則不同,他們兩人年紀相當,慕予身上泛着滄桑之氣,而越辳身上則是英氣煥發。他冷漠孤傲還夾帶着幾分任性,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拿起酒杯。
阿美輕喚一聲:“王爺……”
他卻沒理,和慕予酒杯相碰,“我卻與九王子有過一面之緣。”
兩人同時各抿一口酒,越辳大讚:“好酒!我祝九王后福連綿,乾杯!”
“多謝!”慕予依舊雲淡風輕,他前路多舛,他卻祝他後福連綿。
“我卻不知何時曾與王爺有過照面。”慕予挑眉,有了興趣。已經有數十年,他不敢用別人敬奉的任何東西,同樣在西漢的皇宮,他所有的兄弟姐妹們,也沒有人敢如此大膽放心喝下他倒的酒。越辳……這果然是一片不一樣的土地。
“十年前,九王子領二十萬水軍,在慎陽與倭馬國對戰,當時我是西漢軍中一名普通兵士,對九王子的用兵之道,甚爲敬佩。”
想到慎陽/水戰,慕予眼前彷彿還能看得見當日的腥風血雨,嘴角一抹悽苦的笑意,西漢就是從那時開始急速衰敗的,而
西郡卻是從那時開始興起的。
“敗軍之將,如何擔得起天正戰神的敬佩。”
“你只是沒有投生在好的國度、好的時代而已。將才、治世之才,你都不缺,你缺信任你的君主。”
慕予身子一震,外人都看得這麼清楚,可他稱之爲父親兄弟的人,卻一個個恨不能將他除之而後快。
“第二杯,爲天正而幹。祝鑑元帝福祚連綿,天正國運昌隆,王爺與王妃幸福安康。”
越辳看一眼陸芳塵,她低眉順眼行了個禮,不作任何言語。在外人面前,她向來是給足了他面子的,可其中的心事……
“承九王吉言!”
慕予之妻與他青梅竹馬,兩年成親十五載,育有兩兒一女,大的十二歲,小的七歲,女兒五歲,這一次禍亂中,無一活命。
“雪珂不懂事,給王爺添麻煩了,還望王爺勿與她一般見識。”慕予臉上帶有些許歉意。
安西王妃陸芳塵乃前安西總帥獨女,於萬千寵愛中長成,姿態高雅性情嫺淑,越辳與她少年夫妻,舉案齊眉。縱然兩人成婚十幾載,仍無孩兒絆腳,儘管陸芳塵曾心有所屬,越辳依舊不改癡情,而雪珂那小丫頭竟妄想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真是幼稚。
“強將手下無弱兵,雪珂公主巾幗不讓鬚眉,在天正玩得風生水起,其實力讓人不容小覷,怎麼是不懂事?”
“王爺過譽了,她只是一個見識短淺又過於自信的小丫頭而已,做那麼多,也不過是想自己掌握命運,不想被人操縱而已。縱觀王爺的光輝事蹟,我們都差遠了。”
“不,論心狠手辣,公主可比我厲害多了。”
“王爺都說了,我們沒有遇到好的國度,好的君主,爲了要活命,總要有些非常手段的。這第三杯酒……爲我的大難不死,敬那些愛着我……我也愛着卻逝去的生命。”想他這一次可真夠落魄的,若不是雪珂派了一隊人馬來,他就和他們一起留在十里坡了。可這樣行屍走肉的活着,他還真希望跟他們一起留在那裡,永遠不再起來了。可是雪珂說,九哥,我們不能如此中了他們的圈套,我們要活着,要把今日他們欠我們的,來日統統加倍拿回來!
可是拿回來了又能怎樣?逝去的人卻永遠不能再回來了。
越辳沒想到,慕予竟這麼輕易的說出了那番話,看着他留下杯中酒,面容肅穆,把酒壺裡的酒全部都倒在地上。
廳上人都發出悲涼的氣息,氣氛一時凝滯。
不過越辳卻沒有給他太多默哀的時間,他已知曉他的目的,不過是想借此悲情來打動他而已。冷聲說:“不過在下卻不知,九王子潛行而來,意欲如何?我西郡的土地可不是隨便給人進來的!”
面對他的疾言厲色,慕予斂去悲傷,淡淡說:“安西王十二歲入西郡,潛伏三年,踏遍西郡每一寸土地,摸清所有的關係鏈。十五歲接手管理,開始改革,制定了符合當地的新律法,引兀那雪山之顛的雪水下山,興修水利鼓勵農耕,保
護工商。不出三年,便將西郡整治得如同鐵板一塊,上下一心。更是開拓了前往西漢、倭馬、金銅等國的商路,吸引外商,鼓勵內商大膽走出國門。之後又強化軍事力量,大力發展醫術和文化教育,以優渦的待遇吸引各地精英前來投靠。三年之內嘉絨、禾加便初具繁華,各國商人爭相進來。如今又過了十年,西郡一郡之力當抵半個天正,王爺,纔是真正的治世之才。”
“哈哈……那是當然,所以我能坐穩西郡,而你卻敗逃出國。”越辳毫不謙虛。
慕予也不生氣,繼續說:“木秀於林,風必催之。如今西郡不論財力、軍隊都乃天正之首,民心更是相向,王爺被民衆奉爲神王轉世,家家供長生牌,君不知,這也是禍亂之由嗎?”
越辳臉色轉沉,聽到最後一句,眸子裡殺機立現。
慕予仿若不知,再加一句:“你以爲鑑元帝就全心信賴於你嗎?”
越辳騰地站起來,面色暴寒。
陸芳塵握住他的手,淺笑着說:“九王子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別忘了你現在踏着的土地,是西郡,是天正。”
越辳又意外,這麼多年,這是她第一次出言維護他。握着她微涼的手指,沉聲說:“我只是敬慕一個英雄,所以纔沒有立即發作,還請九王子慎言。說吧,你自己一人在此安穩了,我邊境之外那麼多的西漢流民,你打算如何?”
“這正是在下要拜會王爺的主要目的。民衆無辜,望王爺能夠大開邊境,收我平民。”
越辳搖頭,“忘恩負義之輩太多,我不敢冒險。”
“只要王爺能保證,待漢民如同西郡百姓一般,王爺還不相信自己的魅力嗎?”
“哈哈……魅力?我向來只相信鐵拳!此處留給九王養傷一個月,明日起,我會派人前來保衛九王安全,在我的地盤上,就得守我的規矩!夜色已深,我就不多留了,望九王記得一月之期。”
慕予看着他們策馬而去的背影,臉色暗沉。在這裡遇見他純屬意外,派人來保衛他的安全?只怕是不放心他在這裡,讓人來監視吧!雪珂說正在與鑑元帝協商,在邊境設難民營,估計很難。天下熙熙皆爲利來,他要許越辳什麼條件纔好呢?
鐵塔問:“爺,剛纔那酒讒死我了!不行!明天讓我留下來吧!”
阿美埋怨:“爺,你也太不謹慎了,萬一他的酒中下藥呢?”
“阿美說得對,防人之心不可無!”
“還以爲遇到山匪了,可以練練身手呢,唉!無聊!”
越辳卻一直沉着臉,任他們說得歡快。
陸芳塵安慰說:“他那樣說,不過是想離間你們兄弟之情而已。”
越辳點頭,心如明鏡。妻子這一路來遇到的事情,他都知道,所以纔不放心迎了出來。事情不會那麼湊巧,會在背後玩這些小手段的,只有他那位皇后嫂嫂了。
如果她嫌皇后做得太久太無聊了,那他就給她送份大禮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