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越辳的一聲低喝,騎馬在前面領隊之後,他們的速度明顯快了很多。進了城也未停留,反而是在城外的十里亭停下來,由着鐵塔等人買了食物過來吃。
然後就這麼不可避免地打了照面。
“五小姐?”鐵塔的大嗓門成功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她身上。
蒙書悅訕笑幾聲,在越辳仿若吃人一般的目光裡,上前,“王爺,小女有禮了。”
越辳冷哼一聲,“我就在想,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進了我的地界,讓西郡突然多出那麼多陌生人,原來是天女駕臨。”
天女?陸芳塵的眼睛也望過來,沒想到她竟跟越辳相識,更沒想到竟然是天女。
而阿美的眼睛裡帶有明顯的憤怒,虧了她那麼相信她,竟然還是被騙了!
無憂站到她身後,警備着。
蒙書悅苦笑,“我怎麼會是天女,王爺會不知道是誰在背後借天女之名亂世嗎?”
“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京城那麼多貴女,爲什麼單單你被大師接見了?而且你最近的本事也不差嘛,靖門關你殺了多少人?”他的聲音清冷如水。
她卻一臉悲憤:“難道因爲我被人傳成天女,別人來殺我,我就該引頸受戮?”
陽光照下來,她看不清不遠處越辳臉上的表情,衆人戒備森嚴,仿若她是毒蟲瘟疫一般。
她彎腰行禮:“多謝王妃日前相助,並收留小女多日,小女不叨擾各位,先行告辭,綠水長流,青山不改,若有機會,小女必會報答相救之恩。”
她走出幾步,身後傳來女子溫潤的聲音:“留下吧,這一路難見人煙,你們要什麼時候才能走到嘉絨?不過是個平常的姑娘而已,什麼天女?不相干。”
蒙書悅身形一頓,繼續邁步前走。
越辳輕哼一聲,“逞什麼能?看在小景的份上,放過你。”
轉身,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是天女。”
越辳一愣,然後不耐煩的揮手,“好了,知道你不是天女了!”
“我跟蒙府斷絕關係了,我現在姓柏名悅。”
“誰耐煩記你叫什麼名?吃飽喝足了沒?啓程!”
本來打算在荒地裡過一夜,所以他們一直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才停馬紮營。
阿勁出去轉一圈,回來說:“爺,前面有人煙,像是有數十戶人家。”
越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現在已經是入秋了,夜裡涼得很,想讓女眷去借宿,他們這裡加起來有五十一號人,動靜太大,搖頭:“不要自找麻煩。”
一旁的鐵塔卻嘀咕一聲:“這是哪?不應該有人家纔對吧?”這條道鮮少有人走,多山地,還有野獸,如果不是他們着急趕路,也不會選這條路走。
阿勁一愣,阿美接過話頭:“我們再去探一下。”
侍衛們都是老手,一聽說情況有異,便停了手裡的活,全神戒備。
過了小半個時辰,阿勁、阿美才回來。
“爺,林子裡有新鋸過的樹樁留下,另一邊的土也有新挖的痕跡。”
“十幾棟木屋,燈火通明,卻異常
的安靜。”
鐵塔突然又問:“剛纔是不是有看到一條三岔口?”
走在最前面的幾人同時點頭,鐵塔的臉色立即凝重起來,“爺,我覺得很詭異!兩個月前,我白天經過這裡,還沒有發現三岔口。”
越辳冷笑着站起來,“打好精神,原地休整一個時辰之後,一半人留下保護王妃,一半人跟我去探一探,什麼人敢在我的地盤上隨便動土!”
月色迷離,天空掛着細紗一般的黑雲,月亮在其中若隱若現。林子裡也慢慢凝成水霧,如細煙一般瀰漫過來。
無憂的袖子突然蓋過來,蒙書悅剛要移開,他的手拉了她一下,這霧氣不對?
她也拉他一下,不去告訴越辳他們嗎?霧氣是從他們那邊飄過來的,他們怎麼沒有一點反應?
袖子根本不管用,過了將近有半個時辰,蒙書悅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意識越來越模糊,就在她要開口問無憂他怎麼樣時,無憂摸到了藥瓶,倒出一顆玲瓏丸喂進她嘴裡,剎那間,神智便清醒了一半。
有細微的人聲傳過來。
“老九,可以了嗎?”
“再等等,主子說這些人不一般,我們還是小心爲上。”
“阿木,都怪你!”
“怎麼怪到我頭上來了?我們總要留路出入,不劃那一條道,我自己出去都找不回來,誰知道這些人會撞上門?”
“行了,別吵了!”
安靜了一會之後,又有聲音響起:“主子爲什麼要這麼麻煩?一刀一個砍了不就完了?這馬車、物什正好留給我們用。”
“你殺人殺上癮了?主子說過,我們是來避禍,不是爲惹事!小心我告訴主子,先砍了你的腦袋。”
哼哼唧唧一陣之後,就再沒有聲音傳來。
夜風拂過,霧氣漸漸就散了,月光留下斑駁的樹影。
一個人影飛快地跑過來,摸出匕首,在一個侍衛手腕上劃了一刀,再拿走他的佩劍,又朝旁邊倒着的人踢打一番,然後打了個呼嘯。
瞬間從林間跑出三四十來個一身短打打扮的男人,手腳麻利地把昏迷的衆人堆靠在一起,還有人把車廂給卸了。
然後聽到一聲咳嗽聲,倒着的侍衛們,齊刷刷站起來,如鬼魅一般,倒把那些人駭了一跳。
“你們的膽子可真夠小的啊!”越辳略顯低沉的聲音,悶悶地砸進人心裡。
數十條身影,齊刷刷從周圍樹梢上飛下來,刀光冰寒。
“唰……”刀劍驚慌出鞘的聲音,和他們驚慌靠攏的腳步聲,“你……你們……”
看着他們明顯慌亂的動作,越辳搖頭,“就憑你們這點膽子,也敢到我西郡犯事?”
“說!你們的主子是誰?爲什麼在這裡建房安家!”鐵塔暴怒的喝問。
“你們又是何人?好好的官道不走,爲何要走這裡?”爲首的男人同樣不甘示弱。
另一人附和:“形跡鬼祟肯定是西漢闖進來的奸細!”
越辳一聽,笑了,“我們偷了西郡重要的情報,你們會怎麼辦呢?”
“……我們就是聽說了有一夥人偷了情報
要出關,纔在此設伏,你們若是識相的話,我們主子一定會代你們在安西王面前美言幾句。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聽了那人義正辭嚴的說法,鐵塔等在越辳身邊侍候得久的,立即發出一陣爆笑,有人接着他的話頭往下說:“你們見過安西王嗎?聽說他從來不徇私情的。”
男人低着頭,苦憋出一句:“按我們主子跟安西王的交情,他肯定會手下留情的!”
鐵塔笑着回頭問:“爺,你什麼時候跟人有了這麼過命的交情了?”
“留活口,速戰速決,我倒要看看背後是誰跟我這麼有交情!”
男人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竟然伏擊了安西王?不對,是伏擊未遂。
戰鬥持續的時間不長,對方三四十人,功夫良莠不齊,只出了二十來人,鐵塔等人都在一旁袖手旁觀,很快就打得對方沒有還手之力。
阿勁把爲首的男人押到越辳面前,越辳掃他一眼,面無表情地開口:“看在你主子留我們活口的份上,饒你們不死。說吧,你主子是誰。”
“九哥,你可不能說啊!說出來咱們就全完了!”人羣裡一個聲音響起。
越辳眉頭一皺,“西漢人?”
隨即人羣中便響起埋怨聲,哭罵聲。
阿九垂頭喪氣,“是。我們無意冒犯,還望王爺給一條活路。煙只是一般的迷煙,主子不想被暴露,因此讓我們把你們迷昏之後,把你們搬到正確的路上,然後把第三條路的痕跡毀了。西漢動亂,民不聊生,西郡作爲近鄰,人們安居樂業,我家主子憑藉之前經商積攢的人脈,拿到了通關文牘,欲在此隱姓埋名,還望王爺成全。”
“成全可以,讓我看到你們的誠意。”
阿九一陣遲疑,“姓沐。”
越辳擡眼問:“西漢有姓沐的大商人嗎?”
鐵塔搖頭,“沒聽說過。”又朝阿九怒吼一聲:“還不說實話!”
“慢!慢!請刀下留人!”一騎飛揚而來,手捧着請柬,跪在越辳面前:“我家主人有請!”
越辳先看了請柬下的署名,緩緩微笑起來,“走!喝酒吃肉睡好覺去!”
“噢噢……”
侍衛們歡呼起來,隨即不再管地上跪着的俘虜,套馬揚鞭,瞬間只留下一陣煙塵。
跑馬只用了一柱香的時間,便停在了木柵欄之外。此時才見到這是一座小型的木質宮殿,簡樸卻透着不屈不甘。
越辳攜着陸芳塵踏門而入,寬敞的前堂裡,燭火明亮,一三十左右的男子穿着一身寶藍色長袍,上等的織錦蘇繡,姿態瀟灑,面色悠然。他面前是數十杯盞,還有冒着熱氣的精緻菜餚。
看到越辳,臉上浮出一抹熟稔的笑,“百聞不如一見,安西王果然名不虛傳。”
“名不虛傳的應該是西漢九王子,竟然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修建了這麼一座宮殿,如果不是我誤打誤撞,也許哪一天,西郡變成漢家的了,我天正還不知情吶!”
一交鋒,便是看不見的刀光劍影。
漢家慕予。
有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