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每到晨間大公主都會哭鬧一陣子,好似忘卻不了那天看過自己孃親一面似的,每當她哭起來允兒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另一方面,雪慕卿忙着科舉制度的事情,允兒也不好去叨擾她,爲榮依依求情的打算就這麼被放下來,至於大公主的百日宴。
起初宮裡傳言說定不會給大公主辦百日宴,允兒起初還不大相信,但是後來便是相信了,因而蕭公公親自到了鳳藻宮告訴了她這個事。
雪慕卿忙於政務,將這事讓太后決定,太后卻說大公主自小就不吉利,而且還沒有封號,不適合舉辦百日宴。
允兒雖然心中不快,但是也不好說什麼,只好忍下來,在安好百日的那天讓六兒在鳳藻宮佈置了小心的宴席,就他們幾個慶祝。
安好,六兒還有良玉,一桌子人不分奴才主僕,不分高低貴賤,都圍坐在殿中,爲大公主賀百日宴。
從始至終三個多月大的大公主卻沒有笑過,從頭到尾都哭喪着一張臉,好像在難過悲傷着什麼事,允兒逗她笑她也不笑,讓允兒無奈至極。
只好讓六兒草草的手勢了鳳藻宮,她安撫着安好睡去,這時候六兒已經收拾好了碗筷走了進來對她說道:“娘娘,奴婢已經查過了,那個夢兒就是以前敬德宮的宮娥,好像是因爲長相和唐貴嬪有幾分相似,敬妃對她分外刻薄,後來看不慣索性分到殿外做一些粗活,這時候卻主動到冷宮照顧敬妃。”
聽到‘主動’這個詞的時候允兒心裡猛地顫了顫,一個被敬妃欺凌的人,因爲長相和唐玉萱有幾分相似所以非人待遇,這時候卻主動去照顧榮依依,難道是腦子糊塗了?
雖然六兒沒有查到什麼,但是她卻更斷定叫夢兒的丫頭有故事了,到底有什麼故事,她如今還不得而知,也只有等到以後再找機會問清楚了。
這纔沒過幾日,聽說御花園的秋牡丹已經盛開,允兒連着好幾日沒出過宮門,還是太后送了一封請柬來,她纔想起,當年先帝曾經在對她說過的御花園牡丹,那是南國進貢的名種,可開春夏秋三季,天下少有。
宴會就在隔天的下午,允兒早前並沒有聽到通知,這臨近宴會才告訴她這個消息,一時間想要去尚衣局做一套新裙已然是來不及。
想了想,挺着大肚子穿什麼都不好看,也就作罷了。
於是在隔天的傍晚,彩霞鋪滿天際的時候,她讓六兒找了一套清爽的煙水碧的衣裙帶着夕顏花的紫色花紋,着在身上,坐在玉輦之上慢悠悠的往御花園趕去。
慢慢的,轉過了拐角,穿過了一扇扇形的拱門,映入眼前的是一片紅白色的花海,紅色的嬌豔如美人硃紅紅脣,白色素白的如同是雪花的聖潔。
一朵朵牡丹如容顏最盛的美人,讓人心醉流連。
而不遠處,便有坐席佈置在牡丹花叢中,隱隱圍成一圈,最上首設置着兩座明黃色的御座,一龍一鳳,顯然是雪慕卿和太后的位置。
太后已經落座,穿着一襲鳳穿牡丹的華麗宮裝,在華貴中更有幾分明豔,人也榮光滿面,彷彿年輕了不少似的,一臉春風和牡丹花海交相輝映。
“珍妃娘娘到……”隨着公公一聲尖銳的喊聲,衆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允兒笑了笑,從容的走上前。
這時候纔看到御花園中有許多面生的女子,她
總算明白,爲何在這樣的多事之秋居然還有心思宴請官家千金來此賞花,不過是太后的一場變相選妃罷了。
她微微福身給太后行禮,悠悠的走上前,坐在了太后右下的第一個位置,懷裡抱着的是大公主,雖然是秋天溫度下降,但是遇到這種喜宴,允兒也將大公主帶來湊湊熱鬧。
再說她也不放心將大公主獨自留在鳳藻宮中,這時候坐下,其他的妃嬪也都在了,一瞟也就琴才人和雪慕卿沒有到場。
聽聞最近琴才人可是恩寵備至,連連侍寢多日,讓其他的妃嬪嫉妒不已,有的甚至說那貓下爪太輕,沒能讓琴才人毀了容,真是可惜。
允兒纔不在乎他們怎麼說,只是抱着大公主笑了笑,安好已經醒來了,聽到絲竹之聲好奇的四處張望,好似在尋找宮樂所在,允兒抱着她往宮樂的地方看,好讓她看個真切。
嘴裡還說道:“安好,看見了吧,喜不喜歡聽?”
安好一個勁的笑,不時的揮手踢腳,模樣甚是招人喜愛。
儷妃掃了她一眼,慢慢的端起桌上的茶盞來,酸酸的笑道:“大公主跟珍妃倒是親熱,可惜終究是別人的女兒,珍妃既然這麼喜歡公主,還不如自己好好生個公主呢。”
周圍的妃子們聽了這話,有人皺眉,有人偷偷的訕笑。
男尊女卑,是這個世道的定律,在這皇宮之中,更是母憑子貴,哪個寵妃沒有色衰愛弛的一天,哪個女人不想膝下有子傍身。這儷妃說允兒將來生公主,那是極刻薄的話,允兒聽了卻只是一笑置之,也不回她的話,當着太后的面無聲的給了她一巴掌,給她難堪。
什麼公主皇子,她不管將來生下的是公主還是皇兒,她保證都會好好對待,絕對不會有偏心,無論男孩女孩在她看來都是自己的心頭肉,只希望孩子平安誕生就好。
安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只是衝着宮樂笑,允兒繼續逗着大公主,這時候一聲皇上駕到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便見雪慕卿一襲明黃色的龍袍,攬着一名嬌小的美人,姍姍而來。
而在他身側的自然是還未到場的琴才人,幾日不見,琴才人彷彿得到了充足的雨露灌溉的鮮花,越發的嬌豔媚人,渾身上下簡直都滿溢出幸福來。此刻當着太后與衆妃的面,小鳥依人的挽着雪慕卿的胳膊,施施然走向衆人。
在座的幾個妃嬪對視一眼,眸中的厭惡之色不以言表,允兒耳朵靈,已經聽到儷妃旁側的人說道:“不過是一個才人而已,一遭受寵就目中無人了,這渾身上下的狐狸精味兒,真是討厭!”
允兒扭頭看去,卻是個面生的女子,裝扮很是華貴,五官精緻玲瓏,大概不知道是誰家的千金小姐,天生帶着股孤傲的氣息。
她只是匆匆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這女子讓她想起了剛剛嫁給雪暮卿做側妃時的榮依依,她大概也是在家深受寵愛的女兒,從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故而以爲自己要什麼都會有人主動奉上,連後宮的地位,和皇上的寵愛也不例外。
只是她不懂,在這後宮,身份既是本錢,也是拖累,皇帝會尊重那些家世高貴的妃子,卻絕不會寵愛她們,榮依依和安鳶瑩的命運,便是明證。至於如今,她不信皇帝會在朝廷形勢如此敏感的情勢下再立官宦之家的女兒爲妃,憑你出身如何高貴,一旦入宮,也要有本事能爭寵纔有活
路。
允兒抿嘴淡淡一笑,門閥世家的小姐就是欠歷練,要真的讓她入了這後宮之中生活,恐怕就會懂了。
“臣妾參見皇上。”儷妃笑靨如花,帶頭起身上前,向皇帝行禮。
允兒隨着一干妃嬪欠了欠身,聲音不大早被其他女子的嬌媚之聲淹沒了去。
雪慕卿好像很高興,薄脣抿出一絲笑意來:“今日既然是來賞花就不必拘禮,大家務必要陪着母后好好盡興。”
說罷,他挽着琴才人徑直走過人羣,往最高位的龍椅走去,琴才人的座位本在下手,皇帝卻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直到在龍椅之上落座,琴才人也就順勢倚着皇帝坐下了。
這一舉動,全場譁然,衆人紛紛都愣住了,特別是太后,一張臉立馬冷了下來,不復笑意。
和皇帝同坐,這宮中的妃嬪還沒有誰有過這樣的殊榮,就連當年太后的老對頭榮貴妃和現在傳言最受寵的珍妃允兒也未曾有過這樣的待遇。
“你這是要做什麼,皇帝莫要壞了規矩!”太后板着面孔道,眼神狠狠的掃過琴才人,琴才人卻冷哼一聲撇過頭不去看太后,神色囂張,好似都不將太后放在眼裡。
允兒愕然,在印象之中,琴才人不是這個樣子的,她雖然很會邀寵,但是畢竟是宮女出身,在衆人面前她一貫的乖巧,甚至有些柔弱的感覺,這幾日不見她卻是脫胎換骨了?
“母后,既然是賞花宴會就不要拘禮了,朕想要琴兒貼身服侍,她和朕坐在一起有什麼錯嗎?”雪慕卿眯起眼睛來問道太后,允兒似乎聞得見語氣中的火藥味。
或許是故意的吧,允兒一面輕拍着大公主的背,一面也微微眯起眼睛,在這種場合下雪暮卿將琴才人帶在身側,或許是做給太后看的。
太后險些被他這句話氣得吐出血來,死死的盯着他又拿他沒有辦法,更不好當着這麼多官宦之家千金指責他,畢竟他是一國之君不可丟了顏面。
不過,這口氣她無論如何也咽不下,旋即對人羣中的一個女子招了招手說道:“芷寧,你過來,哀家許久沒見過你了,坐到哀家身邊來,讓哀家好好看看你。”
允兒這才發現,那叫芷寧的女孩,正是剛纔在她身旁奚落琴才人的女子,模樣和唐玉萱有一點相象的,但是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允兒有些詫異,看來這個芷寧就是唐家的嫡女,太后終於行動了,想要唐家嫡女入住鳳和宮。
“是。”唐芷寧欠了欠身答道,踩着小碎步上前,依偎在太后的身旁,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她笑起來很甜,也很耀眼,如同是春日驕陽。
神聖的御座之上便多了兩名女子,皇帝身邊的是新寵琴才人,太后身邊的便是唐家嫡女唐芷寧。
臺下衆人都明白了其中的含義,紛紛安靜落座,有人沮喪,有人沉思,儷妃的臉色最差,差點也脂粉都遮不住她的怒意來。
對此情景,雪慕卿只是無所謂的笑笑,並不多說什麼,倒是他身旁的琴才人像是坐不住似的,一個勁的往雪慕卿身上靠,而且還嬌嗔道:“皇上,皇上,臣妾那日看到尚樂司正在排演一出新戲《牡丹亭》,可巧今日又是賞牡丹,可否讓戲子們演上一出《牡丹亭》啊!”
“好,好。”雪慕卿寵溺的說道,指骨分明的手撫上了她的秀髮,滿是疼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