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臨天皇餘孽的掃清,納妃一風終是熄了不少。
“這個太子妃果真夠狡猾,不戰而屈人之兵,這一次不僅嚴重的打擊了天龍國,聽說天龍國重金向太子買青蒿!”
“最毒婦人心,曾今的楚相,劉尚書沒一個鬥得過她。三大世家向來有和皇親聯姻的習慣,太子勢力剛穩定,急需和三大世界拉攏關係,可太子卻三番四次拒絕聯姻。”
“太子妃的手腕太過凌厲,不知她留在太子身邊是福是禍!秋王兩家即便有人進宮怕也是又有一番風雨。”
“孫大人多慮了,自古以來,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太子心思細膩,深不可側,不會永遠被這種妖孽蒙了眼,不過這個說明了一件事,這種關頭,太子衍還接受天龍國花重金購買青蒿,救治天龍國的軍隊,只能說明國庫空虛了,太子衍必須依靠秋王二家!”
寂靜的宮廷迴廊,三五個朝廷官員沿着迴廊討論着,一臉的憂心,四處的宮人低首快速而過,旁邊清脆的水流聲透出了夜的冰涼。
宮廷裡的道路曲折蜿蜒,他們繞着拐角而過,或許是對於聊天的內容太過專注,等到他們發現轉角處那兩個身影時,錯愕的手足無措。
楚曦的神色平淡,不怒不悲,就這麼冷冷的望着那五個大臣,那幾人回想起方纔的話,心知太子衍對太子妃的寵愛,含笑的眸子立刻變得恐懼。
方纔的話猶言在耳,一股滔天的怒火燃燒着歐陽嬴衍的身心,他的神情冰冷到了極點,站在黑暗的夜裡,有些猙獰,那幾個大臣已經跪下請罪,他似乎半點都沒察覺。
跪着的人似乎感覺了太子衍身上的戾氣,心中很是忐忑,他們低着頭,只能看着歐陽嬴衍那雙用金絲繡着盤龍的靴子漸漸靠近,心跳到了嗓子眼。
索性,在還有十步遠的地方,楚曦拉住了歐陽嬴衍,攔在了前方,楚曦咧頭輕掃了一眼後面的人,冷冷的開口,“莫要在讓本宮聽到這些隻言片語,速速離宮!”
楚曦是不打算追究的,君臣不和對嬴衍所帶了的影響是巨大的,無論如何這個時候屬於過渡時期,她緊張的看着歐陽嬴衍,傳遞着自己心中一切信息,手下二人的糾纏卻是更緊了。
最終,歐陽嬴衍牽着楚曦的手,走近那五人,一字一字強調道,“每人官降一級,傳令下去,舉國上下,再有對太子妃不敬者,就自己準備好三尺白綾。”
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似乎已經沒有絲毫耐心,對於朝廷官員必須恩威並施,只是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他的水水,他的忍耐也到了極限。
遠離了那些煩心的人,二人的心情似乎很快便恢復了過來,停在了楚曦往日垂釣的湖心亭。
“淮南疫情剛剛控制,但依舊餓殍遍野,淮南三省,朝廷需要顧及的話,國庫便真的空了。”說到這裡,楚曦頓了頓,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事情,她猛地轉身,和歐陽嬴衍說道,“嬴衍,兩年後,天龍國會與北疆國連成一線,到時候便麻煩了。”
歐陽嬴衍失神了片刻,接着道,“水水,我知道了。徐昌已經幫了我不少忙,馬上,我要你成爲我的皇后,不會再讓秋王二家騎到你的頭上,只要你信我,這一生我都要你陪着我踏破四國天下!”
楚曦含笑點頭,靠在他身上,望着夜色中平靜的湖水,淡淡說道,“衍,有一日我們分別了怎麼辦?”
“本宮會找到你的!”
“最近我總有一些感覺,自那以後,我殺了不少人...”說到這裡,楚曦已經轉過頭,有些癡迷的看着歐陽嬴衍,“嬴衍,我不想報仇了,如今我們和南詔合作,要滅掉他們何其艱難?我們要是一輩子好好的在一起用膳,垂釣該多好?”
歐陽嬴衍想了一會兒,故作思考後,嚴肅起來了,“水水,我不會離開你,我從再次坐上太子這個位置時,就志在天下,滅南詔不是因你的私人仇恨,你可懂?”
楚曦半知不解,只是習慣性的點點頭。
“你是我的妻子,水水,我要你知道,在本宮心中沒有什麼比得上你。不要不喜歡本宮對你的好。”
楚曦愕然,並非是因她能忘記那亡國之仇,只是今日的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人,阿四,子毅哥哥,還有她的孩子都是因她而死。仇恨能讓人堅強,也能讓人脆弱,嬴衍身上還帶着寒毒,她是真的怕嬴衍也會像孩子那樣突然消失不見。
涼風乍起,吹得二人的髮絲在黑暗的空中飄搖交纏,一紫衣暗衛突然自墨玉天穹中凌空而來,落在了二人身後。
“主子,楚王方纔去看過皇上!”
歐陽嬴衍問道,“呆了多久?”
“不足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幾乎沒什麼語言上的交流,只是楚王幫着皇上活絡筋骨。”
“嬴衍,我...”
楚曦神色的突變讓歐陽嬴衍無暇顧及那暗衛說些什麼,便立刻道,“讓王神醫速速來東宮!”
“水水,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王神醫馬上過來了。”歐陽嬴衍突然抱起神色變得蒼白的楚曦,極速往回路走去。
楚曦的神智被心臟之處突然而來的鑽心之痛淹沒,她用手緊緊捂着胸口,彷彿裡面忽的一下長出了千萬根冰冷的針,即將要破開她的心臟,衝體而出。她只感到身邊是一片永無止境的陰暗與冰冷,找不到半點出路。
“樓主,此事難料,也無迴轉之地!”
“派出五百暗衛,即便翻天覆地也要講無緣那老傢伙給本宮找出來...”
楚曦也不知自己在那絕望的黑暗中掙扎了多久,到她醒來的時候,腦中隱約記得些朦朧的話語,但那些又似乎支離破碎,讓人抓不到一點影子。
“水水,可還難受?”歐陽嬴衍跪在她牀前,摸了摸她的額頭,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
楚曦搖頭,“好多了,王神醫有沒有說我是怎麼了?”
歐陽嬴衍仍是笑得溫柔,“只是太過勞累而已,休息幾日便好。”
楚曦哦了一聲,心中卻似乎有種不安的情緒蔓延開來,她擡手反握住歐陽嬴衍的手,說道,“寒毒發作的時候是否比這個更痛苦,你每日祛毒之時,都要承受一次這樣的痛苦,該是多麼難熬?”
歐陽嬴衍搖頭,“我太長時間沒動過武,那毒控制的很好,每日的發作只有半個時辰不到,水水,等你身體好了,我們還要再生一個孩子。”
楚曦笑着點頭,卻因太過疲累,又漸漸有了睡意,睡了過去。
兩日後,楚曦的身體又恢復如常,不知是否是楚曦多想,她總覺得歐陽嬴衍這兩日的態度很是奇怪,除了上朝的時間便一日到晚的膩在她身邊,哪裡都不想去。
她是個聰明的人,很快的就將這事和上次墮胎的事聯想到了一塊,從而得出一個結論,那便是嬴衍絕對有事情瞞着她,不過她知曉王神醫對嬴衍的衷心,是絕對告訴她真相的。
於是,她暗自動用了一部分暗衛去找無緣,直覺告訴她,這一連串的事源於無緣給她服用的藥方。
小時候聽別人講過,人到了迴光返照的時刻頭腦會變得特別清晰,楚曦如今便覺得自己是處於那種情況,嬴衍大概是知道了她喝那藥的用途,那藥一定有問題,否則嬴衍是絕對不會在她有了七個月身孕的時候,替她墮胎。
只是楚曦不明白,子毅哥哥能預見那張藥方上的內容,他讓自己信任無緣,子毅哥哥不會騙她,不會害她,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這日,歐陽嬴衍剛去上朝,有宮女告訴楚曦,楚王今日出宮,日後不再回來。
楚曦想了片刻,還是決定去送送他,之前她和嬴衍利用過歐陽鈺對付臨天皇,心中有愧,畢竟她和歐陽鈺算是朋友一場,總要去見最後一面。
歐陽鈺離開的時候截然一身,並沒有帶走什麼,楚曦見到他的時候,他只穿着一身略顯簡樸的藍色袍子,外面下了些濛濛細雨,打溼了他額間的碎髮,楚曦命人替歐陽鈺準備了一匹馬車,一把傘,還有一些趕路所需的用品。
“曦兒,這或許是最後一次見了,可以陪我走上一程嗎?出了京城便可,我已經通知皇兄一個時辰後去那裡接你。”細雨中,歐陽鈺的身影單薄,白皙憔悴的臉上掛着細小的雨珠,楚曦這一刻才突然體會到了這個男子心中的孤寂,便不忍拒絕他的要求。
嬴衍的暗衛會在百步之內保護她的安危,只要百步之內,有人近她的身,那些暗衛便會行動,所以她無須擔憂自己的安危,對於歐陽鈺,她是真心希望這個男子能一生平安如願。
“好,我們邊走邊說。”
歐陽鈺似乎是沒想到楚曦會答應的這麼快,微滯一下後,神色裡閃過一絲愧疚與不忍,不過卻在須臾之間被他的笑容掩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