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章

45章

“都說了沒事不用來醫院……”鼻端縈繞着的全是消毒水那刺鼻的味道,嚴景清厭惡得蹙起眉頭。

“都燒到38度了還沒事?”一到醫院,他就讓嚴景清去做了個全身檢查,具體結果要明天才能出來,但從目前得到的數據來看,除開體溫較高,有些炎症外,其他各項指標都在健康範疇內。這讓嚴敘略放下心來,可聽到他這麼無所謂的話,放心什麼的都煙消雲散了,一張臉拉得老長。

“不是什麼大事,吃些退燒藥就好了。再說,偶爾發燒一下,還可以提高身體的免疫力……”嚴景清反駁道。他是真的很不喜歡醫院,總感覺醫院很不乾淨,到處都是細菌。

“什麼邏輯?”嚴敘冷斥,拿了號碼牌,幫他去排隊等打針。

“小敘,你要去哪裡?”嚴景清無精打采的坐在那,看他走來走去的,不由好奇的問。

揚揚手裡的牌子,嚴敘指着注射室道:“醫生給你開了退燒的針水。”

什麼?嚴景清一愣,急問:“打針?”

“嗯,打針。那醫生說這樣退燒比較快。”嚴敘看了看手裡的單子,不由皺眉。上面的字龍飛鳳舞的,壓根就不知道寫了些什麼 ,都不知道那些護士能不能看得懂。

“我不打!”嚴景清臉色一僵,急道。據他所知,發燒打針一般打的都是……屁股針!要他脫褲子給女人打針,這種事他怎麼做得出來!想想都覺得難堪。

“生病就得打針吃藥。”嚴敘想也沒想就拒絕。“這麼大個人了一點也不會想。”

“我……我……”嚴景清急得滿臉通紅,又是難爲情又是尷尬,想說又不知道怎麼說,只好氣鼓鼓的瞪着嚴敘。

看他欲言又止的鼓着張臉,嚴敘看了看前面排隊的人,見人不多,於是轉身走回嚴景清旁邊,低頭問:“怎麼?”

“不打針!”嚴景清看他聽完立馬黑了臉,咬咬脣,紅着臉小聲道:“我不打屁股針!!!”

屁股針?嚴敘疑惑的挑挑眉,然後恍然大悟,接着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嚴景清難堪的怒瞪他一眼,生氣的別過臉去。

嚴敘忍住笑,把頭伸到他面前,“生氣了?”

嚴景清不說話,冷着臉,眼睛看着別處就是不看他。嚴敘看着那紅的漂亮的側臉和紅通通的耳珠子,有些猶豫。這人純情的很,真要被脫了褲子打屁股針豈不是羞憤得要死?還是總裁呢,打屁股針什麼的的確是太丟臉了。偷偷的瞄了眼嚴景清的臀部,想到那挺翹的臀被扒了褲子白花花的果露在別人眼前的情形,眸色一沉,不悅的皺眉。

心裡很不舒服,有種自己的東西被別人窺視了的感覺,很是膈應。

嚴敘一怔,對這種莫名的情緒理解不能。最近自己的心思是越來月不靠譜了。但……看了眼還在生悶氣的人,嚴敘無奈的嘆了口氣。雖然他喜歡逗他,但絕對不願意看到他真的生氣的。想起以往這人和自己生氣又暗自傷神的樣子,嚴敘立馬就心軟了。

那種情形他都不能接受,更何況是嚴景清?脫褲子打針的確是太難爲他了。但不打針的話,還發着燒呢。嚴敘糾結了。人臉皮薄 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撇開心底的不悅,嚴敘把人臉轉過來,“真的不願意打?”

嚴景清還是不看他,眉眼低垂的沉默着。看到他這樣,嚴敘眉頭緊擰,他不喜歡這樣子的嚴景清,不看他也不和他說話,這會讓他很難受。

這時一個滿臉橫肉的老護士出來念號碼,讓唸到號碼的人進去。嚴敘瞥了眼那護士,眼角跳了跳,再看一臉彆扭的嚴景清,霎時有種嚴景清被玷污了的感覺。一陣惡寒涌上心頭,剛纔的膈應更明顯了。

這女人不會是幫人打針的吧?腦海裡另自己不悅的場景再次浮現並且角色代入,心裡一緊,嚴敘的眼神驀地冷下來,有種想要把那亂看的眼挖下來的衝動。那種嚴景清被玷污了的感覺令他很不舒服。眼睛微微眯起,滿是危險的盯了那護士一眼,轉頭正想開口和嚴景清商量,又有一個護士出來了,同樣是念號碼,讓人進去注射。嚴敘看到這個護士心裡更不舒服了,雖然這個護士年輕漂亮,聲音甜美,但看到她之後,嚴敘覺得自己的領域被人嚴重侵犯了。原本就動搖的心,立刻就傾向一邊了。

果斷的掏出手機,撥了家庭醫生的號碼,諮詢了半天后,嚴敘掛斷手機,一把扶起嚴景清走人。

“小敘?”嚴景清冷不丁被他扶起,軟綿綿的掛在他身上。

“回家,我讓李醫生過來給你看。”嚴敘解釋道。

雖然不知道嚴敘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但能不打屁股針,嚴景清也就不管嚴敘要做什麼了。

嚴敘諮詢家庭醫生的結果是,38度並不是很高,最好先採取物理降溫,如果不能退燒再打針。

回到嚴家,家庭醫生給嚴景清看了看,開了退燒藥後,交代了一些事項後就走了。嚴敘按醫生的吩咐給嚴景清端茶遞水,準備把人照顧得妥妥的。

躺在牀上的嚴景清看他忙來忙去的如臨大敵的緊張樣子,眼神晦澀,心裡甜得發苦。

小敘……

因那日的話題而凸顯的心思一直在他心底糾纏不休,就像是深埋在地底的豌豆種子終於尋到機會破土而出,然後不管不顧的瘋狂生長。紮根、長葉、抽條、攀蜒……最終變成高聳入雲的魔植。

這樣深深紮根在他心頭上的巨大存在,他沒辦法忽視。那粗壯的枝條舞動着叫囂着,逼得他不得不去直視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可之前就隱隱顯示的心思被解開後,迎接他的不是解脫而是痛苦不堪。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對嚴敘的感情變了質。不可否認,他對嚴敘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但他一直認爲那是從小到大培養起來的親情。這種感情在嚴敘父母遇難後,嚴家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得到提升。對於渴望家庭溫暖的他來說,這時候的嚴敘就是他活着的意義所在,也是從這時候起,他對嚴敘的感情變得尤爲執着,就像是瀕臨絕望的人死死抓住最後一絲生機,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太過看重嚴敘,把他當成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做任何事的出發點都是爲了他的原因,連帶着感情上也完全傾向於他。

因爲太過關注,所以才迷失了自己?因爲感情太過深沉,所以才誤導了他?嚴景清搖搖頭,他的心告訴他不是這個樣子。

他無怨無悔的爲嚴敘付出並不是別無所求的,他希望能從他身上得到家的溫暖、親人的關懷。嚴敘給了他存活的意義,心有所戀才能體會到喜怒哀樂。如果有一天他的世界裡沒有了嚴敘,那麼他的世界就等於失去了支撐,失去了信仰所在,世界必將坍塌。這種假設令他心生恐懼,他無法接受嚴敘從他世界消失了的可能。

因爲恐懼,人與生俱來的求生本能被催發,掙扎中慢慢的就衍生了心魔。

那個年幼的孩子笑着安慰他“我會一直陪着你的”的話就是心魔所在,在不知不覺中慢慢腐蝕他的心。

既然承諾我會一直陪葬你的,怎麼可以食言呢?我那麼深切的渴望着,你怎麼可以令我失望呢?心底的魔無聲的吶喊着,引誘走進慾望的深淵。

蠱惑他的心,矇蔽他的眼,慾望嶄露頭角。

他希望嚴敘一直陪着他,這是最開始的慾望。可這小小的慾望被現實無情的扼殺了。他也曾一度以爲,他們再也回不去了,這卑微的念想只能深埋於心。誰知峰迴路轉,嚴敘居然回頭了。性情大變不說,還對他和顏悅色。會關心他,會擔心他,看着他的時候,眼裡有着淡淡的溫

情……這些讓他無比眷戀,同時也讓他心底的念想死灰復燃。

慾壑難填,人心永遠都是不能滿足的。隨着兩人關係的恢復、日漸親近,漸漸的,他不再滿足於目前的狀態。

我給了你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關懷,我的一切都給了你,爲什麼你就沒有任何表示呢?這樣的想法油然而生,心裡的不平衡導致慾望急劇膨脹,想要獲得更多。

想要嚴敘一直陪着他,不離不棄。想要成爲嚴敘最重要的人,想要嚴敘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想要獨佔嚴敘所有的關懷,獨佔嚴敘生命所有的時光……想要嚴敘所有的一切,無論人還是心!

多麼可怕的慾望啊!可這就是他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呢。嚴景清自嘲的笑了笑,爲自己的癡心妄想。

那可是萬劫不復的深淵啊,他怎麼可以拉着他和自己一起墮落呢?

察覺嚴景清眼裡一閃而過的痛苦,嚴敘擔憂的問:“很難受?”

嚴景清搖搖頭,“沒事的,小敘不用擔心。只要……”

看他連說話都有氣無力的,嚴敘打斷他,“別說了,好好休息。”

“嗯,小敘也忙了一天,明天還要去上課,也早點休息吧。”吃了藥感覺頭更暈了,身體難受,心裡也難受,看到嚴敘在爲自己忙活的樣子更是難受,於是就想把人打發走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嚴敘點點頭,幫他掖好被子,放了杯水在牀頭櫃上,不放心的叮囑道:“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嚴景清“嗯”了聲,當下閉上眼休息。

嚴敘看了他一會,才輕手輕腳的關門離開。

等他走了,嚴景清又睜開眼睛,傻傻的看着門口發呆。直到看得眼睛酸澀不已才無力的闔上眼。

“哥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