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七日的曉宿夜行着實熬壞了伍學長的身子,小齊的情況更是嚴重,雖然有蔡長勝爺爺給的祖傳秘方控制着病情,但人已然到了油盡燈枯的程度。
溫州市區的輪廓漸漸顯現,初秋的晨霧裡,他們所乘坐的現代車從高速路岔口駛入服務區,輾轉來到市郊的一家無記名旅店。
“阿婆,我們是來投親的,您知道這個地方怎麼走麼?”劉齊將伍學長等人安置好了,下樓來提開水,順便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便籤紙遞給看店的老闆娘,連同便籤紙一併遞過去的,還有五十塊的問路費。
“你們要到華僑城?”老闆娘戴上老花鏡,對着陽光瞅了一眼,很是驚訝的問道。眼睛上下打量着如乞丐樣的劉齊,連連搖頭。
“阿婆,不是華僑城,是落基山名郡。”劉齊被盯的發毛,一邊解釋一邊手伸到風衣裡面。他們現在是通緝犯,估計公安內網上已經排上號了。
“小夥子,你不知道落基山名郡在我們這裡就叫華僑城,那是一片封閉式的別墅區,在市南邊,是歸國華僑和華人的聚集地。”老闆娘望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哪裡不對,這年頭往溫州尋親的人多了,許是哪個富戶的窮親戚吧。
雙方簡單的聊了一會,弄清楚地址的劉齊道謝上樓,老闆娘則進後廚去準備午飯去了。等她端着蛋炒飯走出來時,兩個社區民警走了進來,寒暄幾句後,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張通緝令,指着上面的兩個男子問老闆娘見過沒。
老闆娘吃蛋炒飯的湯匙停在半空中,再次戴上老花鏡仔細辨別,一分鐘後擡起頭,一邊說着不知道,一邊寫了一張便籤遞給民警。
“哦,沒有啊,對不起,打擾了,小周,咱們走吧!”中年民警收了便籤,故意擡高聲調說道,帶着小民警轉身出門,進車打電話叫支援。
他們所作的這一切都被靠在窗戶邊的劉齊看的清清楚楚,掩上窗簾,推醒剛睡下的幾人。一個眼色遞過去,伍學長緊隨在他身後下了樓。
“你們要出去吃飯麼?”老闆娘一見兩人下來,熱情的招呼道。
“是啊,老闆娘你不會告訴咱們旅店還提供餐點吧?”劉齊右手背後提槍,警戒的看向門口。伍學長微笑着走上前來,問老闆娘店裡有什麼好吃的。
“好吃的,好吃的多了,蒸餃、拉麪、蓋澆飯......。”老闆娘俯身裝作去找菜單,想按報警鈴的一剎那突覺身子一麻,眼前一黑,軟軟的倒在地上。
伍學長待劉齊藏在門後,自己大搖大擺的走到門口,四下一張望,見到停靠的警車後倉皇后撤。兩個奉命監視的警察不知是計,以爲他要逃跑,顧不得等隊友支援,趕忙下車追了進來,剛一進門,殿後的年輕警察就被藏在暗處的劉齊撲倒在地,手槍柄擊打中後腦。另一個反身去拔槍時,被從櫃檯飛越而出的伍學長電翻在地。
將兩個警察連同老闆娘拖進後廚,關門落鎖。上樓帶小齊和雷冰下來,前腳剛進汽車坐好,後腳就有警車駛了過來。雙方擦車而過,駛出好遠後,劉齊才暗歎一聲好險。
他們走的急,既沒有殺人滅口也沒有銷燬監控錄像,被追上只是早晚的問題。伍學長讓劉齊把車駛到一條死衚衕,四人棄車步行,在衚衕的斜對面攔了一輛的士,司機根據他們提供的地址發動汽車。
“師傅還沒到吧?”半個小時後,出租車靠邊停下,伍學長環視四周,哪有別墅的影子。
“看到前面警示牌了沒?前面是軍管地界,民用車只能送到這裡了,你們下車往前走五百米,到了檢查站後給你們親戚打電話,檢查站會安排專車送你們進去的。”司機車靠在路邊,指着前方頭上的警示牌對伍學長說道。
“嚴禁外車入內,否則後果自負。”劉齊嘟囔一句,打開車門先下了車。剩下三人隨後下車,極目眺望,正前方有一個檢查站,檢查站後面是高高的山門匾額,上書“落基山名郡”五個蒼勁有力的繁體字。
五百米的距離不算遠,但對於他們來說絕對算得上艱難跋涉。更令人稱奇的是檢查站門口站崗的不是保安,而是軍人,正兒八經的現役士官。
劉齊跟伍學長對望一眼,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不過看看斜靠在身邊的小齊,伍學長心裡的那絲懼怕迅速被勇敢吞噬,他現在退無可退,只能放手一搏。
“你好,我想問下伍興業是住在這裡麼?”伍學長扶着小齊上前,衝站如鬆的士官問道。
“你好,找人請出示相關證件或證明。”士官正步一邁,手臂一伸,五指攤開。
伍學長將手裡伍興業的存根交了出去,那邊初步檢查後,讓他們在這裡稍等一會兒,轉身跑步進了崗亭。五分鐘後,一名尉官走了出來,將存根原件奉還伍學長,道了聲歉,路障升起,一輛奧迪軍車從崗亭後駛了過來。
四人進車關門,打卡越過山門後,再往裡面是一路上坡,車速很緩,猶如老翁散步一樣。一隊巡邏武警見車停下,敬個禮後再度前行。十五分鐘後,奧迪停在一棟歐式風格的別墅門口,司機下車開門,待伍學長等人下來時,門口已經有一男一女兩個老僕人在恭候。
“少爺。”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鞠躬致意,一個人從伍學長手裡接過僅有的公文包,另一個去扶小齊時,卻被伍學長擺擺手,示意不用。
穿過長長的前院,花園、亭臺、水榭等園林建築令伍學長目不暇接。換鞋進門後,經過淨化器有氧處理的空氣撲面而來,格外的清新透爽。
“阿伯、阿婆,怎麼稱呼你們,還有我爸爸呢?”伍學長侷促的站在那,猶如進了紫禁城的小秀才。身後的劉齊和雷冰也是瞪大了眼珠子,異國情調的房間佈置讓他們如夢如幻,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
“回少爺的話,老爺交代過了,您叫我平伯就好,這位是我的賤內,就叫安婆吧。老爺和太太出去參加午宴了,估計要到下午纔回來,你們餓了吧,洗漱一下先吃點東西吧?”平伯說話時面帶微笑,始終望向伍學長。安婆則沏茶倒水,在茶几上佈置水果糕點。
“謝謝平伯了。”伍學長端着水尷尬一笑,不知道該怎麼吩咐他們。他本來就跟這個便宜老爸不熟識,往他這裡躲避也是無奈之舉。
幾個人洗漱完畢,又圍在桌子上吃了一點半熟不生的西冷餐點。進到二樓客房後,正在喂小齊吃中成藥的伍學長被敲門聲打斷,一開門,雷冰從他手裡接過藥品和水杯,劉齊則拉着他坐在一邊,瞅着他半天沒說話。
“怎麼啦?”伍學長看齊哥緊張的樣子,心裡強忍住不發笑,這樣被圈養的生活他也不習慣,更別說整日遊散慣了的劉齊。
“伍叔叔到底幹嘛的?你記得咱們芝水的解放路別墅區麼,跟這裡一比就是鄉村土屋啊。”劉齊說話時敲敲面前的紅衫木書桌,又拿起鑲金的筆筒左瞧右看,愛不釋手。
“兩年多沒見了,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爸爸現在幹嘛。剛纔平伯說的時候你有沒有聽到,他說老爺和太太吃去參加宴會了,而我媽早就去世很多年了。”伍學長聳肩攤手,表示對現在的情況也一無所知。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正討論着怎麼婉轉表達自身處境呢,房門被敲響,伍興業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學長,你和你朋友都沒睡吧?”
門開處,伍興業面容和煦的站在那,他身旁依偎着一位三十歲不到的婦人,雍容華貴、典雅端莊。見伍學長看向自己,伸出柔夷,很親切叫了聲:“學長你好,我是安妮。”
“安妮阿姨,你好。”兩手匆匆一握,伍學長結結巴巴的問着好。扭頭看向伍興業,堵在門口沒有讓兩人進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