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簡意賅。”
徐晴起身時，不着痕跡地斜了一下身子，低聲跟柳敬亭說了這麼四個字，柳敬亭微微頷首。
柳敬亭上臺，徐晴坦然坐下。
除了吳啓光低頭看資料，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隨着柳敬亭的移動而移動，不管大家背後怎麼議論這個少年，說他張揚也好，說他恃才傲物也好，說他目無尊長也好，如今能現場親眼看到這位傳奇般的“東方男孩”，大家還是難掩那種“見明星”的獵奇心態，畢竟散會回去之後，這也是一個很不錯的談資。
事實上，很多人在來參加這次大會之前，就在自己的WC空間或者個人微型博客上更新了這個信息：“去燕京開會，去見識一下古庸生是不是真的張了三頭六臂。”
既切切實實地傳達了自己將要見到古庸生的事實，又輕描淡寫地表達了自己的淡然和無關緊要，一般來說，這種狀態可以翻譯成：“老子要去見XXX了，顫抖吧，凡人！”
毫無意外的，很多人在留言中表達了羨慕，還有很多人求帶簽名。
已經站在臺上的柳敬亭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知道等他宣講結束之後，還會有一場小型的簽名會。
柳敬亭微微躬身，然後面帶微笑地說道：“馬上到飯點，我就不按照之前的演講稿宣講了，長話短說，嗯，請看大屏幕。”
《西遊記序曲》的前奏突然響起，自從5日《西遊記》開播以來，電視劇裡的幾段音樂一夜之間紅遍大街小巷，短短兩三天的時間，從中年到兒童，幾乎每個人都能來一句“你挑着擔，我騎着馬”，而這首《序曲》作爲《西遊記》片頭曲，影響力同樣不可小覷。已然成爲大家手機鈴聲、各家店鋪的新寵。
網上關於這首片頭曲的段子也層出不窮，流傳最廣的是那條“你最近在聽什麼歌”。
“你最近在聽什麼歌？”
“呃，西遊記片頭曲。”
“感覺怎麼樣？”
“很不錯，管絃等各種樂器的搭配有很多令人稱道之處，最令人拍案叫絕的是這首歌的歌詞，將浪漫和現實融合如一，悲壯而不失昂揚。遼闊而不失細膩，更難得的是，這首歌完全切中原著的趣旨，將孫悟空那種‘不歸麒麟伏，不服鳳凰管’的自由精神。將唐僧那種“念念回首，即是靈山”的至誠呈現得淋漓盡致。讓人聽罷久久不能釋懷。”
“《西遊記》片頭曲沒有歌詞，呵呵。”
段子固然是對片頭曲的調侃，但也體現出了《西遊記》及其相關曲目的流傳廣度。
所以，當片頭曲響起來的時候，在座許多人精神爲之一振，柳敬亭側身看着大屏幕，下意識地打起節拍。臺下有人也開始用手裡的筆輕輕敲着桌子。
序曲的背景下，正是柳敬亭精心製作那段預告片，那段囊括了《西遊記》諸多經典鏡頭的預告片。
到女兒國那節的時候，連吳啓光都忍不住好奇擡起頭看向屏幕，因爲他已經聽到有人發出驚訝的聲音。
屏幕裡是一個特寫鏡頭，唐僧手持念珠，表情儘量古波不驚，旁邊一個穿着香豔的美貌女子含情脈脈地看着他。然後嬌柔地叫了一聲“御弟哥哥”。
臺下議論聲紛紛而起，吳啓光看完之後，不屑把目光移開，跟身邊的人說：“用豔俗博眼球，這種電視能放給孩子看嗎？”
兩分多鐘的預告片很快結束，當唐僧師徒四人的背影漸漸融入夕陽中時，音樂漸漸落下。柳敬亭轉過身面向臺下，問：“大家有什麼問題請問吧？”
吳啓光第一個起身，語帶不滿地問道：“剛纔預告片中出現一個不雅的鏡頭，我想請問柳導演。這種鏡頭怎麼適合給小孩子看？”
柳敬亭微笑道：“佛家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說法，唐僧西行有八十一難，守色戒本來就是題中之義，至於吳教授說的什麼不雅，恕我不能苟同，如果大家仔細看的話，這個鏡頭甚至沒有任何香豔的暗示，劇情我不方便透露太多，但是我可以拍着胸脯跟大家保證，這裡面絕對沒有什麼不雅，老話說，心中有淫，則所見皆齷蹉，我們實在不應該用自己成人的心態去理解小孩子。”
吳教授被那句“心中有淫”觸到敏感點，本就陰沉的臉色愈發難看，正要憤而駁斥，卻聽柳敬亭續道：“當然，我們會謹記吳教授的提醒，絕對不會做出什麼少兒不宜的東西出來，還請吳教授到時通看整段劇情，再賜教。”
“話雖如此，你們做這種預告片，就有誤導大家……”
吳啓光話說一半，就被坐在驗收小組中間的那位委員打斷：“好了，大家不要再爲這種細枝末節的東西爭論不休了，預告片本就是爲了吸引觀衆，做這種處理無可厚非，而且那個鏡頭美而不淫，豔而不俗，沒有什麼問題，換下個話題吧。”
吳啓光再生氣，再憤怒，也不能繼續糾纏下去，點了點頭，含憤坐下。
……
最後一個上場的是吳啓光團隊，他們放了一段製作紀錄片的花絮，然後吳啓光講了五六分鐘紀錄片所承載的意義，闡述了自己對經典文化崛起的理解，做講師那麼多年，早已形成“上課就停不下來”的職業習慣。
徐晴繼續和柳敬亭紙上聊天。
“說得不錯，問下，那句心中有淫，則所見皆齷蹉是哪裡的老話？”徐晴寫。
“現場編的，類似‘亞里士多德曾經說過’。”
徐晴畫了一個大笑的表情，然後又畫了一個大拇指。
作爲壓軸的吳啓光團隊，用了四十五分鐘才完成宣講，當吳啓光說“我就簡單地說到這裡”的時候，臺下立即給予掌聲，把吳啓光下一句“大家有什麼問題儘管提”給淹沒了。
中午十二點半，彙報會結束，驗收小組那位組長正要起身去找柳敬亭聊聊，結果發現柳敬亭身邊早被人羣圍得水泄不通。
彙報會結束之後。古庸生小型簽名會無縫接檔。
驗收小組幾位工作人員面面相覷，然後無奈搖頭，那位組長也只好放棄自己的打算，跟其他人說：“去吃飯吧。”
柳敬亭和徐晴離開會場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二十分，他們先在附近找了家飯店吃飯，然後直接去了機場。
在去機場的途中，柳敬亭正要小憩一會。聽到徐晴看着手機喜道：“轉發已經超過兩萬了。”
當柳敬亭在彙報會現場播放《西遊記》預告片的時候，星月官網和官微同時發佈了這支預告片，預告片一經發布，立即引起網友們的關注，這段時間，搜索“西遊記”三個字已經成爲很多人上網後的習慣性動作。從6號那天開始，《西遊記》高居搜索榜第一的位子就沒有動搖過。
儘管大家早已經知道第二集要在12號才能播出，但是他們還是想多瞭解一點相關的信息和新聞，而預告片的發佈，無疑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這種需求。
十一點發布的預告片，到下午一點，就已經突破了兩萬轉發。而且一個刷新之後，數據就會有五六百次的增加，這種速度讓星月電視的公關團隊嚇呆了，他們自己的“隊伍”還沒出手，結果就已經超額完成任務。
一般來說，影視推廣會在某些環節做一些量化的硬性要求，以方便後期宣傳，就比如預告片的發佈。上面就會下死命令，要求一個小時內要有多少轉發和評論，二十四小時內要有多少轉發和評論，如果數據太難看，對整體的宣傳也會造成不利的影響。
所以，幾乎每個推廣團隊都會組建一支專屬的“預備隊”，在打造完美數據的戰役中。衝鋒陷陣。
星月當然也不例外，當《西遊記》那支預告片發出之後，上面給的任務是一小時要過三千轉發，五小時要破萬。二十四小時要達到五萬。
事實是，一小時破萬，兩小時破兩萬，現在的這種勢頭，破五萬就是轉瞬間的事情，關鍵是今天還是工作日，等到學生放學、上班族下班，這個數據還會暴漲，相比之下，公關團隊的“預備隊”反而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除了預告片下面的轉發和評論，論壇也逐漸熱鬧起來，甚至有人一幀一幀地分析和推測接下來的劇情，不過，讓某些人失望的是，那句“御弟哥哥”並沒有引起什麼節外生枝的討論，連驗收小組都認爲“不雅之評”是小題大做、故意爲難，更何況見慣各種風月八卦的網友們，偶爾冒出來幾位假衛道士也無法掀起什麼波瀾。
不過，這支預告片雖然短暫地滿足了大家對《西遊記》的迫切關注之心，但是之後，大家對接下來的劇情期待更加急切，有人自嘲道：“本來以爲是聊過眼癮，結果竟是飲鴆止渴。”
……
“居然拿這個說事，也真是不顧臉面了。”
燕大某間教室公寓，徐遠懷跟妻子聊起彙報會的事情，對吳啓光的那句責難十分不以爲然：“小柳反應也快，罵得更是痛快。”
正在看書的唐教授，也不擡眼，接道：“《西遊記》勢頭已成，豈是幾句責難就能扭轉得了的？”
“那確實，改編去繁就簡，不礙故事流暢，刪減掉那些不適宜的情節，又不失趣味，柳敬亭確是個大才。”
“不然你以爲康育昌爲什麼那麼着緊這個弟子？”
“那算什麼，到時候他不定就是我的外孫女婿。”
唐教授合上書，斥責道：“我說你怎麼越老越糊塗，這種爲老不尊的話是你說的嗎？”
徐教授笑道：“怎麼不能說，上次他們過來你也看到了……”
“看到什麼？”唐教授不滿道：“你知道什麼？”
徐教授舉手投降，說：“得，我不說了。”
唐教授看了丈夫一眼，輕輕嘆了一口氣，說：“不要說璐璐他們這一代，我們連晴兒的感情狀況都搞不清，不要自作聰明，讓小孩子們尷尬。”
徐教授認真點頭。
……
在距離徐教授家不遠的地方，另外一對教授夫妻也在聊彙報會的事情。
“自從進燕大以來，你一向無往而不利，爲什麼這次屢次碰壁，你自己找過原因嗎？”
吳夫人盯着丈夫問。
“現在人心浮躁，只愛看表面浮華虛影，奉一些譁衆取寵的娛樂人物爲英雄，本質的東西，沒人去理會了。”吳啓光仍舊無法對柳敬亭那句話釋懷，說起話還是怒意蓬勃。
吳夫人搖頭，道：“古庸生或者是柳敬亭，他之所以能走到今天，絕不是依靠譁衆取寵而來，更加不是浮華虛影所能概括的，你針對他，主要還是因爲他是徐遠懷的人，你不想輸給徐遠懷，所以對他耿耿於懷，而這一點，恰恰是你總是碰壁的根源。”
“我怕輸給徐遠懷？如果我怕輸，現在就是他在帶那個紀錄片了。”
吳夫人仍舊搖頭，但是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淡淡道：“你可能不知道，小宏也在爲《西遊記》着迷吧。”
吳啓光皺眉，連自己的孫子都在支持對手，這樣的仗怎麼打？
……
9月12日晚上七點半，《西遊記》第二集“官封弼馬溫”在萬衆期待下，如期開播。
這一集裡，孫悟空學成歸來，先勝混世魔王，再闖東海龍宮，取了那根攪翻三界的如意金箍棒，接着又大鬧閻羅殿，改了生死符，最後大戰天兵天將……
這一集秉承了第一集的節奏，劇情流暢向前，毫不拖泥帶水，不要說孩子們看得抓耳撓腮，興奮不已，就是大人都看得直呼過癮。
讀小說和看電視的體驗終究有所差別，當那根能大能小的如意金箍棒出現在屏幕中時，屏幕前不知多少孩童喜得直接跳起來，指着屏幕叫道：“如意金箍棒！”
這一晚，全國上下，不知多少個孩子站在電視前手舞足蹈；
這一晚，齊天大聖孫悟空正式、再次成爲全天下無數孩童們的心中偶像。
時空雖不同，《西遊記》出時，仍舊萬人空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