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去哪了?整個學校都找不見你人影!”
一踏進衚衕,有人就從牆角處一下蹦了出來。
天色都麻麻黑了,路燈還沒亮,但那輪廓不用瞧也知道是誰。
於青仰頭瞧了在暮色中他變的有些暗淡的臉:“你認識五班的江河鳴?”
他一愣,“是你以前在鎮初中的同學?”
於青唔了一聲。
“原來你認識他,我還以爲他那麼不愛吱聲的一個人,應該沒幾個人認得。”
對方很明顯心思並不在江河鳴身上,漫不經心的哼過一聲,權當接話了。然後立即從背後掏出一個長長扁扁的東西,往她眼前一遞:“給。”
“什麼?”
“3000米第一名的獎品,紅雙喜的羽毛球拍。”
聲音很平靜,但那股興沖沖的得意勁是怎麼都掩藏不住的。
她沒接。
視線在那皮革作的羽毛球拍袋上掃了兩下:“江河鳴參加引體向上時從單槓上掉了下來,他右胳膊骨折過,還在恢復期,結果原先剛長好的骨頭又抻裂了,還得再上兩個月的夾板。”
戰池一開始聽得有點莫名其妙,然後反應過來:“原來你去醫院了?”
“嗯。”
他嘴角扯了一下,似笑非笑,收回了羽毛球拍:“你對你這老同學還真挺好的。”
“不過,”
即便天色已黑,於青還是瞧見他臉上露出的那抹嘲諷,“他是不是有點缺心眼?明知道自己胳膊不好,居然還去玩引體向上?”
“說是有人故意搞他。”
他嗤笑起來:“故意搞他?難不成有人拿槍指着他去吊單槓?”
“可——”
“於青!”
對方耐心終於用盡,“我來找你,是因爲我說過,要把第一名的獎品拿給你。”
他把羽毛球拍袋子往她懷裡一丟:“現在東西我給你拿來了,你呢,愛要不要,不要就扔了。至於你那倒黴的老同學,不好意思,我跟他不熟,沒興趣,也不關心。”
她居然笑了:“你好好的生什麼氣?你不是問我去哪了嗎,我在跟你彙報我的行蹤。對,我陪他一起去醫院了,拍了片子,辦了住院,還給他和他爸買了晚飯纔回來的。”
擡頭看了一眼天空:“不知不覺都這麼晚了,天都黑了。”
他氣極反笑:“是啊,真夠殷勤的。”
“你生氣了?”
他轉身去牆邊拎自己的變速車:“我生什麼氣。”
“小池,我沒在終點線那裡等着看你第一個撞線,你挺失望的吧?”
“不好意思,我沒失望。”
“那你說找遍學校都找不見我?”
“班上好端端一個人不見了,我是班幹部,自然要多關心點。”
“是嗎?我還以爲你有點喜歡我的,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衚衕的路燈終於亮了,昏黃的燈光落去少年僵硬的脊背上。
他背對她,不肯回頭:“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看來真是我自作多情了,”她悵然的長吁一口氣,自言自語。
車都跨上了,人卻遲遲沒動,也並不肯把頭掉過來,聲音悶悶的:“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說這些?”
“不知道。”她無辜的聳聳肩。
他垂下頭去,腳尖踢着地面。
最後稍微朝她側了側臉,脣角抿着:“你……這麼晚了還沒吃飯吧?你餓不餓?”
“餓啊。”
身後遙遙的路燈在她的瞳孔裡將他勾勒出一個完整的側顏,額頭飽滿,鼻樑挺直,喉嚨因爲吞嚥口水而變的一滾一滾的:“我也沒吃,要不……咱們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去?”
她站在那裡,突然問:“小池,你還記得咱倆不打不相識不?”
他終於朝她擡起頭來。
“我拿辣椒水不小心傷了你,自己也很害怕,想着第二天一定要跟你道歉,畢竟是我傷你在先。但第二天我就被人堵着揍了一頓,”
“我本來還想着跟你道歉,可是被揍了後,滿肚子只剩下怨氣,跑去找你去問罪,你卻還莫名其妙。”
“那時候我才知道,像你這樣的人,很多時候根本不用自己動手,那些巴結討好你的人早就替你把事給辦了。就像我,不小心得罪了你,自然就有人來替你出頭,找人來整我。不過我還不算太冤枉,因爲我的確是把你給傷着了。可有人根本和你沒任何交集,卻也平白受無妄之災,這就有點太冤枉了。”
他高大的輪廓一動不動:“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聽說,江河鳴得罪的是你。”
“我覺得,這中間肯定有啥誤會,纔有人去找江河鳴的麻煩……”
“是麼?”少年脣邊的嘲諷又顯露出來:“我都不知道,我有這麼厲害。”
她壓低了聲音:“不管因爲什麼,只要你說句話,那些人就能收手了。便是他得罪的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那也會看在你面子上不再找他麻煩。小池,我知道你的能力,雖然你一直挺低調的,但如果你說句話,肯定會有人聽。江河鳴是個老實人,也是個好學生,就讓他安穩唸書不好麼?”
她看見他腮邊的肌肉滾動了兩下,似是在咬牙:“我不覺得他和我有什麼關係。”
“不管有沒有關係,小池,你幫幫忙好嗎?就當……就當我求你?我們不是朋友嗎,小池?”
少年脣角嘲諷的彎度加深:“我們是朋友?”
“你和他纔是真朋友吧?跑前跑後,操心這操心那,現在還要爲他來低三下四的求人。”
於青眨了眨眼睛:“你這麼說我還以爲你在吃醋。”
……
便是暮色裡都能看到少年透紅的脖頸和驟然僵硬的臉。
“叫你那好朋友長點記性也不錯,免得他老是自不量力。”
扔下一聲冷哼,對方長腿一偏,跨上變速車,不出幾秒就消失在她的視野裡。
於青緊跑了兩步:“小池!”
昏暗而幽深的衚衕,像一個巨大的嘴巴,把她所有的呼聲,都盡數吞了進去。
於青站在原地。
其實,她自己也是將信將疑。
她不明白內向的江河鳴和大名鼎鼎的小池能有什麼牽扯,思忖再三,好像能把他倆之間唯一聯繫去一起的,也只有她自己了。
一時無法分辨,
而剛剛恢復“邦交”的那人再度氣急敗壞的跑遠了。
還真是小孩性子啊……
於青嘆一口氣,今天萬事不順。
她現在好累,腦子好沉,她覺得,自己最需要的是趕緊回家好好睡一覺。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