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青喝着水,緩步走了幾步。
那邊男子3000的號令槍已經響了,戰池並不衝在最前面,但跑的很輕鬆——他正經跑步的時候,小腿往後踢,步子並不太大,但節奏感很好,上身挺直四肢放鬆,只是看看純欣賞,也會叫人覺得極具美感,充滿了年輕男孩的青春活力。
於青答應要看他衝刺撞線,不過看他們還得正經跑幾圈,所以也不急,慢慢在操場上溜達着往終點方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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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經器械區,看來正進行着什麼項目,一堆人圍在那裡。
於青本想繞過去,隔着人羣聽到有人短促的“啊”了一聲,再然後有人氣急敗壞的叫:“怎麼搞的?!”
好奇心促使她挪動腳步湊近去看個一二,就見單槓下面一個男生緊抱着胳膊滾在地上,旁邊有人正要拽他起來,他聲音有點抖:“別,別碰。”
於青推開前面的人,兩步奔去他身前:“江河鳴,你怎麼了?!”
滾在地上的男生自然是江河鳴,褲子和衣服上全是土,左臂緊緊抱去右臂,臉色蠟黃,額頭有汗滲出,牙關緊咬到腮邊的肌肉一個勁在抖,看樣子是疼狠了。
貌似個高年級體育部的男生,應該是比賽負責人,一個勁的在彎腰問:“傷着了?哪裡疼?”
於青看了眼高高的單槓,沒猜錯的話江河鳴就是從這上面掉下來的。
“這是在比什麼?”
“引體向上啊。”
引體向上?
江河鳴右臂骨折痊癒也就才半年多,哪個腦殘給他報的引體向上?
“他右胳膊骨折過,纔好沒多久,怕是又抻到骨頭了,得趕緊送醫院。”
於青話音剛落,那個高年級的就“CAO”了一聲:“骨折還過來玩這個,玩自己那還是嫌事不夠多啊!”
說完大聲吼了兩個男生過來,讓趕緊送人去醫院。
於青一路緊跟過去,好在運動會就有校醫在旁邊候着,現在也趕了過來,一聽描述,不敢耽誤,趕緊叫車送醫院。
於青說自己是江河鳴老鄉,也蹭上了車,她忍到半路,看江河鳴疼的冷汗直冒,到底沒忍住:“誰給你報的名?你傻啊傻啊還是傻啊?”
江河鳴忍痛,嘴脣直抖:“我以爲沒事了……再說我是班幹部,得以身作則。”
這以身作則也沒這麼個以身作則法啊,就是去跑個3000米也比玩引體向上折騰自己這根殘臂強吧?
於青覺得江河鳴絕對是腦子秀逗了!
不過看他疼的實在厲害,沒忍心繼續吐槽。
到了市醫院,掛號排隊問診拍片子,於青和那兩個護送的男生在外面等,看他們跑的一頭汗,去醫院的小超市買了兩瓶水。回來正撞上江河鳴的班主任趕來了,正在詢問那兩個男生。
那兩個男生一個是學校體育部的,一個五班的體委。
就聽五班體委說:“本來江河鳴報的是跳遠,可都到比賽跟前了,體育部來人說引體向上那邊人不夠,要這邊給劃兩個人過去。江河鳴本來也沒想過去,那人說只過去湊個人數意思兩下就行,要不去的話,會倒扣咱班總分,那邊一個勁的催,所以……他一咬牙就上了。”
體育部的那男生則表示很冤枉:“這事俺們真不知道!要知道他胳膊骨折過,打死也不會給他劃去那邊啊!”
“不過……”
五班的體委欲言又止,向四周小心看了看,小聲跟自己班主任報備:“我聽說……聽說江河鳴得罪了人,有人想要治他……”
五班班主任皺起了眉頭:“什麼亂七八糟的?”
“真事,真事!江河鳴的自行車一連兩次被人給弄壞了。第一回是把兩個車軲轆給卸了……還是我陪他一塊去車行修的。結果才隔了一週,車把又直接被人給擰掉了,害的那星期江河鳴都沒能回家。”
五班體委說的煞有介事,生怕自個老班不信:“還,還有,江河鳴前兩天還說起來過,他不是住校生麼?晚上去樓下洗漱,樓道里黑,上樓的時候有人故意撞他,幾乎把他撞下欄杆去……”
站在幾步遠拐角處正偷聽的於青眉毛跳了兩下:江河鳴得罪了人?
他一個鄉鎮上來的孩子,這纔開學還不到兩月,班上人還沒認全呢,他能得罪誰?
果然五班班主任和於青腦回路一樣:“江河鳴人挺老實的,剛來市裡唸書又人生地不熟的,他能得罪誰?”
五班體委又往四周看了看,又看了眼體育部那男生,班主任不耐煩了:“有話直說,吞吞吐吐的怎麼比女生還墨跡?”
體委被班主任一兇,好像也長了膽氣,腰桿一挺,不過話說的還是十分含混:“我、我也是聽人說的,說江河鳴得罪了六班的戰池許友鬆他們,所以最近才這麼倒黴。”
“小池?”體育部那男生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小池?”
五班班主任也沉下臉來:“叫你直爽點可不是叫你把道聽途說拿來搬弄是非,沒有根據的事少說。你們這些孩子啊,到底還是年輕,聽風就是雨的,太不牢靠。”
五班體委臉垮下來:“我也是聽人說的……”
往下片子出來了,因受外力作用,原本癒合還算良好的骨頭再度發生骨裂,必須再上起碼兩個月的夾板,用以固定和痊癒。
江河鳴的右胳膊,夾上了夾板,拿繃帶吊在胸前。
他還需要在醫院掛兩天消炎針,班主任要他給自己村裡打個電話,把父母叫來,他有點爲難:“家裡這陣子農活正忙……”
不過在看到班主任遞過來的醫藥費用單子之後,他還是給父母打了電話。
又過了大約兩個多小時,江河鳴的父親才匆匆趕來。
是一個清瘦的中年人,背微駝,穿黃色的軍用鞋,鞋面和褲子上都是土,和大多數農村人的相貌沒什麼差別,就五官來說和江河鳴反而並不像。
江父一個勁的衝班主任點頭哈腰,說孩子給老師您添麻煩了,五班班主任擺擺手,時間不早了,他也趕着回家,只說江河鳴想爲班級爭榮譽的心是好的,不過隱瞞傷勢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還是太莽撞了,往下先好好養傷吧,爭取別影響正常上課。
江父不住點頭,於青站在角落裡注視着江河鳴,他脖頸處吊着綁夾板的繃帶,眼睛始終固執衝着地,密匝匝的睫毛紮在他蠟黃又虛弱的臉上,都有些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