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因果

說遮天蔽日,實際並不準確,只因這長刀之中,蘊含着海量的陰煞鬼氣,被熾麟一劍斬斷之後,鬼氣如洪傾瀉而出,形成一片駭人的陰雲,整個神社的上空都被遮掩,鍾離身在其中,才感覺遮天蔽日一般,若從外界觀望,大概也就是一片異常的陰雲籠罩罷了。

即便如此,這一景象也甚是駭人,畢竟三河神社的面積不小,這陰煞鬼氣竟然能將整個神社籠罩在內,於這正午時分,烈日當空之下,製造出這般規模的異常景象,可想而知,這陰煞鬼氣的質量與數量何等恐怖。

“嗬!”

“啊!”

“……”

亦是在這陰煞滿布,鬼氣籠罩之時,一道道有形無形的身影,自從那斷裂的長刀之中飛出,帶起一聲聲淒厲至極的尖叫與悲鳴,觀看直播的衆人,只感覺這尖叫如千百根鋼針一般刺入了自己的耳中,帶來一陣劇烈無比的痛楚。

隔着一個屏幕尚且如此,那現場是怎樣景象可想而知了,直播盡頭移轉,緊隨着那長刀之中飛出的數百道陰魂,在神社之中飛速穿梭,將那些還未離開的神社人員撲倒在地,瘋狂啃食。

其中,山本一夫的四個弟子,受到了重點關注,氣血旺盛體內又蘊含有部分陰煞鬼氣的他們,是大部分陰魂的目標,一顆顆虛幻透明,鬼氣森森的面龐附着在他們身上瘋狂撕咬着,血肉翻飛,白骨森森,淒厲而又無助的驚叫與哀嚎陣陣迴響,不斷刺激着衆人的神經。

“臥槽?”

“這什麼情況?”

“大哥,我正在吃飯啊!”

“主播好像把很危險的東西放出來了。”

“下一次再戴耳機看你直播,我就是你養的,我的耳朵啊!”

陰魂尖嚎,惡鬼死人,如此血腥恐怖的景象,東瀛這邊的觀衆不用多說,全都是面色慘白,作嘔不斷,相比起來,有過前幾次經歷的華國觀衆,表現好上不少,雖然一樣感覺驚悚噁心,但還是強撐着觀看,甚至還能來上兩句吐槽。

“鬼之嵐!”

衆人反應,暫且不說,眼看那長刀被鍾離一劍斬斷,所有陰魂破封而出,山本一夫立時尖叫了起來,神色驚恐而又憤怒的望向鍾離,嘶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

對此,鍾離根本不作理會,當即盤坐在地,放開一身真元,以這太陰太陽融匯所成的混元之功,將散佈在虛空之中的陰煞鬼氣牽引。

“啊!”

一聲尖叫,山本節子跌倒在地,滿眼絕望的看着兩個攝影人員將手中器材拋下,頭也不回的逃開,隨後,一道陰冷無比的氣息自撲來,化作一張蒼白如紙的女子面龐,張口啃咬在她的頸脖之間,直接撕下了一小塊血肉。

血肉入口,陽氣滋養,讓那陰魂發出了一聲滿足的低吟,緊接着再次動作,張口咬向那鮮血淋漓的頸脖。

陰魂,對於生人的傷害,其實並不嚴重,因爲陰魂等階的靈體與沒有修爲的普通人類,是同一層次的存在,而陰魂沒有實體,先天就要弱上一籌,想要對生人造成傷害,需要消耗大量的陰煞鬼氣,往往入不敷出,甚至還可能出線玉石俱焚的結果。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整個三河神社都被陰煞鬼氣所充斥,陰魂對生人造成傷害的代價大大降低,自然可以肆意捕食了。

這也就是爲什麼,鬼蜮是生靈絕地的原因,別的地方,沒有肉身只存魂體的鬼靈妖邪先天弱勢,難以逞兇,唯獨鬼蜮,無盡陰煞鬼氣籠罩,鬼物可以無時無刻,源源不斷的得到補充,生靈進入又無處遁形,只能成爲它們的血食。

現如今,這三河神社雖還未成爲真正的鬼蜮,但已經出現了向鬼蜮演變的趨勢與條件,如果放任不管,只怕都不用等到幾個月後,這裡就能出現百鬼夜行的壯觀景象。

好在,這如果並不成立,隨着鍾離元功催發,陰陽合成混元之勢,頓時,一股恐怖的吞噬力量出現,如大磨轉動,漩渦牽扯一般,將充斥整個神社的陰煞鬼氣,強行吸引到了自己身邊。

“啊!”

陰煞鬼氣被海量吞噬,那依此方能行動的衆多陰魂自也受到牽扯,一聲聲尖嚎淒厲響起,所有陰魂都放下了面前的血食,化作一股濁流朝那陰煞鬼氣被吸收吞噬的方向衝去。

衆人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此時此刻,陰魂能夠退走肯定是一件好事,想也不想,劫後餘生的衆人,撐起那被撕咬得鮮血淋漓的軀體,便往神社之外倉皇逃去。

這時,直播間內的觀衆方纔發現,真正喪生於陰魂口中,被惡鬼啃食成骨架的人,竟然只有山本一夫的四個弟子。

如此,倒不是這些陰魂還分什麼善惡,而是那四人有修爲在身,屬於大部分陰魂的目標,其他人沒有修爲,對陰魂的吸引力大大降低,即便運氣不好被一兩隻陰魂纏上,護住要害也能支撐一陣。

所以,除山本一夫的四個弟子之外,絕大部分人都逃出了神社,只是那模樣十分悽慘,身上都有陰魂撕咬啃食的痕跡,看來鮮血淋漓的一片,嚴重的還能見到顏色森然的白骨。

這一幕,也是驚駭住了守候在神社外等待結果的一羣記者,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扛着長槍短炮的就是一陣拍攝,都不願放過這大好的新聞素材,弄得場面又是一陣混亂。

只可惜,這麼有意思的景象,此刻並不受衆人關注,直播鏡頭也在一衆倖存者逃離之後迅速移轉,回到了神社之中,那一片墓園所在。

墓園之中,天昏地暗,陰煞籠罩,鬼氣翻騰,已分不清是鬼蜮還是人間,白天還是黑夜。

鍾離盤坐在地,周身聚斂了數百陰魂,尖嚎不斷,嘶叫紛紛,圍繞着他不斷啃咬,可都是做無用之功,完全撼動不得。

但令人奇怪的是,對於這些陰魂的撕咬,鍾離既不做反擊,也不做抗拒,完全沒有將這些陰魂磨滅的意思,就這般任由它們附着在自己的身上啃食着,看來驚悚而又怪異。

如此,倒不是鍾離有什麼受虐傾向,而是這些陰魂,不能殺,更不該殺!

山本一夫手中的鬼之嵐,來歷不凡,乃是一尊異族神祗的遺留之物。

不錯,神祗,異族的神祗,常人無法理解,無法想象的強大存在,祂們的生命幾近永恆,力量更是堪稱不滅。

遠古之時,這些神祗從各個宇宙降臨,與這一個宇宙人族爲主的遠古文明碰撞,最終兩敗俱傷,那璀璨無比的遠古文明崩毀,異界降臨的諸神也被鎮壓,封印,或者流放於時空長河之中,僅有少數僥倖逃離。

之所以選擇鎮壓封印,而非直接滅殺,是因爲諸神的力量太過強大了,如果將他們直接滅殺,那遠古衆聖勢必付出一定代價,而當時的戰局又萬分激烈,每一分力量都極其寶貴,自然不能浪費。

所以,對於這些異界神祗,衆聖基本都是選擇鎮壓封印,依靠時光的力量將幾近永恆的祂們緩緩磨滅,如此一來,也給了諸神一絲日後脫困的希望,不會在封印的時候選擇玉石俱焚,大大降低了衆聖力量的損失。

就這樣,異界降臨的諸神被衆聖封印,到不知多少歲月之後的現今,絕大部分神祗都磨滅在了封印之中,只有一少部分僥倖逃脫,但也因爲元氣枯竭的緣故而逐漸消亡,真正能夠存留下來的,不足千分之一。

這鬼之嵐,就是一尊神祗死後的遺留,祂雖然從那暗無天日的封印之中逃了出來,但身軀已被毀滅,只剩下一道殘魂,就好像當初鍾離在巴蒙遇到的那尊一樣,只不過祂更爲悽慘,只能寄居在一塊鐵礦石中,後來又因爲元氣枯竭的緣故重傷難返,徹底走向毀滅,只留下這一塊受祂影響而異變的鐵礦石。

再後來,這鐵礦石几經流轉,機緣巧合之下,被鍛造成了這柄名爲鬼之嵐的長刀。

神祗的力量太過強大,即便是一道殘魂也不可小覷,這鐵礦石受到祂的力量滋養,品質本就不差,經過匠師鍛造,直接就成了一口邪兵,當年修爲只能算是一般的山本一夫,之所以能在華國橫行無忌,斬殺衆多華國修行界的強者,全是仰仗這柄邪兵的力量。

這邪兵不僅威力驚人,還擁有妖邪異能,將修行者斬殺後,先吞噬其氣血精華,再拘鎖三魂七魄,禁錮於刀中,練成惡鬼邪靈,供持刀者驅使,山本一夫方纔就是吸收了這邪兵中的鬼靈之力入體,將自己異化成半人半鬼,半肉半靈的鬼武者,才能承受鍾離的數掌而不死。

可惜,修行修成智障的山本一夫,高估了自己對於這柄邪兵的掌握,也小看了鍾離的實力,因此被輕易奪走,自身也打回原形,而鍾離對這一柄邪兵,也沒有多少興趣,直接取出熾麟,一劍將其斬斷,釋放出了困鎖在其中的鬼靈。

這些鬼靈,有數百之多,都是當年慘死在山本一夫與這邪兵之下的華國修行者,因爲普通人的魂魄根本不足以成爲鬼靈,強行轉化,反而會損耗這邪兵的力量,山本一夫哪裡捨得那麼做,就是修行者,修爲太低的也不能入山本一夫的眼界,方纔他說自己斬殺九十九位華國修行者,並不是說他只殺了九十九人,而是隻有九十九人能夠滿足他的要求。

對於國家危難時獨善其身的宗門,鍾離多有看輕,甚至不屑,但對這些爲國捐軀,抗擊外敵的英雄,他無論如何都懷着一份敬意,自不可能將他們的魂魄打滅。

眼見鍾離盤坐在地,任由那數百鬼靈纏身,山本一夫也是明白了什麼,不顧身上傷勢,又一次狂笑起來,大喊道:“華國人,看看這些惡鬼,都是你曾經的先人先輩啊,現在,它們要啃食你的血肉精髓,你方纔不是大談什麼正義麼,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反抗,否則,殺死他們的人,不只是我,還有你!”

雖然不知道現在還在直播,但這並不妨礙山本一夫以鍾離方纔的話語進行激將嘲諷,在他看來,若這激將成功,鍾離被鬼靈啃食,那自然皆大歡喜,若是失敗,也無所謂,反正都輸了,能噁心一下對手也是好的,若是以此種下一顆心魔種子,成他日後修行障礙,那就更加美妙了。

“尼瑪!”

“這老王八蛋!”

“主播別上當,他這是故意激你的。”

“大哥,俺們知道你是好人,可好人不能把自己也搭上啊。”

“沒錯,這些人已經不是人了,你還坐着在那裡給它們啃,這不是送菜麼?”

雖然明知道山本一夫是故意激將,但眼見鍾離始終盤坐着不動,衆人也是着急了起來,生怕他真把自己給送了。

不僅華國觀衆如此,同樣在觀看直播的東瀛民衆,見此一幕心中也是一陣緊張與擔憂。

人心,雖然很是複雜,對於善惡黑白,是非對錯的觀念也不盡相同,但有一點,是不可否認的,那就是人的心中,都有一分對於“正”與“善”的嚮往與渴望,否則,那些大奸大惡之人,也不會想方設法的給自己披上一層“正義”的皮毛了。

現如今,從國家角度來看,鍾離與東瀛的立場可能有所衝突,但論人性,鍾離的所作所爲絕對是衆人嚮往與欽佩的,這一點在此時甚至超越了國家立場。

這個時候,若是鍾離向智腦查詢,就會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爆發式增長,催生靈藥已然捉襟見肘的神武點數,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增加。

當然,他現在沒這個功夫,因爲他並沒有當人,不對,當鬼口糧的打算,面對山本一夫的激將,笑道:“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天道輪迴,現在該是了結因果的時候了。”

“東瀛人!”

“償命來!”

話語間,一聲厲嘯驚起,那斷裂的鬼之嵐,徹底破碎開來,隨後,九十九道戾氣滔天,凶煞無比的身影衝出,將驚駭欲絕的山本一夫撲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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