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運行,太極徐轉,一衆鬼靈身上的怨氣煞氣受到牽引,如百川入海一般,飛速的奔流匯聚,不過片刻,原本虛幻縹緲的氣霧,就聚成了一片洶涌翻騰的黑水,將鍾離淹沒在內。
見此,直播間內衆人的反應不必多說,都是一陣緊張與擔憂,只不過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相比起一無所知而驚慌失措的大衆,掌握有衆多信息與資料的各大勢力,顯然更爲鎮定,對直播中信息的解讀也更爲透徹。
“這……”
“能行得通麼?”
“佛道同修,果真恐怖!”
“可惜,太年輕了,根本不曉得厲害。”
“一次度化如此之多的惡鬼,還是在這陰煞籠罩的鬼蜮之中,未免魯莽!”
“此人的修爲,在現今世上,已屬絕頂之列,但想要憑一人之力,度化這近百惡鬼與衆多陰魂,依舊有些不切實際啊!”
“尋常惡鬼的怨憎煞氣,想要化解都千難萬難,何況這些邪刀養成,生前又是修行者的兇靈,可不要度化不成,反被那陰煞入體,不人不鬼的爲禍蒼生纔好!”
“自從兩千年前先秦終末,衆仙紛紛飛昇上界之後,這凡間的靈氣便一日不如一日,這百年來更是呈一片末法之景,修行之路幾近斷絕,如此這東瀛竟還能凝成極陰地脈,真是怪哉!”
“華國之中,竟有如此強者,難道那傳說中的上古仙門真正存在,不,若是那上古仙門真正存在,當年爲什麼不見他們出手,是因爲那天地靈氣枯竭的緣故還是……?”
“仙君臨凡之時曾言,這人世有一場大劫將至,但其中又蘊藏着無上機緣,因此各大仙門都在竭盡全力的往人間落子,此人佛道同修,實力超凡,難不成也是仙門傳人,可如此肆無忌憚的行事作風,看來又不像仙門之人的風格啊。”
“……”
見鍾離真要以一己之力,度化這衆多惡鬼陰魂,各方勢力暗下揣測不斷,但就是尋不到什麼有力的線索與佐證,無奈,只能壓住心中衆多的疑問與猜測,再將目光轉向直播。
只可惜,那衆多鬼靈怨恨煞氣所形成的黑水潮涌,此刻已將鍾離所在完全吞沒,連身影輪廓都看不清了,還指望能看出其他什麼來?
見那黑水洶涌,期間一片幽暗,衆人心中更是焦急起來,卻又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只弄得氣氛緊張,分外壓抑。
對此,鍾離並不知曉,此刻他已將心神全數放在了行功之上,九陰九陽兩門真訣催至極限,最大程度的發揮混元之能,將一衆鬼靈陰魂身上的怨恨煞氣,遠遠不斷的吞噬吸收。
怨恨,對於鬼靈而言,並不是一種情緒,而是魂魄形態的體現,屬於鬼靈這種生命的“魂魄”力量,而煞氣則是由外界之物,如陰氣,血氣,或者其他生靈的魂魄凝聚而成,屬於“體魄”力量。
鍾離吸收惡鬼兇靈的怨恨煞氣,就等同於抓住一個人敲骨吸髓,再把魂魄也給吞噬一樣,極爲兇殘,但也只有這兇殘的手段,才能將這些惡鬼陰魂度化成純淨的鬼仙鬼修,否則,他們都會淪爲嗜血殘殺的鬼物,徹底失去自我。
度化對惡鬼十分痛苦,對鍾離又何嘗不是,這些怨恨煞氣,對於惡鬼而言是力量核心與生命來源,但對人來說卻是危害生命與身體的負面力量,鍾離將之吸收入體,就好像當初落入那告死鳥的神力池一般,整個人都被侵蝕了。
換做旁人,如此吸收這海量的怨恨煞氣入體,十個有九個要當場斃命,剩下一個運氣好的,也會被那怨恨煞氣侵蝕,成爲半人半鬼,半靈半肉的鬼妖,唯有鍾離才憑藉自身這混元無極功體,才堪堪抵受得住。
當然了,天階境界的強者與更高層次的聖人神祗,也可以憑藉一身驚天動地的修爲將這些惡鬼全部度化,只不過如今這世上,哪裡有這等存在,就是有此時也不可能現世,更加指望不上。
所以,鍾離只能靠自己,好在他也靠得住,有上一次神力池中吸收異種神力與生命源能的經驗,再加上已經算是小成的混元無極,將所有鬼靈身上的怨恨煞氣吸收,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全神貫注,按部就班的重複上一次在神力池中做過的事情就可以了。
如此,說難不難,說易不易,所以鍾離還是得全神貫注,一心一意的運化混元。
“嗤!”
一聲輕響,洶涌翻騰的黑潮之中,幾縷黑氣蒸騰,一頭神色僵冷,面目慘白的惡鬼隨之消散,只留下一道虛幻的身影,在鍾離面前逐漸凝聚成身形,竟是一位身穿杏黃道袍的道人。
這些惡鬼的形象,並不是他們生前的原本容貌,而是他們死後被怨恨扭曲又凝聚了大量煞氣異變成的“鬼”相,如今鍾離將他們身上的怨恨與煞氣吸收,這鬼相自也隨之消散,迴歸到生前的面目,也是鬼修鬼仙最初也最不可或缺的基礎。
這道人中年模樣,一張面龐甚是方正,雙眉如劍,斜刺連橫,肌膚如黃銅一般,即便此刻雙眼緊閉,也有一股凜懾神鬼的威勢,尤爲不凡。
此人,正是一衆鬼靈中修爲最高者,完全有成爲鬼修鬼仙的能爲,只是受那邪兵強大力量的影響,才淪爲惡鬼,就是如此,他都還保留有部分自我,感受到鍾離度化,即刻就給予配合,因此第一時間散去那惡鬼鬼相,迴歸到生前面目。
萬事開頭難,如今有了開頭,那後邊的事情就輕鬆了,轉眼又是三頭惡鬼尖叫消散,重新凝聚出三人身影,與那道人一般雙眸緊閉,盤坐在鍾離面前,尋回生前的記憶與自我。
……
就這般,不知過了多久,一衆面目驚悚的惡鬼,終被重凝生前本相的鬼靈取代,涇渭分明的盤坐在鍾離面前,總共八十一位。
九十九隻惡鬼,最終能夠迴歸本我的只有八十一位,其他十八人,因爲那邪兵污染太深,心境修爲難以抵禦,已徹底淪爲了只知殺戮的鬼靈,根本沒有辦法挽回,無奈之下,鍾離只能的將他們磨滅,歸於塵土之中。
相當地階的惡鬼度化完成,剩餘這對應人階的陰魂就更加簡單了,只用了不到之前一半的時間,鍾離便將這數百陰魂的怨恨與煞氣成功吸收,面前盤坐的衆多鬼靈,一下激增到了數百,原本還覺得有些空曠的墓園,也因此變得擁擠了起來。
“這……”
“竟然成功了?”
“怎有可能,這可是近百惡鬼啊!”
“此人的修爲,究竟達到了何種境地?”
一衆鬼靈度化完成,怨恨與煞氣也全被吸收,那將鍾離籠罩在內的黑水潮涌自也消散一空,直播間內的觀衆,不僅見到了鍾離,還見到了數百到迴歸生前本相的鬼靈。
數百鬼靈,也有區分,那八十一位惡鬼度化而成的鬼靈,皆盡盤坐在地,除面目有幾分僵硬之外,其餘與常人沒有任何分別,剩下的數百道陰魂度化而成的鬼靈就不同了,他們的身體較爲虛幻,有的甚至只能維持上半身存在,下半身則只有一團雲霧,彷彿一陣大風吹來,便會將他們吹散。
這就是度化的後果,鍾離將怨恨與煞氣吸收,這些鬼靈固然迴歸了本我,但原本屬於“鬼”的力量與修爲卻消散一空,那些惡鬼度化而成的還好,生前就有修爲,魂魄不弱,就算怨恨煞氣消散,也能維持較爲完整的靈體,可陰魂度化就不行了,他們的魂魄力量太弱,凝聚形體十分艱難,如今又是白日,那狀態自然更加不妙了,若非這裡陰煞鬼氣充足,隔絕了陽光影響,只怕他們連半身形體都維持不了。
不過,一衆鬼靈似乎並不在意這些,雙雙眼眸透出的目光,皆盡落在鍾離身上,等待他醒來。
“呼!”
在這萬衆矚目之下,鍾離也沒有讓人等候太久,很快,便見他張口吐出一道白息,緩緩睜開了雙眼。
見此,盤坐在地的一衆鬼靈即刻站起了身來,以那身穿杏黃道袍的中年道人爲首,向鍾離做大禮參拜,齊聲說道:“謝恩公再造,讓我等免做惡鬼沉淪,禍亂人間!”
數百鬼靈大禮參拜,這陣勢看得衆人都是一錯愕,鍾離雖不至如此,但也是搖頭,虛扶說道:“諸位如此,我受之有愧,快請起吧。”
探手虛扶,並未起身,不是鍾離故作姿態,而是他真的起不來,那海量的怨恨煞氣如今還在他的體內,並未徹底煉化,九陰九陽行功也未曾停下,此刻不說起身了,能開口就已經很不錯了。
這點一衆鬼靈也是清楚,因此聽鍾離話語,那黃袍道人即刻站起了身來,連聲向鍾離說道:“恩公,你將我等怨煞之氣盡數牽引入體,必須要儘快煉化,否則恐有侵蝕根本的危險。”
“不錯!”
聽此,黃袍道人身後,一個雙眉雪白,面容和善的老僧也走了上來,向鍾離說道:“恩公渡我等出苦海,自有一份功德所依,憑此,化戾氣爲祥和,恩公修爲也可再進一步。”
聽此,鍾離卻是搖頭,輕笑說道:“多謝諸位好意,但此事並不着急,這功德也還有一份作用。”
鍾離的話語,讓道人與老僧都是一怔,面面相覷,甚是不解,問道:“恩公何意?”
鍾離一笑,望着衆多鬼靈,問道:“諸位今後有什麼打算?”
“這……”
聽此,在座的鬼靈都是一怔,不知要如何回答。
打算?
有什麼打算?
在場的鬼靈生前都是修行之人,基本都清楚這世間輪迴的真相,所以什麼轉世投胎是不用想的,此後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做鬼,要麼消散。
消散不用說,雖然一了百了,但能活着誰又願意去死呢?
可活,又怎麼活,做人難,做鬼更難,做一個好鬼更是難上加難,因爲鬼也是要生活的,普通的鬼,相當於野獸,必須吸收陰氣與生靈氣血才能存活,否則必定消散,並且吸食生靈氣血,會積累大量的怨恨與煞氣,必然要淪爲沒有理智與自我的惡鬼。
相比起來,鬼修的處境要好一點,可以用香火代替血食,免去煞氣纏身,淪爲惡鬼的後果,可有一個問題也不可忽視,那就是香火的來源,這香火乃是人的精神所化,相當於信仰,你一個孤魂野鬼,指望誰給你香火供奉呢?
就是有了香火供奉,鬼的生活也一樣悲慘,無食無味,無寢無眠,甚至連感覺都很難擁有,除非有一定程度的修爲,否則的話,就只能到處飄零,過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正是知曉這一點,一衆鬼靈纔會沉默,顯然都對自己的未來沒有方向。
見此,鍾離也不在賣關子了,笑道:“諸位如果不嫌棄,我可以指一條出路。”
聽此,一衆鬼靈似乎明白了什麼,當即齊聲道:“恩公請講。”
鍾離一笑,道:“我有一間學院,缺不少老師,諸位都是修行之人,可願師傳天下。”
“???”
“這什麼鬼?”
“你竟然連鬼都不放過?”
“黑心資本家,連鬼都要給你打工麼?”
“不是,你這學院都快開學了,現在才找老師?”
聽此,不僅一衆鬼靈滿臉錯愕,直播間內的衆人也是驚呆一片,完全被鍾離那大膽的想法給嚇到了。
這般反應,理所當然,鍾離也沒有太過在意,輕笑着向一衆鬼靈介紹起了神武學院的工作。
……
雖說和時代脫節了數十年,但能在以前那末法時代修行的,不說天資縱橫,也是才思敏捷,理解鍾離的意思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明白之後,衆人也沒有什麼猶豫,或者說沒什麼好猶豫的,論實力,鍾離已是他們認知中的最強者,論品性,鍾離冒險捨身將他們度化,恩同再造,再論厲害關係,如今更是給了他們一處有香火供奉,氣運加持的棲身之地,如此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所以,一衆鬼靈根本沒有多想,便向鍾離再次拜下,齊聲道:“我等願爲恩公效命,誓死相隨!”
這就是做鬼少有的好處了,交流可以直接使用意念,彼此之間的默契也十分強大,數百人齊聲話語,竟一分偏差都沒有。
見到一衆鬼靈應允,鍾離點了點頭,笑道:“諸位魂體新成,須得有一寄予之所,才能教學授業,正是這一份功德的用處!”
說罷,鍾離一揮手,一塊巨木與一口戰劍飛出,正是取自鬼櫻的木料與削鐵如泥的熾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