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安在天的話,劉曉月垂下頭,再擡起頭時她的臉上已經沒有那種玩世不恭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本該屬於她這個年紀的笑容,天真而爛漫,“謝謝二少爺,我明白自己錯在哪兒了,再也不會了。”
她真的明白了,知道兩人是不可能的,並且在稱呼上也作了改變,由哥又恢復到了以前的二少爺?安在天有些不相信,他總覺得劉曉月天真爛漫的笑容背後,存在着一些他無法讀懂的信息。
“你明白就好,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安在天鬆開了他的手,轉身離開,公司的決定他不想告訴劉曉月了,劉曉月的笑容有可能是假象,不過能夠這樣笑着,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拉了拉領子,雙手插進黑色風衣的口袋,安在天還沒走幾步,忽然聽到背後傳來劉曉月清脆的聲音,“二少爺,我想辭職,售樓處那裡以後我不會去了。”
安在天停下腳步,愕然回頭,困擾了他半天的難題就這麼輕鬆的解決了,而且還是劉曉月自己請求離職的,這是最好的結果,那樣既可以和她撇清關係,也不會讓底下的人寒心。
“你想清楚了?”安在天想把事情進一步確定下來。
“嗯,”劉曉月用力點了一下頭,她的臉上又露出那種天真爛漫的笑容,“我想清楚了,在售樓處工作既要東奔西跑,還要看人家臉色,雖然一個月下來,底薪加提成可以拿不少錢,可我不想再幹伺候人的活了。”
“好。”安在天不再多話,劉曉月的理由很好很強大,售樓處裡的小姐進進出出,頻繁的有人離職,大多是這個理由。
低頭往前走了幾步,安在天好像聽到身後有人在小聲的哭,他的身後不是劉曉月嘛,前一刻劉曉月不是在笑嗎,安在天再次轉身,昏黃的路燈下,他看不清劉曉月的臉,只能依稀辨認出劉曉月的輪廓,她還在笑。
“呯”的幾聲響,近處有家店新開張,店主爲了慶祝,正在門前放煙火。美麗的煙火點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劉曉月的臉,儘管只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安在天還是看清楚了,劉曉月是在笑,可是她的眼角卻帶着淚痕。
安在天一下子明白了,他不知道劉曉月的過去,但劉曉月既然能夠成功騙取那些老闆的錢,這樣的女孩,她的笑容怎麼可能會天真爛漫,一切都是她假裝出來的,她其實並不想辭職,並不想離開售樓處。
“早上我聽見護士私底下議論,她們說我是騙子,達明集團裡怎麼會有我這樣的人,在那一刻,我就知道公司容不下我了。與其被開除,還不如我主動辭職的好。”煙花散去,劉曉月知道瞞不過安在天,看着他低聲道。
“可是我已經想從新開始了,再也不打算去騙人家的錢了,那些人他們爲什麼不肯放過我,爲什麼要把我以前的事挖出來放在報紙上,他們爲什麼不肯給我一個從新開始的機會?難道爲難我這樣的一個女孩子,他們感到很有樂趣嗎?”劉曉月的聲音陡然高亢起來,她一邊說,一邊在後退。在她的身後,是一條大街,一輛輛汽車呼嘯着從她的身邊駛過。
“我完了,什麼都沒有了,現在只要是華海市人,應該都知道我是騙子了,我走到哪兒都會有人指指點點,每一家用人單位都會將我拒之門外,華海市雖然大,但它已經容不下我了,就連你,”劉曉月停下腳步,看着與她距離不足2米的安在天,搖了搖頭,“你也嫌棄我,就算我想在解脫之前把身子給你,你也不要。”
“呯”的一聲,店家又在放煙火了,絢麗燦爛的煙火下,少女的臉卻出奇的蒼白,安在天清楚,齊永的毒打、報紙的報道、還有周圍人異樣的眼神,使得劉曉月的情緒處在了崩潰的邊緣,任何一點刺激,都會讓她轉身撲進身後的車流裡,而她已經開始爲此作準備了。
“誰說我不要你,我要。”安在天冷靜的道,他看了看劉曉月的身後,“你再後退一步,就會被駛過來的車子撞飛,到時七孔流血是肯定的,既然連死的勇氣都有了,爲什麼你就沒有勇氣活下去?”
“因爲活着累,活着……”
“那誰讓你感到活得累的,你就不打算找他報仇,就這麼死了,不是讓他看你的笑話嗎?”安在天打斷了劉曉月的話,他慢慢的接近劉曉月。
“我已經讓小華他們爲我報仇了,齊永怎麼打我的,他們也就怎麼打齊永。”
安在天皺了皺眉,小華是誰,隨即他就想起來了,劉曉月身邊的小弟,年紀好像比劉曉月還要小,這樣的一個少年,恐怕還沒接觸到齊永,就已經被他的人給收拾了。
“你叫小華給你報仇,是什麼時候的事?”安在天沉聲問。
“昨天啊,”劉曉月隨口道,不過很快她就發覺不妥了,驚駭的瞪大雙眼,“無論成不成功,他都應該給我打電話,這麼久不回話,難道他們……。”
劉曉月閉上嘴巴,她慌亂的從手提袋裡找手機,手指剛摸到手機,手機先響了,劉曉月心頭一喜,一定是小華打來的,她看也不看上面的號碼,就選擇了接聽,焦急的道,“小華,你在哪兒,爲什麼現在纔給我打電話?”
“劉小姐是吧,小華在我這兒,他現在很好,你想不想聽聽他的聲音?”
電話那頭戲謔的聲音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永生難忘,劉曉月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咬牙道,“齊永,是你,你把小華怎麼樣了?”
那邊的齊永哈哈大笑,笑完之後他揶揄道,“讓幾個毛孩子來打我,劉曉月,你也太不把我當回事了,也太自以爲是了。吶、小華,你姐的電話,跟她聊幾句。”
那邊響起小華的聲音,苦澀又無奈,“姐,我們栽了,他是齊市長的兒子,還沒等我們靠近,彪哥就帶他的手下把我們打倒了。”
齊市長的兒子、彪哥,劉曉月的身體晃了晃,手幾乎握不住手機,難怪出事後二少爺會有諸多顧忌,難怪她以前的事會被人事無鉅細的挖出來,並且有鼻子有眼的上報,一切的一切,只因爲對方是齊市長的兒子,這些她本來就該想到的啊,這樣她就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小華去冒險。
“把電話還給齊永,我有話對他說。”劉曉月強自鎮定下來,牢牢地握住了手機,不管怎麼樣,她一定不會讓小華出事。
“劉小姐,你有什麼話對我說?”齊永接過了手機,饒有興趣的問。
“叫小華他們打你的人是我,你把小華他們放了,我隨便你怎麼樣。”
“真的怎麼樣都行?”那邊的齊永更加感興趣了,想到劉曉月俏麗的面容,白的晃眼的肌膚,他下意識的舔了舔嘴脣。
劉曉月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一咬牙,道,“對。”
“很好,現在馬上去永成賓館306房間,我在那兒等你,繼續玩我們未玩完的遊戲,哈哈哈……。”
齊永大笑着把電話掛了,劉曉月收起手機,轉身背對着安在天,伸手去攔出租車。
“你想去哪兒?”安在天來到了劉曉月的身邊,問。
“去永成賓館。”劉曉月隨口道,這時一輛出租車駛到了她的面前,司機打開了車門。
劉曉月正要彎腰進車,安在天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往懷裡一拉,劉曉月猝不及防,驚呼一聲,整個人撲進了安在天的懷裡。
“沒聽見剛纔我說的話嗎,你、我要了。現在你想去和另外一個男人上牀,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安在天在劉曉月的耳畔低語,摟住她小蠻腰的手緊緊地。
劉曉月用力掙扎,無奈她的力氣比起安在天來小的太多了,始終掙脫不開他的懷抱,敞開車門的司機等的不耐煩了,“喂,兩位,你們到底坐不坐車?”
“不坐,司機大哥,她是我女朋友,正在生我的氣,如果我這時放她走,以後恐怕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你說對不對?”安在天微笑着對司機道。
“這倒也是,你好好哄哄她吧。”司機看了一眼大聲說自己不是他女朋友的劉曉月,心想吵架中的情侶翻來覆去就這麼幾句話,能不能換點新鮮的,帶着這樣的想法,司機關上了車門。
看着遠去的車,劉曉月頹然的放棄掙扎,閉上眼睛道,“你要我的話快點,我待會兒還要去救人。”
安在天冷笑一聲,鬆開了他的手,“去救人,笑話,你以爲你去了,和齊永做完遊戲了,他就會信守承諾,把小華放了?醒醒吧,他可沒答應你什麼。”
劉曉月睜開眼,在電話裡齊永的確沒答應她什麼,可是她不去的話,就是放齊永鴿子,到時小華他們就要倒黴了。
靜靜的呆立了一會兒,劉曉月忽然用力的敲着自己的腦袋,跺着腳道,“你怎麼這麼笨啊,到現在才知道齊永的厲害,小華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怎麼對得起他的媽媽。”
小華、阿玉、劉曉月三人出村口時,阿玉雖然是其中年紀最大的,但裡面還是屬劉曉月最機靈,書也讀的最多。所以小華媽媽千叮嚀、萬囑託,讓劉曉月在外面好好照顧小華,當時對未來充滿信心的劉曉月滿口答應。
可誰會想到,在這座紙醉金迷的大都市裡,她們會迷失方向,等劉曉月找到方向了,卻已爲時已晚,更加要命的是,她還把小華搭進去了。
把自己腦袋敲的麻木了,對疼痛再也沒感覺了,劉曉月蹲下身,雙手抱住自己的膝蓋,“嗚嗚嗚”的低聲哭了起來,聲音不大,在靜靜的夜裡聽來卻讓人感覺異常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