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萍的痛哭聲讓安在天的腳步停了一下,隨後他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彎腰進車後,他對前面開車的趙飛道:“去總部大樓。”
達明集團總部大樓的頂層,董事局會議室裡,原本應該是張放坐的位置,曲永坦然的坐在上面,和各大股東討論怎麼處理花園一期的問題。
“總經理,集團股價大跌,花園小區的業主也紛紛要求退房,這都是因爲張放貪圖暴利所致,目前的情況,我認爲堅決不能退房,張放犯下的錯誤,不應該由我們來負責。”
說話的是李銘,他就坐在曲永的右下首,張放死後,董事局一致推舉曲永代替張放的職位,曲永“勉爲其難”的答應了下來,隨後李銘也得到了火線提拔,由原來的總監,變成了副總。
“股價大跌,已經讓我們的財產大幅度縮水,如果再退房,無疑是雪上加霜,我同意李副總的提議,哪有賣了東西再退回去的道理。”財務部主管吳健附和着道,他是集團錢袋子的大管家,看着錢袋子一天比一天癟,心疼的晚上都睡不着覺。
下面沒有人再說話,花園小區的房子用了海沙,遲早有一天是會垮掉的,那是害人的房子,購房的業主花300萬上下,讓他們住這樣的房子,他們不找集團拼命纔怪,李銘、吳健他們把責任都推給死去的張放,顯然是不負責任的行爲。
曲永深深地皺眉,當初他只想着要上位,爲此不惜犧牲集團的利益,如今他成功了,才發現他一手製造的爛攤子並不是那麼好收拾的。外面有股價下跌,內部花園小區又有人退房,內外交困,對於資金並不充裕的集團是個巨大的考驗。
“房子必須退,達明集團的聲譽不能因爲幾套房子毀了,我父親在世的話,相信他也會這麼做的。”安在天推門走了進來,在他的後面,亦步亦趨的跟着管家老王。
曲永看着安在天進來,嘴角掛着一絲冷笑,“我還以爲是誰呢,原來是二少爺。你以爲就幾套房那麼簡單,花園小區共有一千八百三十六套房,退了就是承認房子確實有問題,那整個花園小區該怎麼辦,難道讓它變成一堆廢墟?”
“對,就是讓它變成廢墟,只有這樣,才能挽回集團的聲譽。”
“這樣一來,公司要損失多少錢,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大放厥詞,都是你哥哥爲了一己之私,置公司利益於不顧,纔會讓集團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現在你來這裡,還嫌公司不夠亂嗎,二少爺?”曲永陰陽怪氣的道,他看安在天的眼睛裡,滿是譏諷之色。
花花大少、不學無術,就算在零售業做得有點成就,也只不過是瞎貓碰着死老鼠罷了。
“是誰爲了一己之私,置公司利益於不顧,是我哥、還是你?”安在天迎着曲永的目光,輕聲道。
曲永心裡一驚,暗道這個張家不成器的二少爺,他這麼問,不會是知道了什麼吧?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二少爺,我想你還是回去吧,雖然你爸、哥都走了,不過他們的股份都給了你,只要公司還在,該給你的分紅一分都不會少你的。”曲永別過頭,不再去看安在天,他話裡的意思,顯然是讓安在天回家繼續當他的花花大少,不要瞎攙和公司裡的事。
“你也知道我爸和哥都把股份給了我,那麼我就是這裡最大的股東,這張位置……。”安在天掃了一眼曲永坐的位置,微笑着沒有說下去。
“我們都支持曲總,你……。”
“我知道,所以我不會搶。”安在天打斷了急於表忠心的李銘的話,轉過頭看着他,皺眉問,“你怎麼還在這裡,用海沙建房的事你也有參與,怎麼警方還會讓你沒事人似地坐在這兒?”
李銘臉色一變,警方之前是找他問過話,由於張放已死,死無對證之下,他把責任全部推給了張放,他不僅沒有罪,在外界反而搏了個敢於反抗上司、有良心的好名聲,現在安在天這麼問,難道事情有變,警方對海沙的事要重新調查?
正在李銘心裡驚疑不定的當兒,曲永淡淡的插話進來,“這裡是董事局,談的都是生意場上的事。張放是我女婿,他雖然有罪,但人死了我一樣很難過,這些都過去了,我們還是繼續討論怎麼應對現在的困境。”
曲永輕描淡寫又把話題扯了回來,而且還給海沙的事定了性,張放有罪,那麼揭發他的李銘自然是沒有過錯,這無疑是給了李銘一顆定心丸。
安在天笑笑,突然轉頭看向坐在會議桌前最前面的三個老人,“陳叔、李叔、錢叔,你們都是當年和我爸一起打天下的,我和哥也是你們看着長大的,他是什麼樣的人你們應該最清楚,他是那種爲了短期的利益,可以做出損害公司的人嗎?”
安在天問話的3個老人都是公司的元老,目前他們處於退休的狀態,一般公司不出什麼大事,他們是不會參加會議的。
但是在董事局裡,他們的威望還是很高的,聽了安在天的話,3人互相看了一眼對方,老實說,張放做事穩重,不是那種目光短淺的人,剛收到消息說張放爲了降低成本,用海沙代替河沙,他們還真不信,但後來張放畏罪自殺,他們也只能相信人是會變的。
“二少爺,我說過這裡是董事局,談的都是生意上的事,請不要把一些無關的話題帶進辦公室。”曲永不等3位元老回話,惱怒的先拍了拍桌子,安在天這是在打感情牌,如果任其發揮,他的位置恐怕就不穩了。
這時的曲永才陡然發覺,安在天十分的難纏,他在零售業界的成功不是偶然,這由不得他不對安在天生起戒心。
“我談的就是生意上的事啊,”安在天淡定的看着曲永,“我哥不是那種目光短淺的人,這些3位叔叔都是默認的,既然他考慮的是公司長遠的利益,那麼他必然會想到萬一花園一期的工程失敗,公司該怎麼辦?”
“是啊,現在花園一期的工程是失敗了,那你說說,公司目前應該何去何從?”曲永接過了話題,他是困境的製造者都想不出解決的方法,這麼多人也對此束手無策,他就不信,安在天能有什麼好的主意。
想到這兒,曲永的臉上露出揶揄的表情。
安在天無視曲永臉上譏諷的神色,來到他的身邊,彎下腰雙手撐在辦公桌上,對着下面的一張張陌生面孔沉聲道,“把花園一期的房子全部拆了,只要地皮還在,我們就可以重建,何況目前只是建了一期的工程,還有二三期的工程沒有投入資金,所以我們的損失並不如想象中的那樣慘重。”
曲永好像想到了什麼,揶揄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這時李銘跳了出來,尖刻的反駁道,“說的倒是輕巧,拆房子需要錢,重建更加需要錢,你問問吳健吳主管,公司賬上的錢還能不能支持下一輪的推倒重建?”
吳健對着安在天搖頭,“即使是我們只建了一期,可由於工程浩大,前期又投入過多,下一輪的重建是不可能的。”
“前期我們主要把資金投入在哪兒了?”
聽安在天這麼問,吳健的眼睛亮了,前期之所以會投入過多,那是因爲他們把大部分的錢都投入到買地皮上了。
“不錯,”看到吳健臉上露出的恍然表情,安在天接着道,“地皮比房子還要值錢,只要把地皮抵押給銀行,我們就可以貸到一大筆錢,這些錢足夠我們拆房重建,這樣既能夠表明我們公司建優質房的決心,消除因爲海沙引起的不良影響,也能夠讓外界對我們恢復信心,到時股價必定會上揚。”
會議室裡靜悄悄的,只有衆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過了一會兒,李叔擡起手,輕輕的鼓掌,隨他之後,陳叔、錢叔也擡起了手。
會議室裡掌聲一片,掌聲中,曲永的臉色變得極爲難看,他的目光實在太狹窄了,只看到房子的損失,沒有發現房子下面的地皮纔是最值錢的,可惜他發現的太晚了,經安在天的提醒,他才猛然察覺,現在安在天解決了公司的困境,衆人之中除了李銘和他的幾個親信外都在鼓掌,這是不是代表他的位置還沒有坐熱,就要讓位給安在天。
曲永目光閃爍,隨後他也擡起手,輕輕的鼓掌,“二少爺果然聰明絕頂,不愧爲董事長的兒子,可惜啊,你哥哥和你一樣聰明,到頭來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要是他在建房之前能夠不被貪慾所迷,禁用海沙,那今天的會議也就不用開了。”
曲永這番話明裡是在稱讚安在天,但只要稍微咀嚼,就能夠體會到他話裡的另外一番意思,要不是你哥哥,公司就不會遭遇到這樣的困境,你現在出的主意雖然好,但那隻不過是將功補過、在彌補你哥哥的過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