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水牧蓮雙眼晶晶亮地奔到云溪的懷裡,整個人像是都在發光。
云溪還在因爲昨晚的事情心情不暢,看到這小姑娘完全“容光煥發”的樣子,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
忍不住回頭打趣Grantham:“是不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成就感?”
Grantham半陰半陽地冷笑:“成就感?”還成就感?整晚就看到這個磨人精笑得像個白癡樣,跟着那個什麼封天王一步不離,搞得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棉花糖吃了一半揣在他手上,喝水的時候,兩眼像小鹿一樣滴溜溜地望着那個人。說實話,他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不矜持的姑娘。孩紙啊,Grantham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
云溪給逗得一樂,“去餐廳吃飯,”隨即低頭,對着懷裡的小小人笑:“介不介意和我分享分享你昨天的快樂時光?”
水牧蓮高興瘋了:“云溪姐姐,要不你今天也讓他來吧,我們早上一起吃飯。你不知道他有多好,陪我坐旋轉木馬,還給我買棉花糖,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
“你當誰都和你一樣不用上班?”Grantham好笑地摸摸自家寶貝妹妹的頭頂:“他不拍電影了,你以後怎麼對着屏幕發花癡?”
“壞人!”明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水牧蓮還是氣得鼓着嘴巴,最討厭哥哥了!
一路打趣,三人來到一樓餐廳,這裡全天二十四小時對外開放,早上這個時候正是早餐的高峰期。
選了個比較偏僻的位子坐下,點了些清淡的早點,云溪摸了摸手邊的電腦,準備看財經報道,旁邊的水牧蓮突然像是身上長了什麼東西一樣,扭過來扭過去。
“你怎麼就像只皮猴一樣,吃飯都不能消停一會嗎?”Grantham哀怨的聲音把云溪弄得忍俊不禁。聽聽,聽聽,這麼嘮叨。如果讓那些記者看到,這人肯定要從神臺上立馬下臺。什麼最尊貴的歐洲貴族,到了他妹妹面前,和一般的有“戀妹”情節的哥哥沒啥區別。
“第一次發現你笑的時候這麼燦爛啊。”Grantham突然頗爲邪氣地望着云溪的身後,眼裡的興趣讓人無法忽視。“燦爛得讓某人現在估計恨不得把我給撕了。”
云溪喝粥的動作一頓,微微側過身。
不知什麼時候,陳昊和詹溫藍正坐在他們的後方直直地盯着他們。
兩人本來長相氣質都格外顯眼,現在臉上帶着傷,雖然不至於毀容,但和他們那種天生高高在上的感覺陪着,怎麼看怎麼覺得觸目驚心。
餐廳裡已經有一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這一角。
水牧蓮正急於和云溪分析她第一次“約會”的完美感受,結果,感覺到越來越多人的眼光,忍不住也往大家的視線看去,忍不住抓了抓Grantham的衣襬:“哥哥,他們很討厭你。”
Grantham無語地看着她,有必要說的這麼白嗎?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吧。
“我想和你談談。”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陳昊走到他們這一桌,低頭輕輕地看着云溪,眼中似有一種濃郁的傷感閃過,卻很淡很淡。
如果從她沒死前算起,她認識陳昊已經很多年了,這樣的眼神,云溪抿了抿脣,不知爲什麼,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Grantham紳士地站到她身後,將她的電腦收好。
詹溫藍依舊坐在原來的位子,不驚不疑,只是,脣邊像是多了抹冷寂的笑容。
云溪隨陳昊走到餐廳隔壁的VIP室時,她並沒料到陳昊的第一句話就把她震得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蕭然對金峰集團放手了。”
云溪不可置信的看着陳昊,連他臉上的一絲表情都不肯放過:“什麼時候?”祁湛被董事會架空,又沒有尋找到強有力的外援,眼看坐擁風能科技的金峰集團觸手可及,蕭然怎麼可能罷手?如果他剛開始並沒有吞掉金峰的打算還好理解,可事情做到一半,突然停手?
這,絕不是他的性格!
“昨天得到的消息。”陳昊的詫異不會比她少。如果說她對蕭然是熟悉至極,那他和蕭然認識了大半輩子,簡直是對方任何一點反應都能猜到他下步打算。
可這一次,他被蕭然的舉動完全弄得雲裡霧裡。
金峰背後的利益暫且不說,當初因爲商會舉辦的舞會,蕭然對祁湛是完全的不上路,把他都已經拉下位子了,卻突然停手,死而不僵,留有餘地,這絕不是蕭然在正常情況下會做出的決定。
可,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能讓那個冷酷到極致的人失去理智,突然放棄這樣的時機?
同情作祟?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同時閃過自嘲一笑。
那個商業帝王嗎?
他們可是眼睜睜地看過他將無數盛世企業逼到末路再肆意收購的樣子,這樣的人,會突然心軟?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你昨天來這,不是跟蹤我,而是想要告訴我這個消息?”云溪雖然猜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一想到祁湛可能由此可以脫離困境,心情不免轉晴。隨即想起昨晚,他拿着手機站在樹蔭下的樣子,突然想到這個可能。
陳昊笑了笑,牽着嘴邊的傷口,很疼,卻沒有任何表情。世上魍魎鬼魅之事無數,再匪夷所思他也不過一笑而過,卻從來沒想到老天竟然能給他再來一次的機會,再次遇上他心中的這一株柔軟。上一次,他因爲她眼中的全心全意,癡情癲狂只能選擇轉身退讓,這一次,卻沒想到,竟然還是遲了一步。
氤氳的空氣中,他眼睜睜地看着她被別人摟在懷裡肆意親吻。手裡捏着的電話,似乎還隱隱地傳來那他們的呼吸。
那是他的人,他摯愛的脣,他夢裡都恨不得撫摸膜拜的肌膚!
平生,他從未那麼想殺人!想要完全投入黑暗,接受心底那個聲音的擺佈!
撕碎那個男人!殺了他!讓他再也沒有辦法覬覦她的美!
可,當拳頭相向的時候,他的心便是冷了。一切的怒火都化成一片冰涼。
“誰都能提當初,陳昊,你怎麼敢和我提當初!”
她的一句話像是一道驚雷直接劈在他臉上。
是了。
他有什麼立場去恨?
當初,是他一路看着她泥足深陷,看着她癡情不悔,看着她一往情深,看着她被背叛顛覆……
陳昊右手扶着桌面,止住手指的顫抖,眼中忽明忽暗。
云溪閉了閉眼,她突然覺得房間裡閉塞得難受。
只能突然轉開話題:“金峰集團現在怎麼樣?”
“公司的高層目前分爲兩派”,陳昊只是一頓,便很快接上:“一部分和祁家多年來關係匪淺,所以暫時不發表意見,一部分是擁護蕭然,雖然蕭氏突然沒有了風聲,但依舊不肯罷手,董事會那邊管控得也很嚴謹。”
以祁湛的性子,就算處境再艱難,他也不會給她電話。雖然蕭然突然放手了,但是董事們的立場依舊很玄妙。
處理得好了,或許,可以起死回生。可如果一個不小心……。
云溪摸了摸手上的腕錶,下意識地眯着眼看了看窗外。
冬天的早晨有些霧氣,還沒有完全升起來的太陽看上去懶洋洋的。
她忽然再也沒有半分留在這裡監督電影進度的心情。
那個是祁湛,是在她母親病危時,她明確拒絕他時,無論如何都站在她身後的男人。明知道不會有結果,明知道她心裡沒有他,一直守護着她的人。
她絕不會讓他失去他引以爲傲的金峰集團!
她突然打開VIP的大門就往餐廳走,陳昊眼色一沉,卻什麼也沒說,跟在她身後。
Grantham看着他們一前一後冷着臉色回來的樣子,心底一驚,難道是談崩了?
“我今天就回北京,你和水牧蓮是留在這還是一起?”Grantham還沒說話,云溪的一句話就把他弄得莫名其妙。
“不是昨天才從北京過來的嗎?”
水牧蓮可憐兮兮地看着云溪:“可是我還和封藁打勾勾,約好了過幾天再一起玩的。”
“那你們先留下來吧,我有點急事就不陪你們了。有事直接聯繫喬娜就行。”云溪摸了摸水牧蓮的臉龐,沒有再解釋什麼,只是笑笑。
“不要!”Grantham還沒接口呢,小姑娘就一下子蹦起來,“我不要和姐姐分開。你去北京,我也去!”
云溪低下身親了親她的面頰,眼神終於望向原來詹溫藍坐着的地方。那裡,空空如也。
她沒問,但Grantham還是知道她沒問出口的話:“他走了,說在北京等你。”
從第一次在老巷子口碰上的時候,他看着她的這張出色得讓人屏息的容貌就隱約猜到會有很多男人會爲她瘋狂。卻沒想到那樣精緻優雅的男人,竟然也會因爲愛情露出那樣黯然神傷的表情。
云溪背部一僵,良久,才站起來。
大步朝外,像是要奔赴最慘烈的戰場。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從蕭然手下搶走金峰,這比和整個蕭氏鬥狠還要兇險萬分。
陳昊看着她筆直的聲影,漸漸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