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將這件事說出來,從見到那個孩子的那一刻起,他對他一直都是存着私心的,即使十年後再次相見,他也依然沒有對那孩子心存善念,不然他不會不允許他拜師,他這一生也許只有對餘喬是溫柔的。也許直到臨死前纔開始懺悔實在是太晚了,也許餘喬會因此而鄙視他,可在這樣的絕境中,他忽然間不想再隱瞞下去了,這件事就像是一道枷鎖,一直捆縛着他的心靈,今天就讓他徹底爆發吧,隨後即便是死,也無所謂了。
“師父。”餘喬忽然低低的叫了一聲。“這麼多年,師父心中一定很難過吧。當年的事我無法評判,也更說不清誰對誰錯,不過我只知道一點,大哥他在這個家裡過的很快樂,他有一個美好的童年,他們雖然過的貧苦,可他們彼此相依相愛,遠比在大戶之家要過的快樂的多。雖然這樣說可能會對不起他的親生父母,不過我還是覺得大哥呆在這個家裡,遇到這樣兩個全心待他的父母是他的運氣。我不覺得這一定就是師父的錯。”
李巖怎麼也沒想到餘喬不僅不怪他,反而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爲師是錯了,天下間的最大的罪過莫過於生生的讓人骨肉分離,也許惠兒他到周家是過的不錯,可是我也壞了他一生的前程。”李巖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我相信他。”餘喬忽然笑着說道。“所以我希望師父也能相信。”即便當年真的是師父將惠兒從他父母那裡帶來的又如何,真正養育他的是爹孃,若他真的不能以寬容之心看待這件事,那就算她信錯了他。不過現在說着這還有意義嗎,這個秘密終將隨着她和李巖的逝去而永遠埋在這黃沙之中。何況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許惠兒爹孃身邊又有了新的孩子,他們也過得很幸福,那這種時候惠兒出現卻未必是好事。在這個時代永遠是長幼有序的,若惠兒父母所在的是個大家庭,那惠兒的出現,也許就會成爲一個家庭不可調和的矛盾。也許永遠都不認親對惠兒還是纔是好事吧,如今周家的財產,怕也不能用很多來形容了,那絕對是要歸入富可敵國的行列。就讓惠兒繼承周家的一切不要再橫生枝節不也是很好嗎,反正爹孃心裡其實也是不想讓惠兒知道真相的吧。“而且,我也希望師父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大哥,就讓他這樣簡簡單單的生活下去吧。”
“你這丫頭,何苦一直瞞着他呢?”李巖用力咳了幾聲。
“我覺得這樣對他最好,而且我爹孃也不想讓他知道真相。”餘喬忽然笑了。“師父,你也別想了,你不用告訴我他爹孃是誰,省的哪天我忍不住了也想要跑去看。”其實餘喬並不是真的不想知道真相,不過也正像她說的,要是她真的知道了,她一定做不到無動於衷,她一定會忍不住去看的。到時要是她忍不住無意間將真相說了出來,那對惠兒來說實在不能說是好消息,現在他視爲是唯一親人的李巖,竟然是當年將他從親身父母身邊偷走的人,這讓他情何以堪吶。
“好。”李巖忽然笑了起來,雖然明知道餘喬這麼說有安慰他的嫌疑,不過他還是心裡舒坦許多。
“等咱們出去了,一定要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幾天。”餘喬又咳了幾聲,她忽然覺得說不出的疲憊。雖然胸口疼的如刀割一般,可她還是覺得很想合上雙眼睡一覺。
“丫頭,現在可不是睡覺的時候,聽到沒有。咱們還得出去呢。”李巖似乎聽出餘喬的狀態不對。
“師父,我現在不就是養精蓄銳嗎,你就讓我休息一會兒吧。等我睡醒了就有力氣了,到時候我一定能帶師父離開這裡。”餘喬強撐着說道。
“難道師父我就那麼沒用,還用你帶着。”李巖掙扎着凝聚起力量先將餘喬一點一點挪動到他身旁的地下。等做完這一切時候,李巖的全身就已經溼透了,他大口的喘着氣,躺在地上好一會兒,這才慢慢的坐了起來。現在憑他的體力帶着要去離開已經是不可能的,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他一個人走出去搬救兵,只要他能找到惠兒和昆澤,那就能將餘喬就出去。否則他們兩人就真的只能在這裡等死。
“師父,你要幹什麼?”餘喬感覺到身下的異狀,終於又強行提起精神問道。
“放心,爲師出去找他們來救你出去。”李巖忍着暈眩,以及背部的疼痛,咬牙站了起來。這個陷阱底部原本也是埋着尖利的木樁的,不過經過年久腐蝕,這些木樁早就已經腐朽成了鬆軟的渣滓,所以李巖和餘喬掉入其中才只受到一些撞擊,沒有喪命。說起來李巖的傷勢不是很重,只是失血引起的一些後遺症,若是在城裡,只要吃些補氣養血的藥品,相信以他的恢復力,雖說不能一天就痊癒,可是他後來在狀態極爲不佳的情況下又受了那君神一腳,雖然不致命,不過他的五臟都多少受了些震動,再加上這次掉入陷阱他又用自身充當了餘喬墊子。這讓他的身體雪上加霜,原本還不重的傷勢,如今已經變得很嚴重了。
“恩。”餘喬迷迷糊糊的答應一聲,雙眼卻合了起來。這一次餘喬終於撐不住昏了過去。
李巖從腰間拿出兩把匕首,然後輕輕在牆面上鑿了幾個洞出來。等鑿完之後,他也不管手上的傷勢,當即扣住那坑洞就攀爬起來。雖然李巖的身手已經很弱了,不過靠一口氣強撐着的他,一人很快就爬了上去,他透過火把的光芒,緩緩地看這獨自躺在陷阱中的餘喬。嘴中喃喃自語道。“放心,爲師一定能帶你出,一定。”
李巖不顧身上的傷勢,盡力飛奔起來,餘喬的傷已經不能再等了。他必須儘快找人來。不然,他真的很怕聽到一個不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