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時間推移,雖然餘喬等人竭盡所能讓李香每日都過得開開心心的,可她的身體還是每況愈下,常常坐不了多久就會覺得睏倦。精神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這一日,天氣略略有些炎熱,牆頭上攀着的牽牛花都開了,李香坐在院中,精神竟是出奇的好,她將餘喬惠兒還有顧碩都叫到近前。幾個人笑着說了一會兒話,她又說想到園子裡賞花,幾人雖驚異於李香的變化但也都沒有多想,反而爲李香有這樣的好興致而覺得開心。
因餘喬喜花,所以周家的園子裡幾乎囊括了所能找到的各種花卉,如今月季,茉莉,紫薇,百合,玉簪,珠蘭,蛇目菊等,到了花期的花,全都開的正豔。將整個花園裝點了五彩繽紛,宛如夢境。
餘喬折下一支玫瑰,別在李香的鬢角,嘴裡笑嘻嘻的說道。“娘,你看多好看啊。”
“花是長在枝上纔好看的,你何必要折這麼一大把。”惠兒說道。
“有道是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我摘些回去給娘裝飾房間。”
“難得我們餘喬也能說出這麼文雅的話來。”李香打趣道。
“是挺難得,這一句詩倒也有些意思。”顧碩笑着說道。
“能得到咱們京城第一才子的誇獎我是不是該覺得榮幸啊,只可惜,這不是我寫的。”餘喬很光棍的聳聳肩。“我就是不會作詩。”
“你這丫頭,倒是實在。”李香道。
餘喬將頭一仰。“那是,我最不喜歡那些人做的那些無病呻吟的詩了,只要不是融入真情的詩句,就算是看起來再華麗,那也就是垃圾。”
“你還真當你懂得寫詩啊。”李香作勢虛打了一下。“剛纔說你實在,你就開始充高人了。”
“娘,其實餘喬說得也沒錯。那些沒有真情實感的塗鴉之作,就是比廢紙還不如。”顧碩接口。
“你們都向着她吧,等把她給慣得無法無天了,我看你們怎麼收場。”
“娘,您怎麼這麼說我啊,我哪裡無法無天了。”餘喬拉住李香的袖子撒嬌。
“好了,好了,不跟你們鬧了,我乏了,想回去歇着了,你們要是想留在院子裡賞花,就留下吧。娘回房去了。”
“行了,我送娘回房,你們兩個自己玩吧。”餘喬半攙半扶的讓李香靠在自己肩頭,然後就往房中去了。
剩下兩人面面相視,只能無奈一笑,各自休息去了。
到了午飯時分,餘喬抱着一個插滿鮮花的花瓶邊走邊哼歌,想着李香精神頭越發好了,她心裡也覺得舒暢。
“娘,娘,該起了。”餘喬將花瓶放在桌上,又略微整理了一下花束的形狀。這麼一束花放在屋中,確實給屋子增添了不少生氣。而且這才一會兒,屋子裡就瀰漫了沁人的芬芳。餘喬心中暗道,以後要天天給孃的房裡放這麼一束花。
“娘,該起了。”餘喬又喚了一遍。可還不見李香答應,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娘?”她又試探的喚了一聲。
安靜的房間,讓餘喬心中的不安加大了,她忽然間驚覺,這整個屋裡竟然只有她一個人的呼吸聲。
“娘。”餘喬大叫一聲,慌亂間更是將花瓶碰到在地,發出一陣巨響,那鮮豔的花瓣頓時四散飄零,顯得格外淒涼。
“娘,你醒醒啊。”餘喬搖晃着一臉微笑,宛如熟睡一般的李香。
淚水肆意的自臉頰流下,雖然早就知道註定會是這樣一個結局,只是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卻讓人根本無法承受。
在這個世界裡最親近的兩個人相繼辭世,讓餘喬忽然對於死亡這種無形的東西感到恐懼起來。人死後就將從這個世界消失什麼都不會留下,那人活着到底是爲了什麼,如果註定要承受這樣的痛苦,那還不若不要相遇,更不要嘗試付出什麼感情。
惠兒和顧碩得到消息趕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滿地殘花,以及神情恍惚的餘喬。
“娘去的時候,是笑着的。”顧碩忽然說道。
“是,娘這樣走了最好,沒有痛苦。”惠兒聲音顫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他還是心神巨震。
“你可不能倒下,這個家如今全靠你撐着了。”顧碩勸解道。
這句話雖簡單,可也觸動了惠兒,是了,如今家中再無人可以依靠,他必須要肩負起這個家的責任,他不能再自怨自艾了。
“開始籌備喪事吧。你要忙的還有很多呢。”顧碩卻強撐着將淚水嚥下,若他表現的軟弱一些,惠兒他必定也會隨他一起哭泣,如此一發不可收拾,孃的喪事要怎麼辦,這個家要怎麼辦?
“我知道了,這次還請你幫我。”惠兒說道。
棺木壽材什麼的,是早就備下的,如今只要拿來取用就行,接下來就是請人算個出殯的時間,以及安撫下人等等瑣碎的工作了。李香是一定要和周升一起合葬的,陵墓那裡還要準備妥當才行,周家不久前剛剛舉行了一場風光大藏,這一次是繼續高調,還是暗中行事,卻讓惠兒有些拿不定主意,後來考慮再三,惠兒覺得還是暗中行事爲好,如今的周家也沒必要再在人前炫耀什麼。還是儘快讓李香入土爲安吧。
這場葬禮比起周升那場,稍顯平靜,但也不是倉促爲之,送葬那天,餘喬哭的昏天黑地的,差點背過氣去。這次送葬衆人卻沒人讓李雪跟着,她眼看就要臨盆,若是在這送葬路上再出點差池,那可怎麼辦去。
下葬,拜祭,整個過程有條不紊的進行下去,等衆人開始走上回程,餘喬這才止住了哭聲。放任了自己這麼久,已經夠了,哭只是一種發泄的方式,可以排解一下悲苦的心情,卻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這些天,她將一切都拋給惠兒,真是難爲他了,他不僅要強壓下悲痛,還要處理整個喪葬事宜,這個孩子也比以前堅強了。
餘喬輕嘆一聲,從今往後,這個家裡就只剩下她和惠兒相依爲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