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
一聲輕響,帶起一陣唏噓之聲。
偌大的鳧羽試煉塔,原本悄無聲息,卻不知道從何處忽然冒出一聲嬉笑之聲,似孩童,又似老嫗,調皮天真又帶着莊嚴和謹慎。
“滋啦——”
“不好玩,不好玩,換一種玩法嘛!”一道帶着孩子稚嫩嗓音的聲音響起,彷彿置身的位置並不是眼前的冰火兩重天。
這時,另一道歷盡滄桑的聲音響起,聲音裡滿是無奈之色:“再玩人就真死了,不能玩了,乖,聽話。”
“人,置之死地,而後生,鳳凰浴火,還需要涅槃重生呢,更何況,她體內的天賦血脈比鳳凰還強,不試試怎麼知道她不行嘛。”男孩子似乎撅起來小嘴,看似撒嬌的語氣,但是,嗓音裡卻是有着不可拒絕的成分。
“你呀!看你玩過頭了怎麼辦?”一陣無奈的語氣落下,似乎還伴隨着陣陣的搖頭聲。
“哎呀,放心啦!快點快點!”
又是一陣嘆息聲響起,那老嫗再未開口說過話,也並沒有直言同意,可是,偌大的空間裡,冰火兩重天的景象如幕布中的畫像一般,被人用手用力一握,冰山火海在剎那間便扭曲了起來,漸漸的氣息消失,到最後絲毫不剩。
只是,冰火兩重天的消失,對於此刻已化爲人骨的蘇念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原本還能維持着坐立的姿勢,“死”的體面一些,可是,那冰山撤掉之後,裹在她身上的那層冰霜,彷彿也被盡數抽去。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更何況,蘇念被冰凍早就不是一天的事情了,體內的骨骼,血液也已經被冰封,再無絲毫的生息。
而冰霜被盡數抽走,無非是將她體內僅剩的,獨存的生息也全都抽走了……
“嘩啦——”一陣輕響,骨頭粉碎的聲音落下……
*
顧之恆剛從懷裡拿出那佈滿裂痕的玉簪,小心翼翼的將包裹在上面的靈氣褪去,卻沒想到,“咔擦——”一聲脆響,再次迴盪在耳邊,讓他心底頓生一股不祥的預感。
視線一直集中在玉簪之上,卻沒想到,這一聲清脆的響聲,那漂浮在掌心之上的玉簪,就這樣在他的眼前瞬間,“嘭”的一聲炸裂開來!
靈氣爆發迸出的細小碎片,讓顧之恆的瞳孔瞬間放大,還不等他伸手隆回那飛出的殘渣,又一聲輕響……
“噗——”
原本還殘留的幾縷碎片,就這樣在顧之恆的眼前,完全,徹底,化爲齏粉……
看似冗長的過程,可是,只有顧之恆知道,從拿出到在他的眼前破碎,這個過程不過在呼吸之間,快速的讓身手再敏捷,反應再迅速的他,在那一刻也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之感。
空有一身修爲和本事又如何?能力再高又如何?
他喜歡的人,他用一生去愛的這個人,化作玉簪讓他保護,可是,此刻的他不僅保護不了玉簪,更是讓玉簪在他的眼前化爲齏粉,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伸在半空還未合攏的手指,甚至連最後的碎片都沒來得及觸摸到,就化爲灰燼,四處散落在了空中,而顧之恆連收集碎片的機會都沒有……
而此刻的識海空間裡
鳳梧彎下腰身,看着忽然昏迷過去的小九,秀眉微蹙,低聲道:“九兒……”
蘇唸的氣息忽然消失不見,讓小九一直懸着的心也遲遲放不下,就在剛剛氣息徹底消散的瞬間,小九本就擔憂的情緒,也在瞬間崩潰,順着她的衣角便滑落到了地面之上,昏迷不醒……
九層鳧羽塔之中的兩個人,似乎也根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那孩童般稚嫩的聲音,彷彿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再也沒有響起過,而黑暗中,彷彿一雙黑色的眼睛盯着眼前化爲灰燼的一切,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她早說過這樣做是不行的。
一聲長嘆落下,偌大的九層鳧羽塔之中,再次陷入了死寂,就彷彿從沒有出現過人一樣,靜謐的嚇人。
即便是那黑暗中的兩個人也根本沒有注意到,那第七層正中央的位置,骨骼早就化爲齏粉灰飛煙滅的蘇念,此刻卻有拇指大小的灰燼凝聚成堆,而那一小撮灰燼似乎帶了些許的生息,拼命的汲取四周僅存的靈氣,將飄散在空中,還未消散的灰燼,一一收起……
而遠在a市的幾個人,過的也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好。
玉林店在劉宇幾個人的幫助下,早就安然無恙的回到了王進的手裡,至於張富貴以及蘇雨薇自然不會落得什麼好下場。
欺負秋琴,就相當於欺負他們弒神盟的幫主,這些平時有力氣沒地方用的弟兄,就將自己積攢了大半年的力氣,全都用在了對付張富貴和蘇雨薇身上。
蘇雨薇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將自己全身進行整形,可是整形的代價就是,處處不是原裝,處處不如原裝。
弒神盟的弟兄本想開車製造一場意外,可是,戲劇性的是不等弒神盟的弟兄撞到蘇雨薇,她就因爲走路不看路,被酒駕的貨車司機,連人帶包全都撞飛了,那場面叫一個慘烈。
不過,說來蘇雨薇的命也是足夠大的,把身後的樹都撞倒了,留了一車的鮮血,到最後竟然只住院小半個月就出院了,雖然在常人看來,命撿回來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可是,對於蘇雨薇來說,不如直接撞死她來的痛快。
因爲全身上下都是整容來的,這一撞撞得不輕,鼻子歪了,下巴掉了,割的眼線也被撞壞,身上該有的零件雖然都有,可是,也都變成了二手貨。
當初張富貴看上蘇雨薇,就是因爲蘇雨薇是蘇唸的小姑姑,再加上整容之後有幾分姿色,報復的心裡和好色的心理一起,就讓他將這女人留在了身邊。
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蘇雨薇不僅絲毫威脅不了蘇念,對付不了王進,這一撞還讓他直接賠進去不少錢!加上最近生意上處處碰壁,本就家徒四壁了,蘇雨薇更是雪上加霜,現如今只要看見她那張比乞丐還噁心的臉,他就想吐!
在一巴掌將蘇雨薇打耳聾之後,張富貴順利的被她告上了法庭,說他侵犯女性構成犯罪,意圖施暴,造成了直接的人身傷害,原本應該將張富貴關進去幾年,可是,不知道他使了什麼辦法,硬是賠了一些錢,就被放了出來。
說實話,其實連張富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來的,他倒想在裡面待幾年,說不定等他出來,誰都不認識他,他也能東山再起,可是呢,這一賠償將他僅有的積蓄一點不剩,全都拿了出去,就連自己的珠寶店,也被玉林店的人順勢拿了過去。
現在的他和過街老鼠根本沒有絲毫的區別,除了沒有達到人人喊打之外,你能想到多慘,張富貴現在就能過的有多慘。
而拿了鉅額賠償的蘇雨薇,也並沒有想象中過的那麼順利,錢剛拿到手的那一天,她就遇到了“搶劫犯”,將她身上所有的錢都搶走了,當然,還給她留了兩百塊,讓她能吃上飯。
此刻已經變成玉林店分店的匯翠軒,卻也沒有想象中那麼的人滿爲患,秋琴坐在櫃檯旁,一手扶着額頭,食指和拇指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蒼白的臉色,滿是疲憊的神態,讓一旁的幾個人看着都不禁心頭一酸。
陳玉長嘆一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側頭看向一旁的王進,示意他過去看看。
王進長眉緊蹙,放下手裡的東西便朝着秋琴的方向走去,這些日子他同樣過的不好,不過,卻也將他的脾氣秉性鍛鍊的越發的沉穩,可是,即便是再幽深的眸,此刻看向秋琴也露出一抹擔憂的神色。
“唉,好些了嗎?還跳嗎?”王進擡手便將秋琴的手拿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溫熱的手掌,直接覆在了秋琴的太陽穴上,輕輕的用手指揉着。
秋琴沒有拒絕王進的動作,順勢閉上雙眼,眉頭卻沒有絲毫的放鬆,疲憊道:“進哥,念兒有消息了嗎?”
這話一出,王進手上的動作也不禁微微一頓,半晌抿脣道:“前兩天打過一次電話,念兒那邊很忙,說了幾句就掛了,我都沒來得及叫你。”
秋琴的雙眼猛地睜開,一雙水眸看向對面的王進,一臉急切道:“什麼時候?你怎麼不告訴我呢?我等她的電話都等了多久了?念兒怎麼樣,她現在怎麼樣?”
這些日子,所有人都在忙,即便是她也忙得不可開交,可是,那又能怎樣?這都是她女兒的事業啊,女兒在外奔波,她這個做母親的不可能放任不管。
雖然她知道蘇念一直在外忙着,可是,最近這幾天她的眼睛跳的不行,即便是貼上白紙,也根本都粘不住,她不是沒給蘇念打過電話,可是那邊根本就接不通,要不然就是季晨他們幾個人接的,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聽到過女兒的聲音。
“你快說啊!你快點告訴我啊!”秋琴眼角的淚說下便下,再也忍不住。
王進眉頭擰起,看着眼前備受折磨的秋琴,他根本沒有辦法承認自己在說謊,可是他能怎麼辦?蘇念不在,生死不知,他不能讓秋琴在他的眼前再出事。
別說是對不起蘇念,就是他自己他也不忍心啊!
可是,沒想到拽着自己的秋琴,猛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等他穩住秋琴,眼前的女人忽然氣息一窒。
“秋琴!”
“秋琴!”
耳邊,王進和陳玉的呼喊聲越來越小,可是,秋琴迷糊的視線裡,蘇唸的身影卻卻越來越清晰。
眼前不知道是一片怎樣巨大的空間,她的女兒形單影隻的坐在正中間,渾身上下都是血,緊閉的雙眼,緊蹙的眉頭,讓秋琴的心狠狠的揪在一起,她多想衝過去將自己的女兒抱在懷裡,問問她到底怎麼了。
可是,還不等她跑過去,“轟——”的一聲巨響落下,眼前便是瞬間一白,再看不到任何的事物,但是,秋琴就是知道,那爆炸的中心就是她女兒的位置,那爆炸點就是她的女兒啊!
也不知道過了過久,眼前的白光消失不見,不遠處的位置上,卻再也沒有蘇唸的身影,剩下的就只是支離破碎的衣服,散落一地的碎骨,還有刺眼扎心的血跡……
“念兒!”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沒有人聽得到,可是躺在病牀上,冷汗直流,溼透整個衣衫的秋琴,卻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
“醫生,她這是怎麼了?”王進一手握着秋琴冰涼的手,回頭沉聲問着一旁的醫生。
那醫生拿掉耳朵上的聽診器,輕嘆一口氣,搖頭道:“她最近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加上思慮過重,整個身體都已經被掏空了,現在昏過去對她來說反而是好事,好好照顧她吧,有事叫我。”
話語落下,醫生這才搖頭走了出去。
王進抿脣不語,轉頭看向病牀上的一臉蒼白,又浸出一臉冷汗的秋琴,對着一旁的陳玉道:“幫忙打盆熱水來吧,謝謝。”
陳玉嘆一口氣,轉身便走了出去,等再回來的時候,手裡端着熱氣騰騰的水,還有一個白毛巾。
“王哥,秋琴我來照顧吧,店裡不能沒有人,而且,恆念珠寶那邊也不能沒有人管理,開業的時間已經一拖再拖了,如果連個主事的人都不在,會出什麼岔子都不知道,即便是念兒回來了,也不想看到這樣的。”
王進眉頭緊緊皺起,轉身卻已經將水盆接了過來,直到將毛巾洗好,給秋琴擦完臉和手臂,這纔將毛巾放在了水盆裡。
“那這裡就麻煩你了,晚一些我再過來,這些天你也不輕鬆。”
陳玉脣角勾起一絲苦笑,生而爲人,誰能過的輕鬆自在?人類人類,如果不累,哪裡還配叫人類?
“去忙吧,這裡交給我。”
王進從醫院走出來的時候,望着早已經黑透的夜空,雙眼微微眯起,從口袋裡拿出電話便直接打了過去。
“念兒她……還活着嗎?秋琴,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