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聽,便知道是沐清雨的聲音,營帳裡的將士很是興奮,一來是援兵來了,二來,是他們西夏最出色的郡主居然親自帶兵前來援助,這真是太鼓舞人心了。
可偏偏,秦玉暖卻是覺得心裡頭有些不舒服,她走在最後,滿兒跟在她的左右。
“夫人看起來似乎有些不舒坦。”滿兒看着秦玉暖眉頭輕微地皺起來,便知道秦玉暖有心事。“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沒事。”秦玉暖側頭低聲說了一句,便是跟着冷長熙等人一起迎了出去。
來人是沐清雨郡主沒錯,沐清雨郡主一身軟蝟甲,以白色的衣裙打底,和其清雅脫俗的氣質相得益彰,頭髮則是高高地束起,成一股高高的馬尾,鬢角處垂下幾縷編好的長髮,簡單耐看。
羣臣紛紛行禮,就連冷長熙也是拱手對着沐清雨郡主笑臉相迎。
“郡主帶援兵前來,實在是添一臂之力。”
沐清雨英姿颯爽地跨馬而下,一襲白色裙襬微微揚起,臉上的笑意淺淺,不知一下子就迷倒了多少人。
“我是先行部隊,二十萬人馬還在峽谷外頭,明日便可全數入駐營地。”
冷長熙點點頭:“這是再好不過。”
秦玉暖一直沉默不語,直到沐清雨主動上前對着秦玉暖笑着打招呼道:“冷夫人,我們許久不見。”
“是啊,”秦玉暖不動聲色地一邊笑着迴應一邊打量着這個沐清雨,“這一次,郡主真是開朗了不少。”
“行軍打仗之間,我自然不用像以前一樣恪守教條規矩。”沐清雨邊說,邊是自然而然地進入了軍帳裡頭,回頭喊着冷長熙道:“冷將軍,我需要迫切地知道,如今我軍的局勢和之後的安排。”
初來第一天,沐清雨便如此盡心盡力地和羣臣們一起討論軍中局勢,果然是位巾幗女子。
秦玉暖呆呆地站在營帳外頭,彷彿還可以聽見羣臣們在裡頭的高談闊論,一口一個“郡主說得有理,”一口一個“郡主高見。”
“滿兒,去將鴛鴦冷霜聽雪都找來,我有事相商。”秦玉暖簡單地吩咐了滿兒一句,便是側目離開了營帳,可是耳邊似乎還縈繞着他們討論的聲音,她很少見到冷長熙如此熱情,她知道,這一次,冷長熙是真心感謝沐清雨前來相助。
晚間,冷長熙終於回了和秦玉暖一同歇息的營帳,秦玉暖一直未睡下,只是在燈下默默地替冷長熙縫補着戰靴上的小洞,一路坎坷,冷長熙凡是又親力親爲,這已經是冷長熙穿壞的第二隻靴子了。
“長熙。”秦玉暖伸手遞過手中補好的靴子,“你看看。”
冷長熙卻是十分冷淡地將靴子轉手放在一邊:“我累得很,今日郡主說了不少良方妙計,真是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是嗎?”秦玉暖轉手將靴子放在一旁,眉眼有些猶豫,“長熙,我始終覺得,這位郡主,有些奇怪。”
“怎麼會奇怪?”冷長熙根本沒將秦玉暖的話放在心上,“這次郡主帶援兵前來,也是說服了西夏不少反戰的大臣們,她做出的努力,有目共睹,暖暖,不是我說你,你是不是有些,針對她?”
“我針對她?”秦玉暖提高了音調,就連外頭經過的婢女和巡邏將士都聽得到裡頭的吵鬧聲,“我爲何要針對她,我與她沒有任何牽連和瓜葛,我爲什麼要看不慣她。”
“因爲那個荒唐的婚約。”冷長熙說着說着便站起身來,“我知道你善妒,所以一直沒有納妾,就連曾經的通房丫鬟也全交由你處置,不管是成親之前還是成親之後,我始終都只有你一個女人,難道你還不滿足?”
秦玉暖沒想到冷長熙居然會這樣對她說話:“長熙?你是什麼意思?你從來沒有這樣嚴格地對我說話,你變了,自從沐清雨來了之後,你就是變得不一樣了,我沒說錯吧。”
冷長熙扭過頭,高挺的鼻樑在油燈微弱的光芒下投影下一片綽約的影子。
“果然是了。”秦玉暖也跟着站起身來,踱步便是往外走,“既然如此,你就只管和你的郡主去討論治軍之道去吧。”
撩開了簾子,秦玉暖看到簾子外頭滿兒和聽雪正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外頭,都是低着頭,不敢說話,旁邊還站着一位有些臉生的小丫鬟,秦玉暖瞟了一眼這丫鬟,這丫鬟立刻是垂頭道:“奴婢是郡主身邊的丫鬟歡兒,郡主帶了一些西夏特有的點心,囑咐奴婢特意送一些給將軍嚐嚐。”
秦玉暖的臉色似乎變得更僵了,可氣度上卻依舊不減,她高傲地昂了昂頭顱:“將軍就在裡面,你進去就好。”
說罷,便是直接帶着滿兒和聽雪去了傷兵營旁一個給醫女休息的帳子裡,滿兒和聽雪特意給秦玉暖用白色的簾子做出了一個小隔間,一張簡單的鋪着褥子的牀,有些發硬的被子,這讓滿兒都有些忍不住蹙眉:“夫人,您今晚當真要在這裡歇下?”
“不然呢?”
滿兒和聽雪相視一眼,聽雪上前繼續勸道:“夫人,夫妻倆哪裡有隔夜仇,您和將軍之間不過是誤會,許是待會,等將軍氣消了,就會派人請您回去了。”
“這不是什麼誤會,”秦玉暖側過頭,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是他心裡頭不再重視我了。”
“不會的,”滿兒也跟着說道,“夫人再等等呢,指不定待會將軍就會讓人來請夫人回去了。”
秦玉暖已然不在意這件事,她親手鋪了鋪有些發皺的褥子,外頭卻是傳來一聲輕柔的婢女請安的聲音:“夫人在裡面嗎?”
“瞧瞧,說着便來了。”滿兒興匆匆地去撩開簾子,外頭站着的卻是歡兒。
歡兒低垂着頭,顯得無比恭敬:“夫人,我家郡主有請。”
來的,終究不是秦玉暖期待的。不過,卻也是讓秦玉暖爲之一振的。
滿兒回頭,請示般地看了一眼秦玉暖,秦玉暖點點頭,滿兒對着歡兒吩咐道:“回去告訴郡主,我們夫人修整一下馬上就過去。”
沐清雨來了之後,拓跋無慾自然而然地讓出了自己的營帳供沐清雨休息,這臭烘烘的男人營帳由沐清雨住進去之後,便是立刻換了個風格,素淨的帷幔高高掛起,燃着好聞的薰香,還有一個小小的妝奩和巴掌大的銅鏡,雖然沐清雨一身戎裝,可也免不了這些女兒家的玩意兒。
“郡主,冷夫人來了。”歡兒低頭稟報,秦玉暖端莊肅立在營帳外頭,裡面的沐清雨似乎在沐浴,偶爾聽得裡頭幾聲舀水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裡頭才靜下來,傳來沐清雨柔柔的一聲:“讓冷夫人進來吧,外頭那麼冷,別是凍壞了,我可是賠不起呢。”
明明是她在拖延時間,讓秦玉暖乾等着的,真是不知道這個沐清雨什麼意思。
撩開了營帳,裡頭的沐清雨只單單穿着一件裹胸的素色長裙,帳子裡水色氤氳,暖和的蒸汽讓秦玉暖凍得有些發白的臉一下就紅潤了起來。
秦玉暖依然按照禮數施禮:“見過郡主。”
“不必多禮。”縱然秦玉暖在身邊,沐清雨似乎也沒打算穿上外衣,而是讓自己白皙嬌嫩的雙肩自然裸露着,隱約間還散發着一股迷人的香氣。
沐清雨笑容盈盈地對着秦玉暖道:“本郡主特意請冷夫人來,第一是賠罪。”
“玩笑了,郡主何罪之有。”
“有罪的,”沐清雨一邊用瑩潤光滑的牛角梳梳理那三千青絲,一邊扭頭道,“晚間是我拉着冷將軍討論戰術太久,才讓冷將軍那麼晚回去,惹得夫人和冷將軍之間起了間隙,讓冷夫人有了醋意,這,難道不是清雨的過錯嗎?”
“並非如此,”秦玉暖微微頷首,氣度上一絲不輸,“今日只不過是因爲傷兵營缺人手,我臨時搬過來解燃眉之急,作爲長熙的正室,我本來就應該替他分憂,況且我一直知道長熙心中有我,又如何會有吃醋一說。”
“冷夫人果然大度,”沐清雨轉手披上了一件薄如蟬翼的外衫,顯得愈發嫵媚動人起來,“那麼這第二遭罪,本郡主相信冷夫人定然也會寬恕清雨了。”沐清雨扭頭吩咐歡兒,“去將皇上的聖旨拿來。”
沐清雨邊說,邊接過歡兒遞過來的一卷黃軸:“其實我這次,不僅是帶着援兵而來,還是帶着聖旨而來,皇上已經下了旨,因爲冷將軍雖然是大齊的將軍,可實爲我西夏皇室嫡出皇子,若是這次冷將軍能匡扶大齊正室,齊夏兩家也應該永結交好,所以,待冷將軍破城之日,就是我和冷將軍大婚之時。”
秦玉暖微微一怔,貌似有些木然:“我從未聽說皇上有這樣的旨意。”
沐清雨低頭淺笑:“不然呢,我這二十萬援軍是白來的嗎?這二十萬援軍便等同於是我的嫁妝,明日宣旨的人也會隨着援軍駐紮,若是冷長熙拒絕接旨,那這二十萬援軍就會直接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