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憂沒想到,他會如此信任自己,回給他一個感激的笑。從他說出信她這一句開始,那麼尊貴的一個人,就已經把命交到了她手上,對她全身心的信任。
“中醫看病的望聞問切,我想省了,展笑可有意見?”她問得心安理得,沒有一點愧色。反正給皇子看病的大夫沒一百也有八十了,哪一個來了不都是按部就班,天天如此,想來他也煩了。
“我現在可是把自己交給你了,你做決定吧!”歐陽展笑面容溫和,給了他一個我相信你的眼神。
她低頭捲起他一隻褲管,想想又放下。“展風,我想看看你的腳底。”
“嗯。”他的臉色有些異樣,還是痛快的點頭。
她解開他右腳的襪帶,冰涼的水指碰到他早就沒有了知覺的肌膚上。他的心還是一顫,彷彿感受到了那股酥麻的涼意,迅速的竄向四肢百骸。白無憂將襪子脫下來後,放到一邊。
微蹲下身子,讓頭與他的腳一平。他的腳有些冷,明明屋子裡燃着三個日夜不熄的火盆,還是捂不熱。
想了一會,她決定先用銀扎來試試,畢竟皇家的人都比較愛護生命,銀針也正好可以證明她的用具無毒。當她從懷裡將針袋拿出來打開時,歐陽展飛只覺得一股涼意爬上脊背。
她淺笑了一下又合上,“讓太監去找點鹽水或是其它能消炎的藥物來。”
大皇子身嬌肉貴,她不想給人留下話柄,所以還是小心一些好。
歐陽展笑也看過不少大夫,理解的把小順子喊進來。很快小順子就端着一盆化好的鹽水進來。“小姐,這是你要的東西,要我幫忙嗎?”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小順子出去後,她拿起白布沾着鹽水給歐陽展風擦腳。
歐陽展風先是看着她手上的動作,她一下一下的、一絲不苟的樣子,讓他有些入迷。她的專注,她的謹慎,化成一股溫暖的泉水慢慢流進他的心間。
她握着他的腳,沒有一點嫌棄的樣子。好像已經這麼做了很多次,她想,如果能這樣和她在一起一輩子也是一種福氣。
白無憂其實並沒有把他的整隻腳都擦到,她只是擦了一下足底的涌泉穴。
擦完之後,她又打開針袋,從裡面選了一根針出來。銀針到手的瞬間,她身上的氣質彷彿就發生了改變。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鎮定,從容,嚴肅,認真,讓人無法忽視。
“真沒想到,無憂的身上會帶着這麼多的銀扎。”歐陽展笑笑着道。
雖然銀針他從小到大每日都會見到,但那都是太監用來給他試飯菜用的。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女孩子,一拿就拿出來那麼多,那針袋裡面密密麻麻的怕是有上百根。
“怕嗎?”她沒有擡頭,說聲別動,就對着他的涌泉穴刺了進去。
“啊!”歐陽展笑一聲驚呼,迎來白無憂異樣的眼神“疼了?”他自嘲地道,“想着就疼。”
上次手臂傷成那樣,雙腿還癱了也沒見你喊一聲疼,這一聲啊讓她理解成他故意的想逗自己。
白無憂彈了兩下針尾,見他還是沒反應,又將銀針拔出,拇指食指捏緊銀針,淺淺的刺進他的足底,又迅速的挑出。
她看到他腳底板上冒出來的血,深吸了一口氣。那血有着淡淡的黑色,好像馬上就要凝固在一起。看來大皇子所說的那毒解了屬實,卻是解晚了,已經破壞了他身體裡的血液。
搖搖頭,仔細想了一下那本書的內容,怕是尋常的針不行。
收了銀針,又細心的擦去他腳上的血,見血不再往外流,才幫他把襪子套上繫好襪帶。
歐陽展笑見她若有所思,失落的一笑,明知道會是這樣不是嗎?“無憂,你能……”
“展風,我現……”兩人同時開口,然後又同時道,“你先說。”最後又不約而同的笑起來。
“展風想對我說什麼?”白無憂有禮地問。
“我想聽無憂說完,再告訴你。”他知道自己提的要求有些過分,所以還是決定聽她說完再說。
白無憂一想自己要說的事情比較着急,便道,“我現在身上用的針不適合用在你身上,必須找人重要製造。”
“這個好辦,只要無憂你有樣子。”歐陽展飛剛剛沉下來的心,又慢慢的向上飛。
她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婉轉的絞盡腦汁的來告訴他,下官無能,臣實在是無能爲力。說完之後,還不忘跪在那裡像篩糠一樣汗流浹背,恨不得把頭插到地底下。
“還有就是我要回家一趟,去拿我的醫書,那上面有針的樣式。”既然今日肯定扎不上,還不如早早的回自己家裡。
雖然從她進宮到現在,受到的一切都很禮遇,可她還是不想呆。她是一個自小就沒受過約束的人,雖然活得清苦卑微,可也比宮裡自在。
說完之後,她不忘問歐陽展笑,“殿下想說什麼?”他笑笑,她都有了要回家的合理理由,他還能說什麼。
“我還是叫人送你回去吧!然後讓他們將要製造的針樣帶回來。”
小順子找了輛馬車,跟着白無憂去了她家。她回來的時候,絡千翔已經回來了。
“輕暖,累了吧?”他到院子裡接她,牽住她的手。
“什麼都沒做,怎麼會累?”聽到他如此關心她,她笑顏如花的迎上他的目光。
絡千翔見宮裡的太監沒走,好像有什麼事。“輕暖,這位是?”“哦!你先幫我招呼一下這位公公,我去給他畫張圖。”白無憂急着向房裡跑去。
翻出那本《人體解剖與穴位針炙圖解》,找到介紹特別針法的那頁。叫來隨心要她找一張用來臨摹的紙來,很快就把那支特殊的針臨摹了下來。
又在旁邊格外標上謹記二字:要三種大中小不同的型號。
走到會客廳,見小順子正和絡千翔坐在那裡喝茶。一見她出來,小順子立馬問,“姑娘,好了嗎?”
“這個請公公帶回去交給殿下,針必須按這上面的來做。”她叮囑。
小順子見東西拿到了,也不多呆,告辭急着回了皇宮。
“輕暖,你畫的什麼?好像還神神秘秘的。”絡千翔不解。“你來,我告訴你。”她拉着他去了房裡,指着書上那支特殊的針給他看,“我要他們趕做一些這樣的針出來,好給大皇子鍼灸。”
強千翔看了一眼,就沒再看。這是族長讓她的子孫們練的,他怎麼說也是個外人,還是不該看。
“大皇子的腿,你有把握?”絡千翔很關心這個問題。皇室那些人最擅長的就是翻臉不信人,你給治時千好萬好還要陪着小心,如果治不好就容易人頭落地。
雖然他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可也不想她受到任何的委屈。
“我看了他身上的血,發黑發粘,就像很快就要凝住一樣。所以我做了大膽的想法,我想
用這種針刺療法來給他治療。這樣我手裡的針就不行,就必須用這種三棱針纔可以。”
“嗯,你想好了就做,這也是一次偉大的嘗試。”他揉了一下她的黑髮,帶着淡淡寵溺和縱容。
白無憂急忙捂住他的嘴,這話要是讓別人聽到還了得!給皇子治病,怎麼能說是嘗試,她還沒活夠呢!
他張開薄脣,輕輕咬住她的手指,又故意的用舌尖輕輕從指腹上掃過。掃得她心裡癢癢,又酥又麻。
“千翔!”她嗔怪地看她。
他忽然伸手將她攬進懷裡,俯在她耳窩後,“輕暖,不如今晚我請你喝綠波如何?”上次那個機會被他錯過了好可惜。
她想起那晚,自己連衣服被人脫了都不知道。臉色一紅,掙扎着就要逃,卻被他用力一攔。“第一次進宮,他們沒爲難你吧?”
他忽然就轉變了話題,讓原本羞赧不敢看他的白無憂直接愣住。看着她沒跟上自己的思緒,他吃吃笑起來。快速在她嬌小的鼻子上輕啄了一下,“輕暖,你好可愛!”
她向他懷裡靠了靠,心裡一陣滿足。想起剛相識那陣,他總是板着一張冰霜臉,動不動就本少爺怎麼怎麼樣。
那時候她便奢望着,有一天能離他很近很近,能夠以強大的姿態站在他身旁。
好在他沒讓她等太久,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她現還是不如他,但她一直在努力。
感覺到她的依偎,絡千翔用雙臂環住她,兩人安靜的享受這一刻靜謐與溫馨。
“那個大皇子我以前見過。”在她覺得他們站了足夠久時,淡淡的開口。
這話讓絡千翔有些緊張,目光落到她烏黑的發間,除了他意氣用事那次把她扔下之外,他們好像從來沒分開過。
一起到那次,他就懊惱,那次,他到底錯過了她多少。先是蹦出一個佟玉,這又出來一個大皇子。
笑意不減,手上卻多了幾分力氣。“輕暖,是在何處遇到他的呢?那時候他的腿還好好的嗎?”
他計算了一下,她去摘星城離現在也沒多久,大皇子的腿在這麼短的時間就不能走了?是中毒還是被人砍斷了?
一提這事,白無憂就上火。語氣低沉地和他說了她與大皇子在山下相遇的事情。
“玉佩還在你這裡?”聽完之後,他馬上問。
“哦!今天忘記還他了。”聽他聲音有異,白無憂更是覺得自己不應該收下大皇子的玉佩,得趕緊找機會把玉佩還給他才行,便說了個小小的謊。
“一定要還,皇家的東西最好這輩子都別拿。”他臉上的笑裡添了幾分肅殺的冷,歐陽展飛不錯嘛!敢把主意打到我看中的女人身上。
你也不想想以你的身份,輕暖會願意跟你進那座華麗的牢籠嗎?
要是以前他還不敢確定,但是自從知道她與凌北燁之間的關係,他敢打包票,輕暖不會選擇他。
不過,又冒出來一個情敵,讓他的心情很不爽。真想阻止輕暖進宮給他治腿,乾脆讓他一輩子躺牀上得了。省得他撿了一條命之後,還要得寸進尺來搶他的女人。
說到玉佩他倒是記起來,自己好像還沒送過輕暖什麼東西。不行,輕暖就是喜歡玉佩,也應該是自己送。歐陽展飛算個什麼東西?
其實他也不想想,他送白無憂的東西還少嗎?劍,他送的;醫書,他送的;人偶,他送的;銀針金針,他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