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怡的心思不在課堂上,林熹同樣也是如此。撇開和趙怡之間的關係不說,趙慶明這條線也不能丟。
兩世爲人的他對於官商之間的那點事情再清楚不過了,現在的趙慶明不過才四十三、四歲,便已是地級市的市委書記了,這絕對屬於前提不可限量那一類的。既然能和他說上話,無論對於他從商,老爸從政都是大有裨益的事情,林熹當然不希望趙慶明有什麼閃失。
從傢俱展銷會開幕時,趙慶明的穩重來看,他不該在這事上再出手了,但現在的情況卻不是這麼回事,這就讓林熹覺得費解了。
高瑞琴對於在這四十五分鐘內班級裡大部分同學的表現還是滿意的,但趙怡、林熹、郝欣妍卻都是人在心不在。她本想把三人找去問問是怎麼回事的,但想到上次找林、趙兩人談話的結果,她便作罷了。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們在某些方面異常敏感,她不希望給他們施加太大的壓力,有些事情屬於船到橋頭自然直那一類的,老師在其中摻和太多,並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課,趙怡思前想後,還是先想向林熹打探一番,否則接下來的兩節課,她基本沒法上了。
正當趙怡剛準備轉身之際,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咦,她怎麼到學校裡來了?
儘管心裡很是疑惑,趙怡還是站起身來往站在班級門口東張西望的何璇走了過去。
何璇見到趙怡走了過來,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她本以爲到泯中來找林熹還不是小菜一碟,但當她進了這個偌大的校園以後,頭腦直犯暈,甚至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
等了好一會,才聽到下課鈴響起,她連忙快步向事先打聽清楚的高三10班走去。
“何璇,你怎麼到這來了,有事嗎?”趙怡看着何璇笑着問道。
“嗯,有點事情,我哥讓我來找林熹,他是在這個班吧,我怎麼看不見他?”何璇邊說,邊往高三10班裡張望。
“喏,那不是,我幫你去叫!”趙怡指了指正對着語文書發呆的林熹,然後轉身向對方身邊走去。
林熹順着趙怡手指的方向看清站在門口的何璇以後,心裡不由得一拎。在這之前,他告訴過何勝強,展銷會期間的所有事情都由他全權負責,如果遇到特別棘手的事情,便讓何璇到泯中來找他。這會看到何璇出現在班級前門口以後,他心裡的緊張之情可想而知。
何璇見林熹走過來了,不等他開口詢問,開口說道:“展銷會那邊出了點狀況,我哥讓你過去一趟!”
林熹不清楚何璇是不太清楚情況,還是因爲班級門口人來人去的不方便開口,她只是這麼模棱兩口地說了這麼一句。
儘管如此,林熹也沒有任何猶豫,對趙怡說道:“趙怡,你幫我和高老師說一聲,就說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去醫院了。”
雖說劉副校長幫着林熹和高瑞琴請過長假,但下課的功夫人便不見了,這未免也太離譜了一點。林熹在無奈之下,只好讓自己被生病了,這樣一來,老班就不好多說什麼了。
林熹說完這話以後,衝着何璇使了一個眼色,便準備離開了。
趙怡見此情況,張口結舌地說道:“你之前說去……,現在怎麼……,那我……”
一貫溫文爾雅的趙家公主幾時如此失態過,但眼看着林熹急着要走,再加上何璇就站在身邊,趙怡怎麼不知該如何表達她的意思。
“我知道了,放心,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就過來!”林熹在說這話的時候,衝着趙怡抱歉地點了點頭。
林熹的心裡非常清楚,如果不是遇到突發的大事的話,何勝強絕不會讓何璇到學校來找他的,他一刻也不能耽擱。
趙怡也看得出來何璇來找林熹一定是有急事,剛纔那話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她便感到了後悔。
這會,聽到林熹的話以後,她連忙說道:“沒事,你們去忙吧,我沒事了。”
林熹聽後輕輕點了點頭,然後便和何璇走了。在轉身之際,他猛地發現另一雙明淨的雙眸悄悄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當他的目光投射過去以後,那兩道關切地目光便移走了。
林熹不知此刻郝欣妍的心裡想的是什麼,只不過眼中的那一抹柔情,他深深地感受到了,這讓他心頭的那一個問號進一步增大。
出了校門以後,林熹和何璇坐上一輛蹦蹦。小型機動三輪車,泯州人稱其爲蹦蹦,只要路面情況稍差,它便蹦個不停,很是形象。
在蹦蹦駛向傢俱展銷處時,林熹從何璇的口中大體瞭解到了事情的經過。
半個小時之前,突然來了一位操着南方口音的中年人。他自稱在南方開發房地產,現在正準備搞精裝修商品房,想採購一批傢俱,左挑右選以後,看中了秋之韻,問何勝強是不是可以在價格上給予適當的優惠。
林熹聽到這話以後,眉頭皺成了川字。這確實是一個難題,難怪何勝強讓何璇來叫他。在展銷會開始之處,市裡就和所有的參展商簽訂了協議,要求他們不得隨意調整價格,所有的價格都以參展前上報的數字爲準。
市裡這麼做的用意很簡單,想讓所有參展商家都在一個相對公平的平臺上競爭,如果大家都搞價格戰的話,那展銷會也就失去原先的意義了,甚至還會授人以柄。
林熹本人對市裡的這項舉措也是持支持態度的,畢竟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但事情臨到自己頭上的時候,他又不得不站在東盛的立場上去思考問題了。
既然買主說得很清楚,他是搞精裝修的房產開發商,那購買傢俱的數量絕不會是一套兩套。在這種情況下,東盛在價格方面適當地做出讓步也未嘗不可,那這卻和市裡之前的要求有衝突,林熹抓耳撓腮,一時也想不出好的應對之策。
“這事很難決定嗎,要我說就直接賣給他呀,有生意不做,那不是傻子嗎?”何璇一臉鬱悶地說道。
林熹聽到這話,毫不猶豫地說道:“這事你不懂,商場如戰場呀!”
何璇聽到林熹的話很是愣了一下,有心想出言反駁,想想還是放棄了。別看身邊這位的年齡和她差不多,還在上學,而她早在三年多以前就跟在哥哥後面在傢俱這行裡闖蕩了,但對方一句“這事你不懂”,還真說得她一點脾氣也沒有。別說是她,就是她哥哥,和林熹交流、討論之時,更多時候也之時做一個聽衆。
林熹說那話之時,頭腦仍沉浸如何應對眼前的突發之事上面,突然感到耳邊清淨了,不由得扭頭看向了坐在身邊的何璇。
想到剛纔脫口而出的那番話語,他掃了何璇一眼,低聲解釋道:“我那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說……”
“沒事,別解釋,你剛纔那話說的一點不錯,我確實不懂,我只是一個有點小夢想的普通女孩。我希望東盛在你和我哥的努力下,能像在本次傢俱展廳裡的位置一樣,和福樂居平起平坐,我就知足了。”何璇輕聲說道。
一直以來,何璇對林熹都是心存感激的,是他在其最爲困難的時候出手幫助了她。當福樂居的人一次有一次出現在東盛門口的時候,要不是爲了哥哥,她就算關門不做生意,也不會像那幫傢伙妥協的。
正如何璇所說的那樣,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但普通女孩何嘗沒有一顆明辨是非的心。誰真心想把東盛做起來,誰想殺雞取卵,她心如明鏡,這就是在福樂居的出價高於林熹,她仍將東盛交給林熹的原因。
林熹想不到何璇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語出來,雖然樸實異常,但如果兩人之間沒有之前深入的交往與瞭解,這個女孩十有八九不會把她心中的秘密當着他的面說出來。
“會的,你放心,東盛的明天遠非一個小小的福樂居所能比擬的,清源、泯州、淮江,東盛前進的路上沒有終點。”林熹若有所思地說道。
林熹這番話既是安慰何璇,也是在警醒自己,同樣,如果不是在何璇的面前,他也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兩世爲人的他心裡很清楚,有些事不是用來說的,而是用來做的。
“嘻嘻,別忘了你今天的話,我等着!”何璇開心地說道。
“放心,最多十年,一個強大的東盛經濟王國一定會在你面前出現的,那時候,我們的眼光將不再是泯州這小小的彈丸之地。”林熹堅定地說道。
何璇在說之前那番話的時候,臉上帶着半開玩笑的神情,但隨着林熹的話語,她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的消失,最終如花般俏麗的臉龐上除了兩分驚詫以外,八分是對十年後的期待與憧憬。
暢想未來固然能讓人激情滿懷,但眼前的問題還是要解決的。當從蹦蹦上面下來,林熹便將那些對未來的展望放在了腦後。
在臨近目的地的時候,林熹的腦海裡猛地閃過一道靈光。這年頭真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嘛,而這大大的餡餅偏偏還砸在了東盛的頭上?撇開價格高低暫且不說,他得先搞清楚這位聲稱來自南方的地產商人的來歷。
後世,精裝修這個概念,哪怕在三級小縣城撲騰的房地產商人都有,但此時可是九十年代初,就是南方也剛剛開始搞改革開放,就有人這麼搞了嗎?林熹還真不敢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