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恩將仇報?”趙皇后頓時大怒,跳起來指着德貴妃的鼻子痛罵:“我不過是成全了你們的假仁假義罷了。陛下日日守着那點君子之意,其實心裡早就恨不得將她壓在身下,而你呢,你面上跟她交好,實際上不過是想利用她爭寵罷了。若她真的跟了陛下,憑着你們的關係,陛下也會多看你一眼!”
“啪——”
一聲重響,趙皇后捂住臉頰,不敢置信的瞪向德貴妃身後的丫頭青兒:“你這個賤婢,你竟敢打我?”
青兒不甘示弱的回瞪回去,恨聲說:“打你又怎的?你如今只是個庶人,還是個罪人,連宮中最下等的奴役都不如。”
趙皇后受到莫大的屈辱,對這個牙尖嘴利的丫頭頓時恨得牙癢癢,仔細看着她的臉,忽覺有一絲熟悉,再仔細一看,立馬覺得五雷轟頂,頭上的天都黯淡了下來。她驚得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卻沒坐穩,一跤跌在地上。
她擡手指着青兒,又驚又懼地道:“你……你是白九那個賤人身邊的小丫頭!”
“別一口一個賤人的。”青兒鄙夷地看向她,“白小姐雖出身江湖,性格耿直,卻比你們這些自詡端莊的千金小姐要強得太多。說到犯賤,你這個揹着陛下跟別人勾搭的dang婦,又有什麼資格說她?”
趙皇后咬牙道:“你爲何沒死,當初我明明……”
“是,你明明讓人把我送到了慎刑司,你身邊的親信又親自來督刑,我本是沒有活路的。”青兒語氣森寒:“可你們大概沒想到,中秋那天晚上,白小姐雖然中計,卻沒如你所願的跟了陛下。相反,小姐大鬧皇宮,驚動了太后,後宮中一片混亂,慎刑司的人也全都調去阻攔白小姐了,無人監刑。”
“所以,德貴妃就趁亂將你救走了。這些年,她一直將你帶在身邊,我竟從未發現。”趙皇后閉了閉眼睛,暗叫自己疏忽,否則憑着這個禍害,她早除掉了德貴妃,哪來如今的魏時?
青兒冷了一聲,並不答話,德貴妃淡淡的接話:“早年青兒年幼,養在我宮中暗室,你又從來不進我宮中,自然發現不了她。再後來,青兒漸漸長大,容貌大改,偶爾出去一次,也無人認得,我便知道可以將她帶在身邊了。”
她說到這裡,又咳嗽了一陣,喘息了片刻,這才用眼神示意青兒:“齊春公公等在外面,若是誤了時辰就不好了。你去請公公進來吧。”
“是。”青兒福了福身,出門去請人。
屋子裡就剩下德貴妃和趙皇后,德貴妃擡頭看了看天色,忽地低聲說:“當年我初入宮時,你對我也曾算好。你還有什麼心願未完成?”
“別讓他輕鬆的死!”趙皇后咬牙,恨聲說。
德貴妃直起腰,淡淡的道:“我命不久矣,這個心願,我未必能實現。”
“那就在你活着的時候,讓他嚐嚐錐心之痛!”趙皇后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我知道你想要什麼,可如今白九早就沒活在這個世上,那玉牌她也用不着了。”
“總歸是她的心願。”德貴妃輕而又輕的嘆了口氣:“相識一場,我總想爲她做成這最後一件事。你說的事情,我應允了,我若活着一日,必定會想盡辦法讓他嘗試這世上錐心蝕骨的痛楚。你現在總可以告訴我,那東西在哪裡了吧?”
趙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側耳過去,嘀咕了幾句。
德貴妃眸中閃過一絲愕然,很快就驚奇的點了點頭:“放在那裡,難怪至今無人尋到。”
宮門再開,齊春端着白綾、鴆酒進到內殿,老臉上端着看透世情的笑,恭敬又無一點人情味:“皇后娘娘,白綾、鴆酒,你自己選吧?”
趙皇后瞥了他一眼,毫不猶豫地伸手端起鴆酒,一飲而盡。
德貴妃扶着青兒的手,低低的吩咐:“回宮吧。”
青兒應了一聲,主僕兩人這才從內殿出來。魏時和慕雲歌早就等急了,見她出來,面容比剛纔白了不止三分,魏時便問:“母妃跟她還有什麼可說的,竟說了這麼久!”
“一些舊事而已,沒什麼特別的。”德貴妃疲倦的捏着自己的眉心,不願多說。
魏時還想再問,慕雲歌捏了捏他的手,他只好噤聲。慕雲歌對青兒使了個眼色,魏時頓時會意,但還是搖了搖頭。這青兒素來跟德貴妃一條心,德貴妃不打算說的,從青兒嘴裡也一樣什麼都問不出來。
幾人同回宮中,德貴妃疲倦,卸了妝就上牀歇息。
婢女端來藥給她喝,她閉着眼睛正要歇息,忽地又掀開眼皮,看向魏時輕聲說:“時兒,我想吃一品齋的雪芙蓉,你帶青兒同去買些。”
“母妃要吃,孩兒給你買回來,青兒是宮女,出入麻煩。”魏時忙道。
德貴妃搖搖頭:“你是郡王,雖陛下疼愛,出入比其他幾個兄弟方便些,但總歸也是有限制的。而且一來一往又耽誤時間,還是讓青兒去吧。”
魏時無奈,只得答應。
慕雲歌卻低下頭,心中很是疑惑。德貴妃素來不是嘴饞的人,怎麼會突然想吃雪芙蓉?
青兒帶了銀兩,臨出門前,看了一眼德貴妃,德貴妃便點了點頭,眼神飄渺地看向東方。青兒會意,低下頭用手比了個手勢,跟着魏時和慕雲歌出門。
魏時和慕雲歌自然也是看到那個小動作的,兩人心照不宣,帶着青兒往外走。
魏時跟慕雲歌打了個眼色,慕雲歌便靠近青兒,笑道:“娘娘最近服藥很多,難免嘴裡發苦,雪芙蓉怕是不夠甜,不如換個蜜餞?”
“娘娘平日都是是吃的蜜餞,今天突然想吃雪芙蓉,緩緩口味也好。”青兒低垂腦袋,淡然平靜的回道:“雪芙蓉是不夠甜,不過配上梨花糕,味道就很好。若加些梅子清湯,自然也不膩,娘娘吃了,也會覺得嘴裡好受些。”
慕雲歌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不再多言,同魏時一道,先送了青兒去一品齋買糕點,兩人眼睛都不眨地看着青兒,想要看她弄出什麼花樣來。
夥計問青兒:“姑娘要什麼?”
“買些雪芙蓉。”青兒低聲說。
夥計一愣,便道:“雪芙蓉已經賣完了,新鮮的正在做,姑娘能否稍等片刻?”
青兒點了點頭,抱歉地對魏時和慕雲歌福了福身:“殿下,貞淑,怕是要多等片刻。娘娘實在想吃,只能勞煩殿下待會兒送奴婢入宮啦。”
魏時滿心都是疑惑,自然是不肯離開,當即道:“不妨事,就等片刻吧。”
過了一炷香,新做好的雪芙蓉便由後廚房端了過來。新鮮熱乎,夥計的趕緊幫着裝了一盒,青兒又道:“再裝兩盒。”
夥計依言裝了,青兒便將其中兩盒交給魏時和慕雲歌,笑道:“多謝殿下和貞淑。近來娘娘病着,都沒像以往給殿下準備點心,這兩盒雪芙蓉就當是娘娘給殿下和貞淑的禮物,請殿下和貞淑帶回府嚐嚐吧。”
“多謝。”等了半天,卻沒發現一絲不對,魏時和慕雲歌不免失望,接了過去。
直到青兒進了宮門,兩人才覺得悵然若失,感覺哪裡不對。目光瞥向青兒手中拎着的雪芙蓉,兩人頓時異口同聲的道:“糕點有問題!”
兩人對視一眼,快步想要入宮,可宮門恰在此時關上了。
慕雲歌懊惱的道:“都怪我大意,沒發現蹊蹺。”
“不怪你,我也沒發現。”魏時眯起眼睛,看着關上的厚厚宮門,聲音有些失落:“我低估了青兒。母妃的身邊什麼時候有了個這麼厲害的丫頭,竟能瞞着我們兩個人做手腳。你說,她到底是怎麼得手的?”
“難道是一品齋?”慕雲歌回想當時的情形,最有可能的就是青兒趁着他們不備,跟別人有交流。
魏時搖頭,他當時一直是盯着一品齋的夥計的,無論是問話,還是裝點心,都沒跟青兒有所接觸。若說在點心裡做了手腳,可那點心也是隨便裝的,給他們時也是隨手給,青兒怎麼保證不會錯拿?
兩人是怎麼也想不通,一路研究着到了慕家,仍是毫無頭緒。
慕瑾然等了大半天,見慕雲歌提着糕點回來,一聲歡呼,跑上來拉着慕雲歌和魏時的手,笑眯眯的問:“姐姐,你跟魏哥哥去哪裡玩了,剛剛郡主來找過你。”
“她人呢?”慕雲歌聽說南宮瑾來過,忙問。
慕瑾然指了指西街:“我剛送走呀!”
慕雲歌沉吟片刻,心中暗自猜測必是爲了南宮瑾跟藺居正的婚事,這事也急不得,只能暫緩。
慕瑾然拉着她的手,一手卻拽着魏時,要跟魏時過招。
魏時的武功在京都的貴族子弟中是最好的,慕瑾然在軍營時常常聽見其他將軍誇讚,一直很是心癢癢。自打除夕那場比試之後,慕瑾然對武學的熱愛更是上了一個臺階,終於等到魏時閒了,怎捨得放棄這個機會,纏着就是不放。
魏時也喜歡這個聰明的小舅子,三人回到凝碧閣,因懶得拿兵器,又是切磋,魏時便隨意挑了個柴火,跟慕瑾然喂招。
慕瑾然這些天已是信心爆滿,哪想到在魏時跟前,連二十招都過不了,打得嘴巴越嘟越高。
魏時知道下手狠了,忙寬慰:“不怪瑾然,是兵器不趁手,瑾然不習慣。若是在軍營隨便挑一個武器,魏哥哥就不是你的對手啦。”
“對啦,是地點問題!”慕瑾然還沒說話,慕雲歌忽地恍然,驚喜的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