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 這便是溫知珩多慮了。
早年間他去京大學習,秦舒姝初三學習緊張,那時候她不止一次地想過要搬回秦家, 求母親再找一個家教輔導自己學習。但她多次思考, 都怕溫知珩傷心而否決了。只能以加倍的努力, 去彌補不足了。
這便是秦舒姝屈指可數的感情用事的其中一件了, 只是那個時候溫知珩他不知道, 何詩韻也不太瞭解她的小心思,至於秦舒姝自己,也沒察覺到。
過了好一會兒, 趙耀傑他才垂着頭回來了,木着眼看了秦舒姝二人一眼, 欲言又止。站在玻璃外, 眼中盡是歉疚地凝望了秦敏許久, 便坐到了休息椅上,把頭垂到腿上雙手抱頭, 不言不語了。
秦舒姝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只想等母親醒來,親自處理那個傷害她的人。
……
三天後,秦敏纔再次醒來,按照醫生的說法, 這便意味着她脫離危險了, 可以轉向普通病房了。
這三天時間裡, 趙耀傑多次想進去病房裡近距離的看望秦敏, 只是多次拉了巡房醫生, 卻又聶聶放棄了。到了後來,那巡房醫生竟然被趙耀傑弄煩了, 避着他走路。
最後那醫生看了當地新聞,再看時一眼認出了他是A市經濟巨頭之一的趙氏負責人,一改前面幾次地冷淡,激動地要把他帶進病房,卻被趙耀傑拒絕了。直到秦敏轉到了普通病房,纔敢再次正視秦敏。
因爲之前在高危病房不方便,但一出院,趙平就派人把秦敏接去他麾下的安平醫院。這安平醫院是趙平把趙氏給了趙耀傑時唯一留下來親自打理的。
那些年鬧饑荒,何安這個偉大的妻子母親自己啃破布、咽棉花,卻把得來不易的食物給了家人,最後卻落下了胃病。後來又幫着趙平做生意,時常忘了吃飯。後來,在趙平剛剛發跡之時,被查出了胃癌。
在何安去世時,纔不過四十五歲,那是,趙平的家業卻已經初具規模了,只是他在妻子下葬時,就發了誓:此生只有何安一個妻子。此後這許多年,趙平便獨生一人。
安平醫院最初就是趙平早年爲他的妻子何安建立的療養院,把秦敏接過去療養,一方面是對秦敏的歉疚,另一方面卻是對她身份的肯定。
醒來地秦敏,摸着自己再次平坦的小腹,靜默着留下了眼淚。
後來秦敏醒後沒多久,便拉着秦舒姝的手,歉疚的說:“或許是老天爺看我對你不好,覺得我不適合做母親,便把肚中的孩子剝奪去了。”
此時的趙耀傑,更是把頭低得更狠了,他根本不敢上前安慰秦敏:以後有機會在要一個。
秦舒姝倒是又恢復了以前不通世情的模樣,只安慰秦敏好好養病,並不多說什麼。她早就習慣了秦敏的冷淡態度,而且一直有溫知珩陪在他身邊,秦舒姝她很滿足,對母親,並沒有什麼期望的。
只是秦舒姝這樣的無慾無求的態度,卻使得秦敏心中更加後悔了。
……
某天,溫知珩帶着秦舒姝去吃早飯,回來時卻聽見趙耀傑坐在秦敏的病牀邊上,低頭說些什麼。
“……雪白已經知道錯了,也受到了懲罰,她還是個孩子。其實說到底還是我的不對,‘子不教,父之過’啊!”趙耀傑坐在牀邊,似是在求情,卻又欲言又止的。
許久,秦敏才又說道:“我不會去報警的,也不想追究什麼了。昨天,趙老爺子來見過我。”
“我爸?”趙耀傑驚問。
“他已經懲罰了趙雪白。他的決定是將趙雪白趕出家門,並立下遺囑,他的所有遺產,不論都不能直接地或間接地給她。已經公證過了,主件就在牀頭。條件是我不再追究她的責任。”秦敏向牀頭櫃揚了揚下巴。
“什麼!”趙耀傑再次吃驚,慌忙拿了文件去看,看完只見他嘆息一聲,就不再說話了。
門外站着的秦舒姝聽不再追究趙雪白的責任,氣鼓鼓的要推門進去,溫知珩眼疾手快的拉住了秦舒姝,將舒姝拉去了樓下園子裡的公共座椅上。
“你怎麼拉着我啊!趙雪白犯了那麼大的錯,爲什麼不追究他的責任?”秦舒姝一被溫知珩按坐在椅子上,便張口開問道。
“那你說該怎麼辦?秦阿姨去報警,把她送進監獄?那麼秦阿姨就成了毀了趙雪白一生的人了,而作爲趙雪白的父親的、秦阿姨的丈夫趙耀傑又該怎麼做呢?他們倆剛剛結合的婚姻,難道就要因爲趙雪白而破滅嗎?”溫知珩做到了秦舒姝的身邊,說道。
“我……我會對媽媽好的……”秦舒姝低着頭囁嚅道。
溫知珩輕輕一笑,摸着秦舒姝的頭,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敬愛秦阿姨的。但是每一個人,他不但需要親情,也需要愛情、友情,——媽媽也一樣,後者是你沒辦法給她的。她爲了你,已經單身十多年了,現在你長大了,可以照顧媽媽身體的同是,也要學着照顧她的情感。”
秦舒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又拽着溫知珩的衣角,問道:“難道就這樣放過她嗎?她太壞了!做壞事是要受到懲罰的!”
“剛纔不是說過了嗎?趙老爺子已經給她懲罰了啊?”溫知珩又用力揉了揉秦舒姝額前的碎髮,在她的驚訝中繼續道:“趙老爺子把她逐出趙家,那就意味着不再給她錢花了,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除了吃喝玩樂什麼也不會,你覺得她今後的日子會好過嗎
再者,冤冤相報雙方都會沉浸在仇恨的世界裡無法自拔。只有我們放下了仇恨,才能繼續快樂的生活。而那草包的趙雪白,看到我們幸福,自會在嫉妒與仇恨中不可自拔。這樣纔是真正的懲罰她了。 ”
秦舒姝聽着溫知珩罵趙雪白草包,十分解氣,吃吃的笑了許久才停。這些話,她並不十分明白,但她相信溫知珩,之後也沒再追究這件事了。
另一邊,溫知珩心裡還有一面原因沒有說出來,這纔是趙老爺子最大的退步。
將趙雪白趕出趙家,這就意味着趙雪白沒了趙氏的繼承權,再加上秦敏難以再孕。這樣一來,在法律上,趙雪白沒了法定繼承權,那全部的繼承權便落在了秦舒姝的身上了。就算是他日秦敏再次懷孕,那生下的就是秦舒姝的親弟妹。
——這纔是趙老爺子最大的退步。
以上這些,溫知珩並沒有和秦舒姝說。他的舒姝只需要健康快樂就好,剩下的糟心事就讓他來承擔。
低頭終於想通了,決心不再嚷嚷着報復趙雪白的秦舒姝,抱着溫知珩的胳膊,低聲道:“我以後一定會好好保護我們的孩子的。”說完,秦舒姝就覺得不好意思的把臉埋進了溫知珩的腰裡。
瞬間,溫知珩揉着她的額頭的手掌,便停了下來了。
溫知珩他只覺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
“那眉眼!和先生您真像啊!”
一樓樓梯的拐角處,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坐在輪椅上,那男人瘦骨嶙峋的,但眼神卻是非常犀利,直直地盯着花園裡的兩個人。
他雖至中年,但看上去並不老氣。毛髮十分旺盛,濃濃的胡茬雖然颳了,臉上仍殘留着青黑色的胡根。消瘦的臉龐,微禿的髮髻,但盯着交談着的秦舒姝兩人的眼卻越來越亮。
他身後的弓背老頭從文件袋裡翻出一張照片,遞給了前面的中年男人。
那照片上,赫然就是秦舒姝。
這時,一個文質彬彬的年輕男子小跑着過來了,彎身在那中年男人耳邊低語道:“查出來了。在鹹康樓六樓609房間裡。”
那男人留戀地看了眼前方笑的開心的秦舒姝,便點頭道:“走吧。”
只見那文質彬彬的年輕男子似乎早預料到他的話,早早地給他提了提腿上的毯子,又側身站在輪椅後面,趁着老頭收回照片的動作,將那老頭擠到一邊,才微笑着推着輪椅走向鹹康樓。
那老者卻並沒有多想什麼,連忙跟了上去。
另一邊,秦舒姝她們面前的草坪上來了兩個小男孩,大概兩三歲的年齡,正在在草坪上跑着玩,突然那個胖乎乎的小男子摔倒了。秦舒姝忙站起身去扶小男孩起來。
不想,秦舒姝到了那男孩身邊,他卻已經站起來了。
此時另一個小男孩回頭見小夥伴兒摔倒了,又跑了回來,見秦舒姝在他身邊,仰頭問:“姐姐,你是來陪我們玩的嗎”
秦舒姝錯愕,又笑了起來:“是啊,那你和不和姐姐玩?”
……
這時,那坐着輪椅的中年男人已經到了秦敏的病房。
就在剛剛,趙耀傑手機來電,說公司有一宗京市來的大生意,需要他回去。那個時候秦敏正在納悶,怎麼突然京市來人了,但此時卻是不奇怪了,“李遠風,你來做什麼?”
低頭又見他坐在輪椅上,面色消瘦,提眉吊眼笑道:“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