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樓包房,兩人先閒聊了幾句,沒過一會,滿桌主打青州本地特色的美味佳餚流水般的送了上來,搭配合宜,色香具備,讓人不禁食慾大振,垂涎三尺。俗話說的好,打鐵還需自身硬,大世界能在這一年內躍居青州會所行業的龍頭老大,除了各種因素的合力外,旗下擁有一流水準的大廚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燕黃焉大大方方的嚐了幾道菜,頓時讚不絕口,尤其第一次見識白安紅燒兔頭,更是問起具體的做法,知曉要過十數道複雜的手工後,滿懷失望的放棄了偷師的打算。溫諒陪坐一側,看似談笑風生,其實在暗中觀察和留意,上次太湖邊的一場偶遇,他就發現燕奇秀身邊的女孩裡,真正做主的其實是這位言談舉止無可挑剔、讓人如沐春風的燕黃焉。而燕奇秀能讓她親赴青州,足見對羅蹊此事的重視,但也讓溫諒應付起來不敢掉以輕心。
“要不喝點酒?青州菜無酒遜色三分,吃起來並不那麼的地道……”
燕黃焉抿嘴一笑,道:“我素來滴酒不沾的,不過……既然溫少開了口,我就陪一杯吧。”
溫諒笑着擺擺手,道:“別,要是被燕總知道我灌你的酒,怕是今後再也沒機會喝酒了。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樣的賠本生意,我是絕對不做的。”
燕黃焉螓首側揚,雙眸在溫諒臉上打了個轉,似笑非笑的道:“我怎麼覺得溫少嘴上對老闆恭維,心裡卻含着一股子怨氣呢?”
溫諒彷彿沒聽出她的試探之意,哈哈笑道:“不敢,不敢!來,嚐嚐這個,大師傅的拿手菜,味甘不膩,對皮膚很好的哦。”
燕黃焉對溫諒做過研究。知道他溫和如玉的外表下是如何的滑不留手,卻沒想到真正接觸起來,才體會到何止是“滑”,根本是從頭到腳抹了一公斤的潤滑油啊。照這個情況,想等他先開口怕是難了,真要繞圈子繞到明日也未必能繞到正題上,微微一笑。道:“溫少,我今天爲何而來,你我都心知肚明,既然如此,就開門見山吧。不管你有什麼疑慮,今天都可以問。我會盡量解釋。”
溫諒立刻放下筷子,毫無節操的問道:“羅蹊這一次的挑釁是不是誤會?”
“相信我,老闆對你沒有一點惡意,羅蹊的行動都是他擅作主張,絕對是一個誤會。”
“那就好,這事就算揭過去了。來,再嚐嚐這道菜……”
燕黃焉呆滯了那麼一瞬間。訝然道:“就這樣?”
溫諒笑道:“不然呢?其實燕小姐肯屈尊過來,我就明白這事必然跟貴老闆無關。既然無關,我又不是街頭的潑婦,難道還讓你賠償精神損失費不成?”
燕黃焉哪裡聽不出他話裡的調侃,知道被這不僅滑手而且蔫壞的傢伙捉弄了一把,苦笑着搖搖頭,道:“溫少,你果然跟我見過的大多數人不太一樣……”
“哦。我很好奇,都哪裡不一樣?”
燕黃焉這次學聰明瞭,明智的不接這個話頭,淡淡的道:“雖然溫少大人大量,不在意小節,但我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說明白的好。”
溫諒的說笑調侃都是爲了薄弱燕黃焉的心防,歸根結底。還是爲了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可別弄巧成拙,真的惹惱了她,正色道:“我的疑問不多。只有三個,還請燕小姐據實以告。”
“請講。”
“第一個,我不明白,以羅蹊的才幹,你家老闆爲什麼捨得放到我這裡來做一個小小的總經理?大材小用,豈不是暴殄天物?”
這是溫諒第一個要搞清楚的疑問,羅蹊來青州,是真的在靈陽待不下去,還是燕奇秀特意派到身邊來的眼線!
燕黃焉嘆了口氣,道:“這個說來話長,當年爲了在靈陽紮下一根釘子來制衡……”
溫諒毫不遲疑的打斷了她的話,道:“那就長話短說,從羅蹊來青州說起,我洗耳恭聽。”
他現在沒興趣也沒能力牽扯到燕奇秀跟莊少玄那種級別的鬥爭中去,正如同他跟羅蹊說的那句話,人,貴有自知之明,武大郎的身高想上潘金蓮的身子,當心先送了自己的小命。
燕黃焉注視着溫諒的眼睛,屋內的空氣徒然凝固了一般,好一會才咯咯笑道:“好,我聽溫少的,長話短說。前些時日,羅蹊跟羅韞發生了一點不可調和的矛盾,差點鬧的不可收拾,一山難容二虎,只能兩擇其一,而老闆呢,最終選了羅韞。”
這跟溫諒猜測的一樣,羅蹊自持才高,又看不起羅韞,加上認識燕奇秀在先,關係比羅韞親近了何止一星半點,哪裡肯甘心久居人下?只是起初還有借重羅韞的地方,才忍了下來,等羅氏在靈陽隻手遮天,局面穩固,覺得時機成熟,便想翻身做個主人。
想必在羅蹊看來,如果他和羅韞之間只能留一個的話,燕奇秀一定會選擇支持他,卻沒料到結果如此的殘酷。
“本來老闆的意思,是讓羅蹊從此自生自滅,她最厭惡下面的人不顧大局,爲了私慾惹是生非。不過我看他人才難得,靈陽之事內情複雜,也不能全然怪他一個,便有意讓他先回滬江休息一段時間,然後再尋機謀個去處。而這時恰好安保卿力邀羅蹊來青州幫忙打理產業,他跟安保卿交情深厚,又因爲靈陽的失意一時想不通,就跟我彙報想來青州散散心……我同意了!”
燕黃焉聲音清越動聽,言語流利通暢,三言兩語就把前後交代的一清二楚,道:“溫少,說句冒犯的話,那個時候,我們也只是剛剛意識到你的存在而已,卻沒有過多的關注,所以沒理由也沒必要特地安插一個人在你身邊。”
這話說的實在,羅蹊來青州的那段時間,正是溫諒第一次進京返回青州,跟燕奇秀的交往,不過是碧螺春和莫小安兩件小事而已,那時候爲了辦下來一個書號,還得求到雷方的門下,以燕奇秀的視野高度,確實沒理由對自己費這個心思。
溫諒笑道:“所以,羅蹊出現這裡,只是因緣際會,巧合而已?”
燕黃焉倒是坦然,道:“我承認當時腦海裡閃過你的名字,也就順水推舟答應了羅蹊,不過那只是因爲寧夕小姐對你產生了一點好奇,但也僅此而已。”
溫諒點點頭,這個解釋可以接受,道:“第二個,羅蹊突然發瘋,是不是他個人的行爲?”
這個問題其實溫諒心中早有答案,但它是引起這一切的起因,若能聽到燕黃焉親口否認,總是好的。
“不錯!”
燕黃焉沒有多說,她跟溫諒都很明白,如果燕奇秀出手,一定是雷霆萬鈞,不會是這種小孩子過家家般的不痛不癢。
溫諒再次點頭,身子略微前傾,神色第一次嚴肅起來,充滿了難言的威壓和震懾力,沉聲道:“第三個問題,究竟是什麼原因,讓羅蹊這樣做?”
燕黃焉頓了頓,道:“我還沒跟他談話,但有八成的可能,是因爲嫉妒心作祟。”
溫諒皺眉道:“嫉妒?我不明白!”
“這樣說吧,羅蹊這個人過於自負,心中可能還抱有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所以容不得別的男人得到老闆的賞識……”
燕黃焉話中半遮半掩,但溫諒聽的明白,羅蹊這個變態果然喜歡上了燕奇秀,不,或者不能說喜歡,面對燕奇秀那樣的人,溫諒很懷疑是不是有男人能在她面前激起一丁點的本能和慾望。確切的說,羅蹊對燕奇秀應該是帶有崇拜和仰慕性質的狂熱,就像某種宗教式的信仰,很容易讓人失去理智,變得瘋狂起來。
“還是說不通,我跟燕老闆只是間接的打過兩次交道,而第一次碰面,還是那次去吳州聽張學友的演唱會,第二天在太湖邊遇上的。可那次碰面之後,我曾跟羅蹊有過很輕鬆的聊天,彼此相談甚歡,頗爲投機,根本看出他有絲毫的異常!”
“前後隔了幾日?”
溫諒想了想,道:“大概一兩天吧……”
“兩天的時間,見面的經過應該還傳不到羅蹊的耳中,況且也是那次見面之後,加上你在京城攪動的那些風風雨雨,老闆才真正對你有了幾分興趣,同我們私下裡講過,你的未來不可限量!”
溫諒微笑道:“我的臉皮已經夠厚了,可聽到燕老闆這樣的讚譽,還是覺得火辣辣的疼啊!”
“溫少過謙了,要我說的話,不可限量這四個字,其實還遠遠不夠。”
這番話要是讓羅蹊聽到,說不定早興奮的嗝屁了,但溫諒的長處,就在於對自我有清晰的認知和定位,不因人言而喜,也不因人言而悲,更能敏銳的穿過現象直達本質。
燕黃焉毫無節操的說些買一贈一的奉承話,自然是因爲接下來的話可能引起自己的不滿。
“燕小姐謬讚了,不過我也做好了心理準備,有什麼話請直說吧!”